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是个很好的日子。喵喵叫,天要亮,郡主又赖床。
喵喵连环叫,郡主就不起。
云城叫门:“喵喵,别管她,来吃烤肉馕。”
烤肉馕……嗯……肉馕,没吃过。本郡主坐起来,中气十足:“喵喵,梳洗。”
喵喵认命,冲门口喊了一句:“云公子,这就来。”
“不用,慢慢替你家郡主梳洗,那个叫乐什么的胡人小子还没做好。”
“……”,敢这么忽悠我起床的,云城是第一人。
但是,起床就起床,谁怕谁。
馕饼很香,乐庭是很开心的样子。
喵喵撕了一块馕饼,偷偷跟我说想给槐叙送去。
喵喵眼睛亮闪闪的。
我警告她不要打槐叙的主意,没允。
槐叙我不喜欢,她喜欢不起。早知道就不把其他人还给皇上了,好歹喵喵还能挑个人喜欢。
喵喵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一些,很快又打起又说要给江遗送去。
这个……送就送吧。反正江遗也不会吃了她。
喵喵走后,乐庭笑着问我喵喵是不是心野了。
我说没有。
乐庭又说昨晚他看见喵喵帮助徐公子出郡主府了,二人还依依不舍了好久。
我不信。
但是禀报的下人说徐风凛真的走了。
怎么可以……刚哄完我,就不要我了。
近日,太子府上多了一个年轻幕僚,十七八的年纪,冷淡俊俏。
坊间传闻那人是太子失散多年的儿子,说是如何如何多谋,如何如何清冽,如何如何受太子喜欢。风凛又一次做了坊间传闻的主人公,但是这次没有和我一块。
也有些流言蜚语说是太子幕僚曾是宜和郡主的房里人,只是很快就被人否认。那么云淡风轻的俊雅少年郎,怎么会自甘堕落呢?
是呀,怎么会自甘囚于深深庭院。可你为什么不等等,等等我。
我饮下一杯桃花酿。一杯,就醉了。
槐叙停了笔,夺过我的酒,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我。我歪头回瞪,毫不示弱。
我问他:“洛庭旭,你也会走吗?”
他不回答我,只道:“郡主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没有醉。我只是再也不要相信别人了。
我道:“你不要欺骗喵喵。皇上对洛家出手,并不冤枉。你的父亲贪了太多。”
槐叙道:“我知道。”他原是洛家嫡出的小公子,因为父亲犯了事,一家人本该受罚,正巧碰上外祖父给我选面首,被父亲卖子保平安了。
我看着少年冷淡的眉目,醉眼朦胧间,好像那个弃我而去的人又回来了。我哭得伤心,嚷道:“徐六,你欺负我。”
槐叙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哄我:“郡主莫哭,徐公子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我说:“我不会再让你欺负了。”
当然,其实后来我被徐风凛欺负地很惨。然后他被我欺负地更惨。
但是现在,我是真的永远不要喜欢他了。
第二天,江遗敲开了我房间的门。
喵喵在门口跟江遗大眼瞪小眼,不让他进来。
江遗不满:“怎么云城来你不这样。”
喵喵说:“云公子从不走门,喵喵拦不住。”
喵喵,小心你的云公子听到打你,他虽然不怎么走门,可也不能这么说大实话呀。
江遗冲里屋喊:“天佑,你出来。”
我才不出去。我……就叼着块糕点慢悠悠走了出来:“表哥,你别忘了自己的活。说好了做不受宠的男宠的。”
江遗笑说:“我怕自己再不受宠,我会把自己憋死,天佑你也把自己哭死。”
喵喵:“郡主今天才没哭。”
我是今天没哭。就今天没哭。
江遗道:“色令智昏。”
话语罢,他又对我轻轻一笑:“天佑,表哥想复宠。”
我说他不配,因为他根本没有被宠过。
江遗问我小时候是不是最喜欢他。
野史载,帝每每挑徐相的刺,盖因此时徐相伤了宜和郡主的心。
太子府设宴,庆祝得一青年才俊。
给我的请柬上,明明白白写着“特邀”两字。云城和江遗说这是基本格式。我不信,他就是气我的!
于是江遗说跟我去。众所周知,轩王跟太子可是一直不对头。
太子舅舅人缘不好,暗戳戳来气人的不止我一家——还有轩王舅舅。
我拿眼瞟江遗,江遗偏头刚好和我对上眼:“要护着我呀。”
我把脑袋一扬:“走开,不要!”
江遗只是笑。
我更恼了,偏头不去看他。
却在花团锦簇的太子府上,看到人群中间那人的清贵一角。
我遂又看向江遗,被他没好气戳了戳脑门子。
“说好了呀,小天佑。”江遗说。
他这么说是有原因。轩王忙着和太子打擂台,自然没空理他。事不找他,所以他去找事了。
江遗在众人间说想一睹太子良娣的风姿时,喵喵正在喂我吃火龙果,我正在湖边喂鱼。
因而大家把目光投向我时,我吃了一嘴红。
我抬头时,太子舅舅一巴掌打在江遗脸上,打偏了他的头。轩王舅舅磕着瓜子看热闹。
轩王的幸灾乐祸跟我看昌平侯教训他儿子的幸灾乐祸一模一样。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一把鱼食全撒下去,接过喵喵递过来的帕子不紧不慢擦了下嘴。端着我姑姑和姑奶奶们的公主架子,学着她们的口头禅:“听闻太子舅舅的这个佳人良娣,一顾倾人国呐。”
“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国呀。”喵喵也端起架子,淡淡笑道。
当然,她不知道,本郡主从此决定让她每天抄十首诗词。
嗨,虽然历年倾国这顶帽子都是扣在前朝皇室女眷的头上,但也不妨碍我用呀。
太子舅舅要气死,一拂袖子就要反击,被一直修长的,带着伤疤的手抓住。
是徐风凛。
他对着太子摇摇头,冲我一揖,又冲众人一礼,像个清贵的佳公子。
他只说了一句:“清者自清。”
喵喵很淡定地接了一句:“浊者自浊。”
我怀疑,喵喵被江遗收买了。
恰好此刻,有小侍女慌慌张张哭着跑过来,大声嚷嚷:“殿下,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娘娘要害死我家良娣。”
好家伙。马上进入宅斗时间。太子府,宫斗预演。
徐风凛低低说了一句什么,我听不清,但是看口型,又是学的喵喵的话——“浊者自浊”。
我突然很想见见柔姬。
那美人不很年轻,但是自带一股子风韵,看着柔弱,又倔强地拂开太子舅舅的手,跪在太子妃身前,眼泪要落不落。
喵喵在我耳边嘟囔:“郡主,您说她哭起来有鼻涕吗?”
嗯?我确定,这小丫头在内涵我前两天哭得稀里哗啦,鼻涕与眼泪横飞的样子。于是,我的喵喵不仅要抄十遍诗词,还要自创三首《咏美人落泪》。
看我太子舅舅,心疼成什么样子了。看我太子妃舅妈,脸黑成什么样子了。
唉,自从早年太子妃丧子,太子妃舅妈就再也不管太子纳妾,太子舅舅的后院还意外和谐。
徐六他娘,厉害呀。
“恭喜殿下,良娣如此天资,更甚过前朝的苏皇后。”昌平侯在太子殿下第三次试图拉起良娣时,发话了。
语落,满场哗然。
为了避免误伤,我仔细地想了一下,前朝姓苏的贵妃就一个——我祖母,被传为祸国妖妃地那位。
其实不一样,我祖母与祖父是真心的。就是他们的真心建立在不对的基础上。
太子妃轻笑一声。太子怒极,又要打江遗。
我一把拉过江遗——不对,是刚碰到他的袖子,他就自己过来了。
我沉着脸,问道:“昌平侯,你家库房修好了?”
老狐狸笑了:“回郡主,侯府用的是长公主府的库房。”
老姜果然辣。我也笑了:“那侯爷可要小心后院失火了。”
轩王看着不对劲,觉得战火不该被转移到我俩这,就拔高了嗓门,道:“大哥,可别让美人跪疼了。”
他看着柔姬的眼睛里,是毫不掩藏的□□。
我想吐。
江遗挡住我,温声道:“抱歉。”
好奇怪,他为什么要替他父亲向我道歉。
徐风凛这才冒个泡,走上前扶起了柔姬,他神色淡淡,不见喜怒。
太子妃开口:“太子府上的良娣,徐公子不该碰。”
世人猜测,徐风凛是太子之子,但是当事人没有一人承认。
太子沉声道:“孤视风凛为亲子。”
喵喵对我耳语:“还有人甘愿戴绿帽子呀。”
江遗听到了,轻声解释:“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爱是太子,恨是轩王。
一支箭擦着徐风凛的脸穿过去,精准无误地划开了柔姬的衣衫。
四下凌乱的“有刺客”声音里,美人关不住的春色倒是没引起很大动静。
柔姬的后背,有一块很大的图腾,雪白的。我没看清是什么,徐风凛就脱下外衣,替柔姬盖住了。
我从没见过。一个青楼花娘,一个太子良娣,为什么后背会有这样的图腾?太子舅舅知道吗?
哎呦,右眼皮跳得好厉害。
尤其是我见到所谓的刺客大摇大摆飞下房檐,环视众生的时候。
少年白衣纷飞,意气风发。他拍拍掌,大声笑道:“嘿,看这里。”
没人看他,别人都看我了。喵喵下意识护住我。江遗也下意识护住我。
我把他俩扒拉开,一指那少年,有气无力:“看他。”
无力吐槽,我的哥。
昌平侯笑道:“云城公子果然与众不同。”
云城沉脸,没理他,目光扫过太子轩王,道:“我幼时曾随师父游历,去过西域。”
他话音一顿,又看向楚楚可怜的美人:“西域有一支被流放的中原人,背上刺有雪花图腾。我跟师父正好撞上他们密谋潜回中原,用中原人的血祭奠先祖被驱逐的痛。”
“所以啊,你进入太子府是要干什么呢?”他问柔姬。
“公子在说什么?与欢不懂。”美人柔若无骨,依偎在徐风凛身前,楚楚可怜。
倒是云城咄咄逼人了。
“可是青城人?”江遗问。
“是。”云城答。
一唱一和,好不默契。
父亲曾经说过,青城原是前朝的一个郡,只是全郡百姓被敌寇以文化入侵的方式同化,楚家先祖无法,只得判以驱逐之刑,其子孙永世不得踏入中原。
太子犀利的眸光扫过他二人,笃定道:“与欢不是青城人。”
“与欢?路元巧?”轩王笑问一句。
太子狠狠蹬了轩王一眼,无奈点头。
我看到,太子妃的脸霎时白了。你问当年路元巧为什么能逃脱?我这太子舅舅可是功不可没。
“哦~这样啊,云城多有得罪,良娣莫怪。您要怪,就怪宜和郡主,郡主府有的是银子,够当您的精神损失费了。”云城听闻,当即冲柔姬躬身一礼,飞身去也。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带走一片云彩。倒是留下了差点被气歪鼻子的我。
江遗回头对我笑笑:“是不是还是江遗哥哥比较好?”
我点点头:“嗯嗯,你全家都好。”
江遗不说话了。
昌平侯看向我,想起什么来,也道:“郡主,臣记得臣寒舍的库房郡主还没赔。”
他话音刚落,一颗石子倏地擦着他的脸划过。
我无辜耸耸肩。
轩王走到我身边,拉过江遗,笑道:“宜和是该给你大舅舅一个解释。”
我便看向太子,眨巴眨巴眼:“太子舅舅,您也知道,我管不了他的。”
太子护住柔姬,一脸冷漠:“宜和,太子舅舅不知道。”
我便说:“那太子舅舅现在知道了。”
太子他大人有大量,没跟我计较,反倒挥了挥手:“让大家见笑了。孤先送巧儿回房,就由风凛接待大家吧。”
烦死,那个被我强制忽视的人就又出来了。
我问喵喵吃饱了吗,喵喵看着我,吞了吞口水,乖乖点头:“喵喵吃饱了。”
我又去看江遗,江遗摇头,温润一笑:“没,回府吗?”
必然回府呀,再不回府我就云城附体,大坏规矩了。
我罢了教某个臭小子的活计,闷在府里,听喵喵聊八卦。
喵喵说东家长西家短,就是没有说太子家幕僚的八卦。
我使劲憋着没问。云城使劲憋着没笑。
不过,喵喵说太子舅舅被禁足了,太子妃舅母被外祖父偷偷叫去聊了好久好久。太子良娣则——被送去了宫里。
虽然好大一瓜,但是我只是厌厌“哦”了一声,没在意。
直到江遗向我辞别。他借我的手向宫里递了一封信,把我们的猜想并这几日收集的证据写了进去,结果被外祖父叫去了宗人府。无昭令,不得出。
我咬着指头仔细想,嗯……昌平侯没问题,倒是他大儿子差点被人忽悠,然后徐风凛一试探,昌平侯就反应过来了——老狐狸。轩王舅舅好像有点事瞒着呢,不过不像是造反。柔姬那里,问题大大的。
欢颜和乐庭因为偷东西(递消息),被云城当成刺客一剑戳死了。
也不知道外祖父为什么非要把人叫进宫里,还不给太子舅舅解释。
风雨欲来,临行前,我红了眼,江遗笑着对我说没事。
他还说,叫声遗哥哥就好了。我立马止住了眼泪,不顾形象在郡主府门口给了他一个爆栗。
是一日的宫宴,我被安排在离外祖父最近的地方,看宫姬歌舞,吃着御膳,喝着新酿的果酒。
云城被特许持剑站在我身后。
太子是带着徐风凛出席的。他俩一登场,引来众人吸气的声音。
外祖父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我看到,太子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徐风凛一个人跪在大殿中央,朗声道:“草民有事启奏。”
歌姬和蒙面的舞姬们未得帝王示意,还在歌唱起舞。
舞姿优雅,红纱拂面。
我又喝了一杯果酒,再倒时,被云城抢去了杯子。
我看到外祖父也是喝了一杯,我笃定,那是白开水。
外祖父没答话。
徐风凛只是跪在那里。
大殿里且歌且舞的气氛一下子僵硬下来。
过了许久,又或许,没过多久,外祖父终于“看到”了徐风凛,道:“准。”
我同云城对视一眼。
变故突生,身材最为曼妙的红衣舞姬倏地从胸口掏出一把匕首,刺向徐风凛。
清雅如风的少年苦笑一下,并没有躲开。
大殿上乱了起来。
我看到血一股子一股子从徐风凛身下流出来,那之后我的眼睛好像被红色的轻纱蒙住了,看什么都是红红的。
我愣愣地跑过去,笨拙地替他止血。
那血太多,流啊流,蜿蜿蜒蜒。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恍惚间看到一个容貌精致秾丽的小太监,戏谑地看着大殿上的一切。
他跟我一般大小,相貌也是极像。
我想起来,昌平侯傅胥曾说,我亲姑姑的儿子也跟我一般大小。
那个小太监靠近我,要摸我的头。
我不让他碰。
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楚明辰!”“天佑!”我听到云城跟江遗焦急的呼声。
大殿翻了个,轰地一声,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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