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光?…怎么会…”
崔言不可置信,浑身细密的颤抖起来,立刻就想起昨夜杜鸱盔甲上的水痕,他见证了什么?才会受那样的刺激。
民愤…崔言捂住耳朵,城破的哭喊声仍徘徊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们都有理由恨遗光,恨崔言,恨于国的每一个人,遗光死在句人手中,咎由自取也好,殃及池鱼也罢,但是。
越君怎么能放任自流?所有人都可以袖手旁观,越君不可以。遗光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句王,唯独没有对不起于国!已经为于国的大业付诸一生,一个不予追究,岂非默认遗光之罪。遗光若有罪,幕后的越君不就是同谋?
难道崔言手上就干净?那年大荒,她知晓前因后果,还是违心将其隐瞒。在城墙下的见闻,是崔言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噩梦。
怎么办,怎么办...崔言咬手指,唇亡齿寒的害怕压过了遗光之死给她带来的冲击,让人即刻去找杜鸱,商量对策,却被告知其已归国向于王复命。
崔言战战兢兢的过了几日,不肯出军营半步。大抵是于国方意识到,让一国之主与生母一直住在军营,不是个办法,瓜分都来不及,怎会出资让她们重铸句宫,就让崔言带着句国剩下的宗室,迁到离于国近的东城。
也是于王最初提议,若句王束手就擒,就赐给他圈禁之地。
兜兜转转,还是没有飞出囚笼。
可崔言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迫不及待的逃离这个沉淀了无数血泪的地方。再说,能够远眺到故国的城池,崔言归家的日子,是不是也近了呢?
东城虽小,前句留下的行宫未受战火波及,却也早已处于半荒废状态。古老的房屋,枝叶肆意的疯长,在崔言眼中,也生意盎然。
率领众人收拾整齐,看着焕然一新的住所,崔言才觉得一切都结束了,句于,句王,还是遗光,笼罩在头上的阴影都荡然无存。
做名义上的江东之主,只用治这一城之人,于国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岂不轻松自在。
美中不足的是,不能与父母团聚,崔言上书请求将父母接来东城,等来的,却是杜鸱。
崔言已经在此住了一年,吃得好睡得香,忘了从前吓得草木皆兵的模样。杜鸱来,也不失落,拉着他去看新结的花苞,尝亲自种出的瓜果。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崔言觉得他的神色,莫名熟悉,她曾在谁脸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表情,是谁呢?
吴...子...瑜...?
杜鸱怎么会和吴公主扯上关系,他们甚至都不一定见过面。
“看来你过得不错。”杜鸱咬了一口,便放下香瓜,兴致缺缺。崔言被扫了兴致,也不与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大王什么时候能将我父母送来,或者说,我何日可以归乡?”
“江东之主,岂可离开江东。”杜鸱抿下一口茶,几乎明示:“你带着个累赘,怎么回于国?”
崔言在桌案下掐住自己的大腿,摇摇头:“我不明白,夫子可否为我指一条明路。”
杜鸱从衣襟里摸出一包药粉,拍到案上。
“这,就是你的归国之路。”
“虎毒尚不食子!”崔言拍案而起,又软了声音道:
“他才多小个人,父亲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又怎么会记得句王呢?我好好教他,这辈子,只听大王的话,有这一座小城,就知足了。”
“你带着的,不仅是给句人生的孩子,还是他们的王,句王除了公主外,仅存的血脉,他不死,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太后的头衔,去哪都是个麻烦。”杜鸱说,又抛出一个对崔言充满诱惑的代价。
“你杀了他,我就娶你。”
崔言一愣,眼睫几颤,坐到他身前。
“大王对你已无赏可赏,你也不喜欢越华,否则你也不会来找我,对么?”崔言凑到他耳边,宛如情人的低语,在他心上画着圈圈,反客为主。
“夫子,你有没有想过,自取天下?...”
“你杀了她,我就嫁给你”
杜鸱冷笑一声。
“句国灭亡前,早就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你难道不清楚,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想靠什么复国,那些老弱遗民?嗯?”
“大王岂会惧你们孤儿寡母,仍忌惮句王罢了,只要他生了半点不该有的心思,你可见遗光之鉴?”
崔言恼怒的推开他,杜鸱强硬的把毒药塞进她手中。
“天下人会遗忘你的过去,就像忘掉关于句国的回忆那样。”
就像当初把救心症的药塞给崔言,杜鸱真是吃死了她。
原来有关句国的一切从未远去,崔言只是暂时躲进余晖罢了。
王子理,不,或许说句王理,今年才六岁,但他是个和父亲一样的怪物,不是么?
崔言第一次为儿子下厨,端着汤来到他卧房,理正在看书,见母亲来了,就对她报以熟悉的,怯懦的,讨好的微笑。
一点都不像句王。
她发现,似乎自己不太记得,理出生时那副怪相了。崔言还是努力给他和句王找着共同点,理的眉毛类崔言,眼睛还是崔言,嘴巴也...
这就是命吗!崔言的存在逼死了吴公主的母亲,风水轮流转,她也要鸩杀自己的孩子!
句王理端起碗,崔言在落泪边缘,用蚊蝇般的声音说: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来世,来世不要再来找我了...”
就在碗快要接触嘴唇的那一刹那,乍然而止,他转头对崔言道:
“是我该死,母亲。”
“但是母亲,于国不应该派您来做,这太残忍了,难道母亲没发现,您的表情那么难过吗?”
“我不舍得母亲难过,如有来世,但愿母亲不要和我扯上关系,也不要来找我了。”
“保重。”
孩童用稚嫩的嗓音,倾诉着超越这个年龄的悲苦,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崔言。
崔言夺过他手中的碗,往窗外一砸,用尽力气搂住他,像婴儿般痛哭。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句王和她崔言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寻常稚子呢,他早就知道,他知道,还默默承受了所有...
她可怜的孩子呀!崔言愿意倾尽全部去弥补他,在这世界上,有什么能比至亲更可贵?
然而甚至没等来于王进一步相逼,大概是娘胎里就过得不好,小时候又缺衣少吃,一场风寒,崔言挺过去,理却没有挺过。
不用越君和杜鸱操心了,他就死在崔言怀里,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崔言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到最后只能贴着他的脸,不停的许诺,来世,来世。
可理说:
“保重”
理断气的那一刻,崔言才想起,遗光在大殿上,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也是:
保重。
那之后,崔言就像个真正寡妇一样,每日以泪洗面,也不在意杜鸱没有兑现承诺。崔言的眼睛也不好了,变得不爱看书,身体也消瘦了,舞不起剑。
在理夭折后的第一个夏天,她吃不下也睡不着,遽然瞥见院中夏花开了,崔言又想起遗光。
凭她最后一句话,不管遗光生前做了什么,崔言都不忍多苛责。此刻见到,又怀念起她,想闻闻花的味道,就能想起当时轻松愉快的心境,让侍女去折一只插进房里。
崔言把花插进花瓶里,却没闻到什么味道,仔细打量,这桂花已快谢了,顿觉遗憾。就问侍女,可还有让花在枝头保持久一点的法子。
“夫人糊涂了,桂花开在秋季,这是春天剩下的桐花呀,怎么会香呢。”
崔言呆了呆,有些无措“那闻到的,是什么呢?...”
她凑过来,吸了吸鼻子。
“大概是您的袖里香吧。”
看着侍女做出故人相似的动作,崔言脑海中闪过太多画面,从遗光的初遇到诀别。
回过神,已经走到院中的那几棵桐花下。
真的,没什么味道。那遗光一直在闻的,是什么呢?
崔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像要溺死在这片残花里。
她看见池中自己的倒影,又回到那天,在观鱼池边让遗光靠着自己,恍惚对上了她的眼睛,见到她的身影。
“遗光!”崔言一喜,回身抱了个空。没有什么眼睛,遗光也没有复生,只不过是两条鱼相濡以沫,又沉入水中,残花铺在水面上,恰好形似她白衣而已。
有施遗光给崔言的,从来就不是施舍。崔言也早在不知不觉间,和她一样入迷。
第一次,崔言生病,遗光割肉入药,她没有吃,连吴公主都不理解遗光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第二次,遗光中毒,她闻到崔言的味道,她知道崔言来过,守着她的不是句王...
对!吴公主,子瑜为什么会露出那副表情?她不理解,还是为崔言的心情考虑,隐瞒遗光割肉入药的事。
那杜鸱又在隐瞒什么?遗光还有什么是崔言不知道的?
不,崔言抱住自己,遗光如此眷恋她,又怎么舍得把她推给句王?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遗光了...突然灵光一闪。
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无宠王后,和误国殃民的妖妃,世人会可怜谁?倾向谁?放过谁?
答案不言而喻,马上又被崔言掐灭。
那样的话...崔言永远都欠着有施遗光了。
这一切,都是崔言痴人说梦的推测而已。
BT40:没有来世
BT40:因为FO在西汉才引入国内。
202:严谨。
PSs:科学!
K歌时间
遗光:Don't you miss me?
杜鸱:More than you know
遗光:Then jump in the water and kiss me
杜鸱:Penelope, I've told you this before,You know I'm afraid of the water
...
杜鸱:Oh, I would. But I'd be suffering trying to float the whole time
遗光:I would take the suffering from you
502:不行了唱得很好但是太搞了。
502:这是真水鬼。
203:真的很想带走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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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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