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手间出来,周许望先把祝也送回车上,再去儿童乐园,刚好准点接到周宝生。
坐进副驾驶里,周宝生往后一瞥看到祝也,又惊又喜:“小祝老师,你怎么回来了?!”
没等祝也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周许望接了话:“你小祝老师办完事,想你了,就回来了。”
周宝生咧嘴笑,马上要去后座找祝也相亲相爱,被周许望按在副驾驶:“别乱动,开车了。”
“好吧。”周宝生迫于强权,只能作罢。
车子启动,祝也用力按住下腹止痛,车窗外景物飞驰,她头晕地闭上了眼,脑子里提醒自己待会要去药店买布洛芬。
车开到半路,周许望看了眼后视镜,后座的人安安静静地抵着车窗,好一会儿没动静,应该是累得睡着了。
车驶下高速,开进城区,周许望在路边停下车,人行道内侧的药店招牌亮着绿灯,格外醒目。
周宝生一眼看到了药店旁边的鸡蛋灌饼店,狂咽口水,眼里冒星星:“舅舅,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东西了?”
周许望解开安全带,敷衍说:“我什么不知道。”
周宝生咧嘴一笑,也要下车:“小祝老师,我们一起……唔!”
祝也安静地躺在后座,周宝生被周许望捂着嘴抱下车,他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周宝生,你下半年就四年级的大孩子了,该学着独立了。”
“……独立?”周宝生满脸迷茫,“这样吗?”
她左手往后拉起左脚踝,金鸡独立。
周许望拍拍她的肩:“就是这样。你自己独立地去买鸡蛋灌饼,再独立地吃完它,去吧。”
周宝生“哦”一声,虽然很懵但很独立地跳去了灌饼店。周许望诓完外甥女,自己走进路旁的药店,咨询一番后,买了两盒布洛芬缓释胶囊。
车开到新大宿舍区外,没等周许望把人叫起来,祝也自己醒了,被痛醒的。辨认清眼前这幢楼是宿舍楼,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还没买药,待会得再出去一趟。
周宝生吃饱喝足,在副驾驶睡着了。祝也先跟周许望道了谢,再轻手轻脚下车,还没走又被叫住了:“祝也。”
祝也回头,周许望从车窗里递出个塑料袋。路灯光晕撒下,他眼里点着光,鼻梁硬挺,启唇:“周宝生刚刚想吃鸡蛋灌饼,旁边有家药店,顺便给你买的。”
透明塑料袋隐约印出药盒上的印刷字——布洛芬。
祝也怔然片刻,接过:“……谢谢。”
只有两个字好像太单薄,祝也费了半天劲又憋出一句:“周许望,你是个好人。”
“好人?”周许望哂笑,这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他胳膊肘搭上车窗沿,看着祝也,说:“有多好?”
他把这皮球回踢给祝也,照她的个性,他也没想能从她那得到什么确切答案,就是单纯想刁难她。
树影月下,祝也的唇色退得比月光还白,她在说和不说之间徘徊良久后,认真说:“非常、非常、非常好。”
本来觉得这种东西说出来很别扭,但真说出来了好像也就这样。祝也微笑了下,眼角和眼尾略弯,像初八的上弦月。
“谢谢,我先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祝也说完,微点了下头,转身走回寝室楼。
直到开车回到颐园,吃完饭洗了澡,再躺上床,周许望都不愿意承认,那个因为一句话在车厢里傻愣了足足两分钟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车开到半路,周许望甚至在路边停下,想一脚油门冲回去找祝也问个明白,一个“非常”是不错,两个“非常”是欣赏,那三个“非常”是什么意思?
要在“好”前面缀上几个“非常”才能打动她?
周宝生玩累了,睡得打起小鼾。周许望抹了把脸,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打开电台想听个声,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电台主播在播送一位听众点的《美错》,女歌手咬字缠绵悱恻:“让我感情用事,理智无补于事……能自以为是也是个恩赐……”
人犯起矫情来,听什么都像在唱自己。周许望本来只想冷静会儿,这下干脆摸出烟盒下了车。
他抽出根烟咬在嘴上,手拦着风点燃,随着火点燃烧,久违的尼古丁味逐渐麻痹了大脑。
裤袋里,手机抖了抖,是谢易行的消息。
谢易行:今晚去篮球馆吗?好久没活动活动了,手都生了。
周许望懒得打字,言简意赅。
Z:不去,忙。
谢易行纳了闷了,他这几天不是在给自己放假吗,难道是接新项目了?
谢易行:忙什么呢你?新项目?
Z:忙着为情所困。
“我靠!”谢易行震惊了,惊天大瓜!
他像只瓜田里乱窜的猹,赶紧虚情假意地回:我的好兄弟,心里有苦你对我说 [/拥抱][/拥抱]
周许望状态显示“正在输入中”,谢易行排除掉“日久生情”的可能性,从“一见钟情”脑补到“虐恋情深”。
好一会儿后,手机抖了抖,周许望只回了简简单单一句话。
Z:你谈过恋爱吗?
短短六个字,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谢易行不甘示弱,正要措辞反击,又收到了消息。
Z:不说了,她给我发消息了。
谢易行:“……”
文字读不出语气,但不妨碍这句话秀得都快从他手机屏幕里跳出来了!
周许望点开对话框,消息是祝也的转账,把他今天花了的钱全部还清。周许望点下收款,顺势聊了几句,最后以“早点睡”收尾。
一看时间,才八点钟。他上一秒还郁闷着,下一秒又坐上了云霄飞车,嘴角挂笑,捻灭没抽完的半截烟,踩上油门回了颐园。
回到寝室,祝也吃了布洛芬,还完周许望的账,冲了澡以后还得洗裤子。全部做完,带着身腰酸背痛早早卧上了床。早上天刚翻鱼肚白,又被痛醒了。
祝也感觉好像有只手在揉掐她子宫,腹腔里“牵肠挂肚”的剧痛,她忍不住地蜷缩起来,又不知道拉扯到了脑子里哪根筋,头皮也跟着突突猛跳。比昨天那波痛经更来势汹汹。
她脚发虚地下床,挤了两粒布洛芬,刚送了口水咽下去,“呕”地一声,一阵胃痉挛,人冲进厕所里狂吐酸水。
一直呕到吐无可吐了,祝也补了两粒布洛芬再躺回床上,她浑身被冷汗浸得湿透,视线昏沉,意识涣散,几乎是痛晕了过去。
不知道晕了多久,直到一道铃声骤然响起。
祝也半天才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看,是周许望打来的电话,她点下了接通。
电话里,周宝生欢快地喊了声“小祝老师早上好”,语速噼里啪啦像放鞭炮,先表达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吐槽她明明要去上芭蕾课,她舅给她送去了钢琴课老师家,真是笨死了。
祝也安静听周宝生碎碎念完,笑了笑,痛经被转移走部分注意力,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车到达目的地,下了车,周宝生手里的手机被周许望接过,他锁上车,说:“周宝生非要给你打电话,我说周末你小祝老师要休息,没劝住。”
如果周宝生刚说完“我想小祝老师了”,周许望马上推波助澜地接了句“那你就给她打个电话”,也算是“劝”的话,他确实劝了。
周许望抓着周宝生后领把人拖进电梯,明知故问:“今天休息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我刚在睡觉。”祝也声音很轻。
周许望却听得蹙了蹙眉,凭直觉问:“你今天还在痛?”
他记得高中那会儿,祝也生理期也会难受,但好像只是全身没什么力气,没有像昨天痛得那么厉害。
电梯在23楼停下,周许望领着周宝生走出电梯:“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开车去接你。”
祝也说:“谢谢不用了,我早上吃完药已经好了很多,休息一下就行。”
周许望本来准备了半小时的话题,立刻删减到只剩一句:“那你先好好休息。”
“嗯。”
挂断电话,祝也又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从日出到太阳西斜,靠两倍药量才勉强止住强烈的痛感。
晚上还有个雅思家教,祝也没那么痛了,爬下床又吃了顿药,简单洗漱,然后换了身衣服出门。
雅思家教的地点也在颐园,祝也赶到那,按了门铃,没一会儿门打开,她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姚池一身动漫人物cosplay的衣服,神情淡漠:“进来吧。”
姚池衣裙繁复,跟欧式奢华的家装结合,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你就是我的雅思老师?”走进房间,姚池随口一问。
祝也“嗯”了声:“我姓祝,祝福的祝,祝也。”
“姚池。”
姚池下学期高二,一堆暑假作业正摊在桌上,还没写完,她随手堆到了一边。
祝也已经准备好资料,先拿了一页简单题给姚池测试,她写的飞快,结果惨不忍睹。
姚池反而轻松地往椅背一靠,笑:“怎么样,高材生,是不是没见过有人英语这么差。”
祝也没搭理她,把问题都挑出来以后,再跟她逐一讲解。姚池倒也配合,时间一转而逝。
晚上九点上完课,祝也把资料塞进书包里准备回去,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了。抬头看去,男人西装革履,声音浑厚严厉:“姚池,我说过多少次,在家里不要穿这种稀奇古怪的衣服!”
姚池置若未闻,淡淡回:“哦,知道了。”
祝也跟姚应远点头致意,等她一出房间,姚应远“咔哒”把门合上,祝也在门口换鞋还能听到训话声。
“好的不学,差的全替上你妈了!一天到晚就喜欢这种不着调的东西!能不能花点心思在正经地方?你张叔叔他女儿开学就去剑桥了,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能不能给我争点气?”
之后如何祝也没再听下去,轻带上门走了。
颐园绿化率高,晚风擦过层层密叶,沙沙的响,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谢易行边走边甩胳膊,还在回味刚刚那场篮球赛,他们去篮球馆随便组的局,没想到对方实力不错,打得酣畅淋漓。
谢易行望了眼不远处那幢高楼,笑了起来,胳膊肘搭上周许望的肩,说:“说起来,宝生好久没见到我了,请我去你家喝杯冰水?”
周许望睨他一眼,本来想说周宝生今天上午学芭蕾,下午学钢琴,这会儿早睡得打呼噜了。
谁知道谢易行昨晚刚被周许望单身羞辱一波,正是自尊心极其敏感的时候。他会错了周许望的意,炸毛了:“你不会是以为我想当你外甥女婿吧!?”
周许望无语:“你想得美。”
谢易行又不乐意了,哼哼两声:“说不定梦想照进现实呢。”
说着话,一对小情侣迎面走过来,女生手拿着只甜筒,自己咬一口,又递给男友咬一口,相亲相爱的小两口。
谢易行看得眼珠都不转了。他打量得太过直白,激起了男友的警报雷达,两人目光一对,火花呲啦。
周许望身处局外,扫了眼斗鸡眼似的两人,只觉得好笑。
听到笑声,谢易行反瞪周许望,又笑他是吧,好,行。
下一秒,他抓住周许望的手,整个人贴过去,故意恶心人地掐着嗓子说:“亲爱的,我也想吃甜筒了嘛。”
男友眼睛一瞪圆,瞳孔地震,赶紧拉着女朋友走了。
周许望面无表情,看着谢易行放大在眼前的脸,冷声说:“你再凑近一厘米,今晚就在这打一架再走。”
谢易行直了身,一箭双雕,心情大好:“别啊,你看我笑得多帅,伸手不打笑脸人听没听过。”
谢易行笑完一通,浑身舒畅。他忽地朝前抬抬下巴,跟周许望说:“诶你看那人,像不像陆临川他女朋友的舍友,姓祝那学妹,特漂亮那个。”
等看清楚了:“我去,还真是!她家也住这?”
周许望抬眼看过去,祝也走在树荫下,路灯透过密密匝匝的厚叶洒下光斑,落在她身上,影影绰绰。
等走近了,谢易行热情地举手打招呼:“祝学妹,好巧,你也住这儿?”
“谢学长。”祝也回,“我住寝室,是晚上有个家教在这。”
祝也的视线从两人身上一带而过,又想起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幕——两人牵手散步,谢易行还亲昵撒娇。
她觉得,他们俩还挺有勇气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