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强光熄灭后,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霍殊躺在冰冷的躺椅上,耳畔只有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声,以及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胀痛。意识像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废墟,满地狼藉,属于周瑜玥的记忆碎片如同幽灵般在脑海中飘荡,带着消毒水、鲜血和绝望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控制台方向投来的视线,如同探针,试图从他此刻最不设防的状态中读取更多信息。顾临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却比任何质问都更令人心悸:
“很奇特的反应,霍同学。你的边缘系统活跃模式……与我们之前接触过的所有样本都不同。尤其是最后那段高频波动时,你‘看’到了什么?”
霍殊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坐起身,动作因为真实的眩晕和刻意表现的虚弱而显得格外迟缓。他抬起未受伤的手,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指尖冰凉。这个动作恰好掩饰了他一瞬的眼神闪烁。他看到顾临川镜片后那双精于计算的眼睛,正紧紧锁定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丝微表情的变化。
“碎片……很多混乱的碎片……”霍殊的声音沙哑,带着精神透支后的疲惫,他刻意让语调有些飘忽,“光……声音……像是……医院?” 他抛出一些模糊的、符合“创伤后应激”表象的词语,将真正关键的信息——“龙渊”、“试验场”——紧紧捂住。他像是在意识的泥潭中艰难跋涉,偶尔捞起几片无关紧要的贝壳,递给岸上的观察者。
顾临川微微眯起眼,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他没有追问,只是对旁边的研究员打了个手势:“记录,疑似激活深层情景记忆,伴有显著解离特征。重点分析海马体与杏仁核的协同放电模式。” 他转回目光,语气恢复了那种程式化的“关切”:“第一次深度交互,有强烈反应是正常的。回去好好休息,让大脑慢慢平复。”
离开那间纯白的观测室,穿过漫长而安静的走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刀刃上。SecuriMax Pro门禁系统在身后合拢的轻响,如同监狱大门的落锁。坐进顾临川的车里,压抑的沉默再次弥漫开来。霍殊靠在车窗上,闭着眼,似乎不堪重负地陷入昏睡。
但在他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他清晰地感受到,腕间那串沉香佛珠,正持续散发着一种异常的温度。那不是被体温焐热的温暖,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渗透出的、低频率的、带着微弱震颤的温热,如同某种休眠的活物被实验室的能量场短暂激活后,尚未完全平息。
这感觉,与之前在实验室头盔压下时的发热如出一辙,只是此刻更为清晰和持久。它像是一个无声的警报,又像是一个神秘的坐标,指向某个未知的真相。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稳。顾临川没有立刻解锁车门,而是侧过头,看着霍殊“悠悠转醒”的侧脸,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霍同学,你的‘特殊性’远超预期。好好珍惜这份天赋,它会带你走向意想不到的高度。” 这话像是期许,更像是警告——服从,才有价值。
霍殊低低“嗯”了一声,推门下车,脚步虚浮地走向公寓大门。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一直烙在他的背上,直到他消失在楼道的光影里。
回到冰冷的公寓,反锁房门,所有的伪装瞬间瓦解。霍殊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衣衫。记忆被暴力翻搅的恶心感和神经刺痛依旧残留,但比这更强烈的,是发现佛珠异常后带来的巨大震惊与警惕。
他抬起颤抖的手,在黑暗中凝视着手腕。佛珠轮廓模糊,但那奇异的温热感却无比真实。他想起沈清徽将佛珠强行戴在他手上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想起穆勒实验室里那台诡异的仪器,想起隔断后那个模糊的黑影……这一切,似乎都被这串小小的珠子串联起来。
它绝不仅仅是监视器或身份的象征。它更像是一个……接口,一个与龙渊集团那隐秘技术核心相连的桥梁。实验室的能量场能激活它,那么,它是否也能反过来,揭示能量场的秘密?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霍殊心中滋生。下一次,如果再次被带入那个实验室,他不能再仅仅被动承受。他需要主动去“感知”这佛珠,去解读它在特定能量场中传递的“密语”。这无异于在悬崖边行走,一旦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但坐以待毙,同样是死路。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昏黄的光线下,他摊开一张白纸,拿起笔,却久久没有落下。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需要利用一切可能的资源。前世的外科经验让他习惯于在动手前穷尽所有变量。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海德堡在雪中沉睡,而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这寂静的夜里,于方寸之间悄然升级。他指间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温热的佛珠,冰冷的眼神逐渐沉淀为一种孤注一掷的锐利。
佛珠既是枷锁,或许也能成为钥匙。而他要做的,就是在下一次被推入深渊之前,找到转动锁芯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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