雨夜的小巷弥漫着铁锈与潮湿苔藓的气味。兰的后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腹部被雨水稀释的血迹在米色风衣上晕开成渐变的红。刘阳的枪管陷在他腰侧的伤口里,像一根冰冷的探针。
“我父亲死的那一天,”刘阳的声音混着雨声砸下来,“你既没有意外,也没有高兴。”他的拇指扣在扳机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兰苍白的脸上,“为什么?”
兰的呼吸很轻,像是怕惊扰这场早已注定的结局。他望着刘阳的眼睛——那双和他父亲一样锐利、却比他父亲更疯狂的眼睛——笑了。
“因为……”他轻轻咳嗽,血丝从唇角溢出,“那已经是第二次了。”
刘阳的瞳孔骤然收缩,枪管在兰的伤口处碾了半圈,换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说清楚。”
“我重生过。”兰的声音很平静,“从检察官的书房,到你父亲的卧室,再到这条巷子......都是第二遍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讨论一幅未完成的素描,“我死过一次,又回到了十四岁,回到了被收养的那一天。”
刘阳的手指微微收紧,枪口更深地抵进兰的腹部,兰的指节在墙面上刮出三道白痕,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刘阳的领带,将他一起拽倒在血泊里。两颗心脏隔着湿透的衣料相贴,一快一慢如同错位的节拍器。
“那你为什么……”刘阳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他想起父亲葬礼那天,兰站在最后一排,嘴角挂着这个同样令人恼火的微笑。当时他以为那是胜利者的嘲弄,现在才明白—— “为什么还要回到他身边?为什么还要当他的情人?”
“我不爱他。”兰回答得很干脆,眼神甚至有些讥讽,“从来都不。”
“你——”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我自己。”兰打断了他,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自己的灵魂。
雨水顺着刘阳的颧骨滴在兰的唇上。他鬼使神差地想起那个雪夜,兰蜷缩在父亲书房的地毯上,锁骨处的烙印在炉火映照下泛着光泽。当时他隔着门缝看见的,就是这种眼神。
就像一个装在透明盒子里的动物标本,先被福尔马林保存内脏,再被针线固定出讨人喜欢的姿势。
“你本可以留在孤儿院,过另一种人生,你本可以逃去任何地方。”
兰摇头,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滑落,像是眼泪,但他没有哭。
“那‘我’就不再是‘我’了……”喉间的血让他吞咽了一下, “你见过谁会在赝品前流泪吗?”
刘阳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他忽然想起王世坤送给自己那本画册——兰画的他。
“所以……”他的声音低哑,“你明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仰起头,露出一个微笑。
巷口的霓虹灯突然亮起来,在兰逐渐涣散的瞳孔里投下斑斓的色块。
"阁楼那幅画......"兰的指尖突然攥住刘阳的衣领,"我总算画对了你的眼睛......"
刘阳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扣下了扳机。
枪声被雨声吞没,兰的身体缓缓滑落,最终倒在了血泊中。他的嘴角仍带着那抹微笑,像是终于完成了某种宿命的闭环。
刘阳跪在原地,雨水冲刷着枪管上的血迹。他低头看着兰的尸体,忽然想起实验室里的白鼠——那些被注射药物、被电击、被反复折磨却仍会在迷宫里奔跑的小东西。
它们没有选择。
它们只是……成为了实验的一部分。
刘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染血的油画笔,笔杆上刻着父亲的字迹:
“给最爱的兰,生日快乐。”
远处传来醉汉的呕吐声。远处的保镖向刘阳靠近了几步。
雨水冲刷着巷子里的血迹,像一场失败的清洗。
可笑的想法。
刘阳攥紧了本想物归原主笔,站起身,画笔从指间滑落,滚进排水沟的污水中。
他最后看了兰一眼,转身走进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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