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柔芷似乎很忙。
同我简单寒暄两句后,便有丫鬟来寻。她不得不起身告辞,往别处去。
我的工作已经完成,她却似乎有许多事要做。
背影于雪地之间缓慢行走,渐渐消失,我瞧见她裙摆沾了雪水,不再飘逸。
看来要和这位小姐拉进距离,道阻且长。
我回到住处,想着课堂上的细节,渐渐地,琢磨出不对劲来——
首先:范柔芷会琴,而且技艺不俗。
其次:范柔芷年龄早已不是总角,虽然现在待字闺中,可观其模样,应当及笄。及笄过后,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待在府上?
届时她一离开,我这份工作,不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想到这里,我坐不住。
缓缓站起来,左右张望着,偌大范府,人影稀疏。
是都在第三进门里面伺候着吗?
我在窗边望了一会儿,见实在没人出现,不得不坐回梳妆台前,仔细思虑。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打开。
我回头,和手里拿着扫帚,手腕挂着棉布、双手端铜盆的小丫鬟对上视线。
她一惊,便要后退,“娘子,对不住,我不晓得你已经下课。我待会儿再来收拾,打扰了。”
原来是专门收拾屋子的小丫鬟。
我正好在找人,自然不可能让她离开。
我朝她招手,“没事,你进来吧。”
小丫鬟表情愁苦:“娘子,有劳您千万不要告诉澜文姐姐我这时才来打扫,她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训我的。”
原来是小丫鬟躲懒,刚巧叫我遇见。
我轻笑:“你该在我上课的时候打扫?”
小丫鬟低着脑袋,点头。
范府不愧是大户人家,安排如此妥帖。
我轻笑:“你放心,我不说,你打扫就行。”
小丫鬟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多谢娘子。”
她将铜盆端放至桌面,又从手臂上抽下棉布,放入铜盆之中将其浸湿,双手紧拧,用小小的手将棉布上的水拧干,身影开始在屋子里忙碌。
我看着她不停擦拭,状若无意道:“你现在多大年龄?”
“娘子,我今年刚十四。”
……比我小了十岁不止。
我突然觉得有些坐不住,只得站起身来,往窗边去了些,“你干活很麻利。”
“那是自然,我入府已经是第八个年头。”
我离开后,小丫鬟立即拿着棉布,擦拭我刚刚坐过的凳子。
而后是桌台,她细心地将每一处都擦拭过,屋内一尘不染。
我看着几乎能反光的桌面,却想着:六岁的小姑娘,也是如此拿着棉布,努力擦拭那些碰不到的地方吗?
“十四岁……你和小姐,是不是年岁差不多?”我将那些无关的事项扔出脑海。
穷则独善其身。
我现在,没有资格发一些善心。
小丫鬟已经擦拭完,她拿着棉布回到桌前,用水清洗棉布,水声哗啦啦,随着棉布拧紧,有几滴液体从盆内溅出,滴在桌面上,还来不及汇聚,便被棉布抹去,一点痕迹不留。
“小姐要比我大几岁。”她说。
“哦?”
“小姐今年十七。”
“十七?”我听见这个数字,心中诧异: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不过十四五便已经婚配,更有甚者,十二便已许好夫家。怎么这世家贵族反倒不在意,家中女子已经十七,却还待字闺中?
小丫鬟似乎看出我的诧异,她笑起来。
“南华向小姐提亲之人众多,几乎踏破范府门槛。”
我了然:“范小姐不同意?”
“小姐是个孝顺的。”小丫鬟摇头。
我蹙眉:“范老爷不同意?”
“估计是舍不得小姐吧。”
小丫鬟将帕子搭在铜盆边缘,拿起扫帚,开始扫地,“娘子,屋内虽少尘,但是难免会有一些。你不然去屋外等着,我很快就好。”
她拿着扫帚没有动,很明显在等我做决定。
“有劳。”
我推开门,站在门边,看着眼前场景,脑海里面,却一直在咀嚼方才对话。
不妙。
非常不妙。
范柔芷已经十七岁,虽不清楚范老爷怎么想,但一般超过十八岁不嫁人,便会被耻笑。无论你是多高的门槛、多么有权有势,但防不住其他人在茶余饭后,以轻蔑姿态来谈论嘲笑。
难不成范老爷要一直留着范柔芷?
这就更加不像话。
如果范老爷这么做,只怕那些浪|荡之人,什么话都能够编排出来。
是因为舍不得范柔芷?
可再怎么舍不得,也不应该将其留到现在。
真舍不得的话,直接招个赘婿上门,既能彰显范府权势财力,又能长久地将范柔芷留在身边,不更合适么?
可偏偏对方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让范柔芷待字闺中。
奇怪,非常奇怪。
随着疑惑生出的,还有浓浓不安:我的工作和范柔芷有直接关系,如果范柔芷能够长久待在范府,我或许也能够多待一会儿。
如果范柔芷不日便要出嫁,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突然刺入的刀刃画面清晰存在于我的脑海,我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居然打了个寒战。
“娘子,你觉得冷么?”
小丫鬟端着铜盆从屋内走出,好奇地瞧着我,眼神多有不解。
“有些。”我笑着说:“正在化雪,难免觉得寒凉。”
“我去为你多申请些炭火?”她担忧地问。
我笑着摇头:“不用。”
“当真?”
“嗯。”
“好吧。”见我坚持,小丫鬟便放弃,“也是,明日便是立春,之后便不会再冷了。”
我看着满是积雪的庭院,视线悠悠上移,对着碧空白云。
春天,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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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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