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起伏太激烈，明歌一直到高二部的时候脸都是红的，红得太明显，甚至有逐渐蔓延到脖子的趋势，展熠还以为吓到她了，一路上连连道歉。
明歌看到人的时候就缓过气来了，她忽然伸手抓住展熠的手腕，回头看向他的眼睛，道：“我没有吓到，也没有生气，你别误会。我只是太……太激动了，谢谢你。”
她说着说着，移开了目光，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太久。
展熠愣了下，轻轻抿唇笑起来，眸子熠熠发光，像漂亮的碎星。他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下：“跟我就别说谢谢啦，搞得咱俩像什么小学生优秀少先队员一样。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健身，好吗？”
明歌低头闷闷笑了笑，点头：“不过我没什么体育细胞，别给你气到就行。”
展熠道：“这有什么，超人都要出生入死才能当超人呢，咱们就慢慢来，安全领先他们一百年。”
明歌失笑，偏头看他一眼，没再说话，脚步轻快地走向人群。
她心情很好，只觉得那一点试探性敞开的心扉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撞个头破血流，而是有阳光照射进来，让它原本贫瘠荒芜的土壤长出绿芽。
高二一班在最里面，一个个牌子插在桌子缝隙，作为班级之间的界限，后面就是一排排随意摆放的板凳，这个时候高二组正在比赛，大多数学生都跑去凑热闹了，明歌以为陈静仪也去了，在跑道两侧的人群中穿梭张望，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安安，你怎么跑那去了，看谁呢！”
明歌立刻回头，看见陈静仪就在后面的板凳上坐着，腿上搭了一件蓝白色校服，捧着水杯。她赶紧从桌子边缘绕过去，和赶来的展熠对视一眼，问道：“你怎么不去看？还有你这衣服……”
陈静仪低着头轻声说：“江炘的，他让我帮他拿着。”
明歌欲言又止，眉头紧紧皱起，还是对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感到头疼，有些话不好当着展熠的面说，她隐晦提醒道：“抱着衣服多热，把衣服放板凳上，咱们去那边看看比赛吧。”
陈静仪犹豫了下，点头，仰头对她笑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江炘，走，我带你俩去看看。”
展熠客气地冲她笑笑，一言不发，和明歌并肩走在她身后。跑道边上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她们只能尽量往边缘两侧挤，明歌还是第一次见运动会这么大阵仗：“人好多啊，我们以前好像都没这么夸张。”
展熠闻言笑道：“但是我感觉，你以前就算是开运动会，也只会坐在一边玩，当然不会有印象啊。好不容易能放松，大家都很热情的。”
明歌想了想，“也是。我以前都是坐教室或者偷偷玩手机的。”
陈静仪闻言回头道：“啊？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凑热闹了。”
明歌轻轻推她一下：“我又不是不长了，大一点没以前有精力，就不爱闹腾了。”
陈静仪撇撇嘴，怅然道：“也是啊，我们都分开那么久了。”
她很快收起惆怅，指着跑道上的男生道：“你看，江炘厉害吧？”
这个时候也是三千米，应该已经到中途了，几个男生肉眼可见地步伐迟缓，甚至有些已经开始走了，明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领头的少年，速度还算均匀，也并没有气喘，迎着阳光，五官俊秀得好似在发光。她点头，客观评价：“是挺优秀的。”
陈静仪眼睛亮了亮，抿唇轻笑，忽然听见一声稍显尖锐的嘟囔：“有些人真是不要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江炘是你对象呢。”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了过去，展熠最先皱眉移开，明歌下意识将陈静仪挡在身后，一下子都应激了，再一看对面的阵容，一个领头的陌生女生带着三四个女生，后面还跟了两个不知道是不是一起的男生，齐齐看向她们，目光不善。
明歌：“……”
都高二了，能不能好好学习啊这些人！
好在她们还有所顾忌，没化浓妆，最多只涂了一些泛着亮光的淡色唇蜜，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不然明歌梦回初中，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现在的淡定了。
她压抑着哆嗦的本能，抓着陈静仪就要往出走：“走吧，去我们那边坐坐……”
女生一挪步，挡住去路，陈静仪皱眉道：“李曼，你误会了，我只是来看看朋友。”
明歌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配合前面说的内容才想起这是那天江炘的女朋友，顿时就深吸口气，对江炘这个人的印象差到了极致。
李曼挑眉，仍不肯放过：“朋友，哪个朋友？男的女的啊？”
“查户口的话，我比较建议你查你自己男朋友，更有意义。”明歌看似面无表情，心里已经慌得发抖了，抓起陈静仪就跑，李曼一时不慎，被她灵活地钻出缝隙溜了，展熠赶紧上前一步将那条缝挡住，笑眯眯比了个暂停手势，倒退两步跟着走了。
再往前就是临时搭建的广播台和颁奖处了，明歌停下脚步，撞见了熟人。
周薇抱着东西迎面走来，扭头望李曼那里看了一眼，疑惑道：“明歌，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明歌一想起就糟心，无力摆摆手：“别提了，糟心，走，回去吧。”
展熠自然转移话题道：“下一场是跳高吧，一起去看看？”
明歌有话想单独跟陈静仪说，摇了摇头：“你们先去吧，我跟她去买点吃的。”
学校食堂里面就有小卖部，可以刷饭卡，特殊时期也能手机支付，明歌问：“你俩有想吃的吗？”
展熠和周薇都摇摇头，周薇看着有些欲言又止，明歌暗自记在心里，牵起陈静仪的手往出走。
她应该也被吓到了，眼神放空，看起来魂不守舍，明歌轻声问：“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静仪一个激灵回过神，猛地摇了摇头，出神片刻，才道：“明歌，以后我不跟江炘来往了。”
明歌心下一松，道：“早该这样了，什么东西，还想脚踩两条船。”
陈静仪赶紧解释：“你误会了，他爸爸和我爸是同事，所以家长才让我们互相照应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容易惹人误会。”
明歌眉头一挑，“同事关系这么好？”
陈静仪小声说：“是我爸的下属……”
明歌：“……”
她按了按眉心，道：“算了，你要是想补课想照应，来找我吧。”
陈静仪笑了，“你可是大忙人啊，我可舍不得你这么累，没事，有空手机聊聊天也挺好的。”
明歌终于满意，“这还差不多。”
两人在商店买了水和辣条，躲着偷偷吃干净了才回去，两人都被辣得满面红光，对视一眼，噗嗤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心情愉快起来，明歌一回去就看到了抱着衣服的江炘，顿时脸色一黑。
陈静仪脸色复杂地移开视线，江炘立刻过来拉她的手：“你要走怎么不跟我说？我找了你半天。”
陈静仪缩着手后退，偏开头道：“刚好你来了，我有话跟你说。”
她回过头，冲明歌比了个没事的手势，便推着江炘离开了。
明歌双手抱臂，烦躁地站在原地，她看见周薇坐在最前面的桌子边冲她挥手，走过去道：“怎么了？”
周薇等她过来的时候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把纸条整了整推到负责交到广播站的同学那边，同时扭头问明歌：“我记得，你是西郊子校的学生，那你还记得我吗？”
明歌愣了下，本能皱眉道：“……什么？”
周薇一拍大腿，道：“哎呀，要不是你上次提起你那些神经病同学，我还想不起来呢。你忘了，四年级，男厕所，我，就是那个被几个男生差点拉进男厕所，然后家长来找老师让他们公开道歉的女生！”
明歌认真回忆，恍然：“啊，是你啊！”
周薇道：“可不是，就上了一天的破学校我本来也没多在意，这不是你那次说起来，我才想起来，刚才看到你拉你朋友从那些女生中间跑出来，这下彻底想起来了——我就说开学第一眼见你就眼熟亲切呢，是我啊，那个小胖墩！”
明歌在她提起男厕所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扯了扯嘴角，道：“好巧啊。”
那时她也是刚转学来到这个城市，满怀好奇和期待，安排了座位后去洗手间的时间，她看到了两三个男生拉着一个胖嘟嘟的女生往厕所走。她抬头看了一眼，是男厕所，虽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但见那女孩圆润的脸颊上满是焦急和不愿，重心后移憋着气往后倒，鞋在地上摩擦也抵不住他们往里拉扯的力气，顿时急了。
那时的明歌还很天真，一直在三人友谊的关系中被庇护着，想也不想就上前扯开那些男生的手，道：“快放开，干什么呢！”
后来么，她也知道了这几个学生都是隔壁班的，受欺负的女孩家长当天就找到学校来，逼着他们当众道歉，明歌还挤在人群中看了看热闹，心中想活该。
她还特地打听过，那女孩家长直接就把孩子带回去了，估计是要转学。之后漫长的五年里，她常常会羡慕这样有底气的家长，不过也是过去的事了。
竟然是这么有缘分的关系，明歌笑道：“怪不得，你开学就认出我了吗？”
周薇道：“那没有，我那天也就只趁着等我爸的时候多看了你一会，我还想呢，我一定要记住你，可惜时间一长，脸全模糊了。要不是今天你那动作有点熟悉，我找展熠问了你初中的学校班级，还不敢认呢。”
明歌愣了愣：“熟悉？”
周薇道：“就是看着挺有底气，实际手都在抖，眼睛都不敢看人家。”
明歌：“……你隔那么远也能看到啊。”
周薇大笑，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止了笑，小心翼翼地问：“对了，说到这，你后来被……被孤立，不会是因为……我吧？”
明歌立刻摇头：“没有，完全没有的事。”
不是客套，是确实没什么关系，虽说那几个男生后来也找她警告了几句，但不在一个班，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明歌后来被孤立，全部源自于一个“喜欢”她的男生。
周薇松了口气，愤愤道：“所以说那学校里一堆神经病，又排外又刻薄。没想到咱们还能再遇到，以后我罩着你啊！”
明歌轻笑，道：“好，谢谢你。”
能有朋友是意外之喜，没有也不影响她的目标，明歌如今只会向前看，再不会像过去那样伤春悲秋，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维持住现有的成绩，考一个好大学。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些小小的严重问题需要克服。
比如体育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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