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塘夏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电脑屏幕上的案卷材料已经模糊成了一片。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洒在办公桌上,在键盘上投下一道道细密的光影。
她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五十分。这个点,律所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鸣声。她端起已经凉透的美式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恰巧她的同事小张刚从外面办完业务回来,敲了敲她的桌子:“应翻译师,外面有人找您。”
“谁啊?”应塘夏抬起头,有些疑惑。这个时间点,她并没有预约的客户。
“是一位......呃,看起来有些特别的先生。”小张的表情有些为难,“他说一定要见您。”
“对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充当一个聋哑人在法庭上的手语翻译师吗,也许是他。”
“哦。”应塘夏放下咖啡杯,了然了,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推开会客室的门时,她愣住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裤脚还沾着些许泥渍。他局促地搓着双手,听到开门声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黝黑的面庞。
“张可为。”应塘夏惊喜地用手语比划着。
看到应塘夏后,男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站起身,笨拙地用手语回应:“应翻译师,好久不见呀。”
应塘夏快步走过去,示意他坐下。她还记得三个月前,张可为因为工伤赔偿的案子找到公司要求找一个手语翻译师。工地老板以他是聋哑人为由,拒绝支付应有的赔偿。那段时间,她几乎天天泡在工地和法院之间,为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工充当手语翻译师。
“案子......赢了。”张可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法院判决书,小心翼翼地展开,“老板......赔钱了。”
应塘夏接过判决书,看到上面鲜红的法院印章,眼眶有些发热。她还记得最后一次庭审时,张可为在证人席上用手语比划着:“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那一刻,法庭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太好了。”应塘夏用手语回应,“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可为从脚边拿起一个编织袋,里面装着几个青涩的苹果和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锦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比划着:“我......没什么钱。这些苹果是我老家种的,锦旗是我媳妇绣的......”
应塘夏接过锦旗,红色的绸布上用金线绣着“正义之师,为民请命”八个大字。针脚虽然不够整齐,但能看出绣制者的用心。
“谢谢。”应塘夏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很珍惜的看着苹果和锦旗,“这些......很珍贵。”
而后张可为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我......找不到工作。工地......都不要聋哑人。”
应塘夏沉默了片刻。
刚好她想起自己每周去做义工的特殊教育学校正在招聘生活老师。虽然工资不高,但包吃包住,最重要的是,那里是一个真正接纳特殊人群的地方。
“我......知道一个地方。”她用手语慢慢比划着,“特殊教育学校......需要生活老师。教孩子们......生活技能。你愿意......去试试吗?”
得知这个消息,张可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连点头。
随后应塘夏面带微笑,比划着手语,“好的,您稍等片刻,我问一下。”
而后应塘夏拿出手机,给学校负责人发了条消息。很快,对方回复说可以让张可为明天去面试。
“那边同意了,他们说您明天就可以去面试,”她一手拿着手机让张可为看着一边慢慢比划着手语,“待会我把这些信息发给你,还有详细的地址。”
张可为很是感动,眼眶已经变红,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谢谢,真的很是谢谢你,应翻译师。”
应塘夏赶紧比划着手语:“谢什么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而后送走张可为后,应塘夏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她猛地想起今天下午还要去特殊教育学校上课,连忙抓起包往外跑。
应塘夏看清楚时间后连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背包就要往外跑,“我去,妈呀,快迟到了。”
同工位的小张看见后还不忘调侃一下,“哟,我们的应翻译师又要迟到了?”
应塘夏碍于时间问题没有理会直接走开了。
应塘夏冲出写字楼,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一边跑一边用手机叫车,但显示最近的网约车也要十分钟才能到。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她焦急地跺着脚。特殊教育学校的孩子最讨厌老师迟到,这会让他们感到不安。
就在此时,应塘夏看见了一辆很像出租车的车在写字楼前停着,她什么也不顾的就打开车门进去了。
“师傅,去阳光特殊教育学校,麻烦快一点。”应塘夏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阳光特殊教育学校里面不仅有聋哑人,还有一些患有选择性缄默症、自闭症之类的孩子。
刚系完安全带,应塘夏的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手机查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方予初” 三个字。方予初,她不仅是应塘夏的好闺蜜,更是自己前男友方京泽的亲姐姐。看到这个名字,应塘的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
犹豫了片刻,应塘夏还是接通了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喂。”
电话那头,方予初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和诚恳:“糖糖,我已经替你狠狠地教训了方京泽那小子,他真的知道错了,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顿了顿,方予初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你就原谅他吧,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发誓,以后他绝对不会再干涉你的工作了,你可不能就这么抛弃他呀。”
此时,应塘夏见出租车还是没启动,就给出租车师傅打了打手势,示意他赶紧开车。
周驰坤这才得知自己被误认为了出租车师傅,但现在应塘夏在打电话,自己又插不上,只好开车了。
一旁的应塘夏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决:“予初,我是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才没有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和他回到过去,破镜重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是说一句道歉就能当作没发生过的。让他好自为之吧。”
说完,应塘夏没有再给方予初说话的机会,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随后整理了一下头发。
片刻后她镇定下来,才发现车内装饰极为考究。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中控台上放着一支万宝龙钢笔,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随后她撇头想要看清驾驶座上司机的容貌,可只能看见他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戴着墨镜,薄唇紧抿,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随后将目光投向车窗外。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色却让她心生不安。她打出租车去阳光特殊教育学校的次数数不胜数,可眼前的这一切却如此陌生,她从未见过。
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应塘夏缓缓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驾驶座上的司机。只见对方将帽檐压得更低了,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
这一幕,让应塘夏不禁想起之前翻译过的一则新闻:“人贩子伪装成出租车司机,专门拐卖单身女性。”
单身女性......她猛地反应过来,双手捂住嘴巴,眼中满是惊恐。我刚刚不才跟前男友分手吗?现在不就是单身女性了?
不行,我得冷静! 应塘夏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万一人家不是人贩子是我误会了怎么办,我还是先探探再看吧。
于是她想了一会应对措施,当即,她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开口:“师傅,您这车真不错呀,格调挺高大上呀。”
可等了好一会儿,出租车师傅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应塘夏,你要冷静,万一刚才你问的问题人家没有听见呢。应塘夏安慰着自己。
而后她又开口询问:“师傅,您干这一行工资怎么样呀?”
应塘夏怕出租车师傅误会于是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现在正在找工作,如果您这一行薪资不错的话我让他也来试试。”
过了好一会儿,出租车师傅还是没有回答。
于是应塘夏实在是想不出安慰自己的理由了,随即大声喊道:“师傅,您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不是去阳光特殊教育学校的路啊!”
然而,周驰坤没有回应,依然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
应塘夏心里愈发慌乱,声音也颤抖起来:“师傅,你要是再不停下,我就投诉你,让你以后都没法干这行!”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应塘夏这才发现驾驶座上的司机耳朵上带着耳机,于是她直接上手把周驰坤的耳机给拿了下来。
随后周驰坤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沉沉道:“小姐,你很没有礼貌你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应塘夏懵了一下,我不是顾客吗,这怎么整的是我做错了什么似的。
而后周驰坤将车停下,转头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却遮不住眼中隐隐的怒意。
“下车。”周驰坤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应塘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知道自己理亏,但对方的态度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这位先生,”她努力保持礼貌,“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我真的赶时间。能不能......”
“我说,下车。”周驰坤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见实在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也确实是因为自己太急了才在路上随便拦了一辆车就上去了,终究是自己理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道歉,“我这就下来。”
她手忙脚乱地去解安全带,却越急越解不开。
“那个......真的很抱歉。”应塘夏红着脸说,“我这就下车。”
本来应塘夏还生着气,可一下车看到自己就处在阳光特殊教育学校旁,心里满是愧疚,自己免费搭了人家的车还误会人家,这也太不应该了。
于是应塘夏急忙跑到出租车旁想要敲车窗道谢,可她刚想要敲车窗的时候,只见周驰坤从下来了,顺带着远处还传来了校长的声音。
“周先生!”校长热情地握住男人的手,“您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应塘夏愣住了。
“校长亲自来迎接他,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想来想去,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学校最大的资助人,周氏集团的少东家周驰坤。
应塘夏站在一旁,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周驰坤微微侧身,向校长介绍:“这是应小姐,搭了我的顺风车。” 应塘夏连忙上前问好,校长笑着回应,眼神里满是友善。
“应老师,你今天来得正好,孩子们都念叨着你呢。” 校长转身对应塘夏说道,“周先生,您这边请,新教学楼的建设方案还想跟您再探讨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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