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天幻海的神迹……
白喑回想着自己的任务。
对此,她显然已经推得差不多了。
而找到,见证……
以这种词汇命名的任务,总是有些巧思的,说不定就需要人去重现一些什么。
所以,要怎么达成那样的场面呢?
首先,白喑是觉得,总不可能真的让她去复现什么海神成神的场景……如果是那样,那就真没几个人能完成了。
想想,稍微会点幻术就接到了那样的任务,那必然是一个集体任务,而不只属于某个人。
这顶多只是个引子,不可能往其中放一些世纪难题。
而排除这个,再联想海神的行为,化假成真,用幻术幻化出所求的一切……
所以,是需要她去创造出一些什么吗?
……
刚想到这里,一阵狂风从背后袭来,随它而来的,是另一种声音。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白喑开始变得慌乱,好似大脑,都被完全操控了,开始不受控制地产生一些遥远又陌生的情绪。
她知道,是那东西追上来了。
记忆的回声在暗林中彻响,它们不再是午夜的宁静,而变得极为狂躁。
叮铃恍铛一顿碰撞声后,紧接着的是玻璃瓶子碎掉的声音,瓶中剩下的酒液纷飞溅落,伴随着男人的粗喘。
有一阵飓风瞬息而至。
是什么?
拳头吗?
白喑不知道。
她不敢回头看,只能努力向前奔走,跑,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跑,甚至,连跑都跑不掉……
“砰”一声,她跌倒了。
整个人摔在地上,很疼。
白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感觉,自己的手脚一定磕破了。
在这种疼痛中,她突然想到,年幼时某一次,她从床上摔下去,重重跌到地上,也是一样的疼。
当时她就想着,如果那一下并不是从床上摔到地上,而是从窗户上掉下去……会更疼的吧?
她那时住的地方,虽然并不算太高,只有个三四层的样子,据地面也不过十几米,但从那里掉下去,大概同样是不死也要半身不遂。
她怕疼的。
想到这里,她缓慢爬起来,狠狠晃了几下脑袋,以求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很努力地继续往前跑,不对,或许都不能说是跑了,她移动得很慢,很慢……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双腿好似被灌了水泥铅一般,变得无比沉重,但是,她还是在努力挪着,哪怕能继续迈出一小步,她都不会停在这里。
好不容易有机会跑走了,她也不该停在这里……
白喑整个人都变得混乱,她的想法开始一定程度上的失控,不再是事事皆被自己掌控的样子。
这……就是精神力被封禁的后果吗?
突然,白喑开始觉得这个恶果有些沉重了……
她看不清前路,于是,在向前的过程中,一不小心,便撞在了树上。
撞到头只是轻的,在后面调整时,她又不知是刮蹭到了哪里,顺带也就刮到了之前磕到的伤口。
哪怕再想忽略,刺骨的疼痛也引得她不得不去看自己身上的伤处。
那里渗出了血。
沿着她的手臂缓缓流下,最后在指尖凝成一颗圆润的血珠,滴落……
白喑看到,那血珠落在地上,染出了小小的殷红的一片。
那是真实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白喑忽然顿住了,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她此刻的身体,是真实的!
并不是由精神力塑造,或是随便弄了个什么壳子……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那个身体,曾经留下的不会消退的伤疤都还存在,甚至一个不少。
这就是……化假成真吗?
禁用了她的精神力,却给她弄出了一具真正的身体?
这是为了什么?
单单是为了不让她本身因为精神力的缺失而消散,还是……另有其他的作用?
白喑不得而知。
不过,她也明白自己本来的身体有多脆弱,极易留疤不说,还过分苍白消瘦,随便有些伤痛,体现在她身上,都是触目惊心。
不过,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脆弱,还是在十四岁那年。
父亲在那时频频喝酒,喝个酩酊大醉,然后就……发酒疯,打人。
白喑自己体弱,她便拿东西还手,随意抄起的画笔、梳子……那就是她的武器。
其中最好用的,当然还是她手边的美工刀,但她不敢用……
就是因为那一次没有下定决心,对方手持的酒瓶便从她脸颊擦过,摔到墙上,四分五裂。
她懵了……
白喑之前和林雾说过,她父亲并不经常打人,这其实不算骗人。
因为,她也不认为喝了酒之后的那个是她的父亲。
那只是一个怪物罢了。
可就是那样,在后面,白喑在需要长时间住校的高中安心待了一年后,她在切身体会过那无比自由的生活之后,她回到了那个家……
可能是因为,她再也演不出那个活泼开朗的样子了,也可能只是她厌了……她回去了,并且再也出不去了。
其实,白喑也知道自己当时的选择是为什么。
这么说吧……
如果你和世界之间,只有一条锁链维系相接,那哪怕它是束缚在你身上的,当它要消失时,你照样会害怕。
白喑想,她是抱着什么心情回去的呢?
大概就是这样吧……
在快要脱困时,在离自由只差一步时,她害怕了。
她不知道离了对方自己还能怎么活。
因为在那之前,她从来没有正常活过。
一个寻常的,家庭美满的小孩,在十五六岁,也很难想象离开父母要如何存活,何况是她。
于是她回去了,又自己走进了牢笼里。
而当时的父亲是什么心情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她利用各种东西堵上房门,把自己困在其中时,有一道幽暗的视线会透过空洞的锁孔来看她。
他们就在那里僵持着,互相躲着……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很显然,他们连视而不见的和平都无法维系了。
但依旧没有人来捅破那层纱。
一道房门,就那么隔开了白喑与她父亲的世界。
哪怕那个房门上的锁早已坏掉,它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关上过……
白喑分明是很喜欢月亮的,但那个时候却不看了。
她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同样堵住了门上那个取掉坏掉的锁之后留下的洞,不让房间里透来哪怕一丝的光。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要蜷缩在被子里,把自己包裹上一层又一层。
好像这样,就能把讨厌的东西隔绝,就能成功保护自己……
当然,事实上,那些都是没用的。
她只是给自己造了一个自认安全的笼子而已。
她有没有崩溃大哭过呢?
其实是有的。
每一次,看到堵门洞的东西掉在地上,看到晨起时挤进来的阳光,她都想哭,甚至真的哭出来了……
每次痛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她都在想,要不干脆跳下去算了,都已经到那个地步了,总不至于更痛。
所以,她是为什么放弃了呢?
最后,又是怎么下的决定?
……她记得,她从那无尽的阴霾中挣脱了,那一天夜晚,窗户大开着,她坐在那里,重新看到了月亮。
那一晚的月亮很圆,有冰凉的风拂过,而她就在月光下,被整个笼罩,宛如回到了母亲的摇篮……
哭了吗?
好像是吧。
在再一次看到月亮时,她明白了,月亮依旧是那么美丽,千古如此,未来亦然。
她在月光下检视自己,一寸一寸摸清了自己心底的黑暗。
然后啊,她就发现,她之前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的黑暗,其实只是那小小的一团,甚至被链条捆绑封锁着,一丝也没有向外泄露渗透——哪怕承担了那些,她也没有变成一个让自己讨厌的人。
而从那一份黑暗中挣脱之后,她看到了,在那之外,其实也有一个属于她的,非常美好的世界。
至于最后?
便是她此生都不会忘记的那个场景——梦中的天使来到了她面前……
想到这里,白喑忽然意识到了重点。
她看着空洞的前方,呐呐道:“我明白了,我能克服他的……”
不只是因为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他。
其实,早在最初,白喑来到这里之前,她就已经脱离了对方的控制。
如果她依旧毫无反抗之力,那么,在对方的阴云笼罩下,她是不可能选择死亡的——一个一直在高压之下成长,努力活到那个时候的人,又怎么会有勇气选择死掉呢?
分明每一次,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结果都会在一场大哭中不了了之。
可最后,她其实做到了。
那时的死亡,并不是一种对自我的放弃,她是真的突破了牢笼。
如果,有一个人能来救她的话,随便是谁,只要在她重伤时把她带走,那么,她的下一步,一定是自由。
就算回到那里,她也不可能再被控制了。
之前在筑梦师的梦境中,连白喑自己都很疑惑,如果她真的害怕的话,为什么会没有表情呢?正常的惧怕,不论藏匿得再好,也该有一些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一个人真正恐惧时,是藏不住的。
会有冷汗渗出,会精神紧绷,会疑神疑鬼,会颤抖……但白喑都没有。
她最清楚自己的状态了,当时的她,根本就不是隐瞒得好,而是从最开始就,完全没有。
所以,她真的是在害怕吗?
那时,她真的是因为惧怕对方才躲起来的吗?
如果是,她为什么又能出去呢?
如果不是,那她又在怕什么?
她究竟是被什么东西困住的呢?
她想,是她自己。
一个尚有反抗之力的人,能被困住,那只能是因为她自己愿意,再无其他。
所以,她想要离开这个阴影,只需跳出这个圈子即可,只要她选择反抗,那么,她就会发现,那东西其实不堪一击。
她的父亲,其实也只是一个控制欲过强又抱着许多邪念的普通人而已,对方甚至早已是个失败者,就是因为失败,才把自己的无能报应到她身上。
那人并没有多么强大,去除掉白喑自己给对方上的妖魔化伪装,在那之下,他就是一个孱弱不堪的中年男人。
——他,并非不可战胜。
其实,小白本身不至于这么绝对的,“和世界唯一的联系”,这个是来这个世界之后才有的想法,之前不至于这样,至于为什么有这个区别?其实是因为蝴蝶夫人……
在那位的棋盘中,小白把自己记忆上的情感给刷了一遍,而且压根没人给她修好,所以往后,小白剖析自己,自然而然就开始站第三视角。
这和之前相比,其实没太多优劣之分,不过是她用两种不同的方式从阴影中爬出来了而已,之前那个是,还有一丝意志尚存,那点东西是美好的,她靠那个坚持,直到某天醒悟,所以她看到的是梦中的天使,类似于星火燎原;而现在这种,则是她压根就不在意,她知道自己一定能成功,没有接触过“善”就绝对不会认为“恶”冰冷,她拥有所有的记忆,但唯独属于恶意的那些是有颜色的,她也只能复现那些场景,善意全都丢在蝴蝶夫人的棋盘了……用这种方式同样是能醒来的,不过因为两者的不同,看到的就是另一种景象——就是下一章的开头,世界褪色,四周只剩下空茫茫一片,只有唯一的目标尚存,那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终点(兽神的预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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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溯本求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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