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冷哼一声。
不过也是伺候人的玩意儿,在我面前摆什么谱?
就因着她能够在范大人面前述职,所以便比我高贵几分吗?
这只是暂时而已,以后谁比谁高贵,还不一定。
我想着,但心底总是不痛快。琴房设施一直以来都不曾变化,待着实属无趣,加之今天不必再上课,我索性提着裙摆,跟着往门外而去。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想要独自去开阔的地方转一转。
我也不例外。
哪怕在我身后百十米处,总跟着幽魂一般的一一。
但我已经习惯,径直往花园中走。
空山新雨后。
在连着下了几场春雨,花园中的一切绿油油,青翠欲滴。
我踱步于拱桥上,看见池塘蒲苇茂盛,蒲苇根部有野鸭悠闲划动,鸭蹼搅散湖水宁静,泛起涟漪。
我于桥上缓步行走。
眼睛四处瞧着,漫不经心,不知不觉间心绪宁静,刚刚的不愉快已经被抛之脑后,再难想起。
我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感受春意融融。
我享受着这份轻松惬意,突然一股巨力传来,我身体猛得往后,撞在拱桥扶手上。
手腕被拱桥上细碎石子擦破,部分碎石嵌入肉里,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我抬起手,查看伤势。
却被突然伸来的一双手捧住——一一快步跑上前,此时正蹲在我身边,面露焦急地看着我伤口。
“没事。”我笑着安慰她。
“什么没事啊!出大事了!!”
另一道声音响起,我这才抬眼,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个穿着黑色短打衣裳的男人,头发简单由棉布束起,此时慌张地趴在地面上,手忙脚乱,收拾散落一地的画卷。
便是他抱着画卷,没有看路,将我撞倒。
他着急忙慌地使唤:“你俩别闲着,快帮我收拾。要是这些东西被毁,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听到这里,笑起来。
这件事情,怎么就和我有关系呢?
我好端端地在这里站着,可是谁都没有招惹。
刚刚被冒犯的不愉快卷土从来,我并没有帮对方,而是捧着手冷静道:“我手受伤了,不方便。”
那人闻言,抽空看我一眼,眼中分明带了火气。
“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哪里来的大小姐,这么娇气?”
我嘴角微微一笑,“你应该先道歉。”
那男人忙着收拾地上画卷,头也不抬:“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算了算了,算我倒霉,撞到您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能不能麻烦您这位不知道哪个烟花之地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帮我捡一下东西?”
他不耐烦地说着,我缓缓笑着。
“好。”
我被一一扶着站起身来,随后缓缓弯腰,宽袍大袖阻拦了我脚下动作:脚尖一勾,小腿用力,只听得“噗通”一声,画卷入水。
野鸭极速游走,发出难听的叫声。
湖中涟漪层层,搅碎一池春光。
偏偏对方一无所知。
我也不提醒,而是假模假样地帮他捡了几副画卷后,这才慢悠悠悉数交还。
对方不曾道谢,步履匆匆地离开,都不曾清点数量。
自然也不曾同我多说两句话。
我站在拱桥上,瞧着他匆忙的背影,隔了许久,这才双手扶着拱桥栏杆,上半身越过栏杆,往湖中瞧:画卷被水浸湿,此时平摊着在湖面上飘荡,野鸭去而复返,围着画卷转圈圈。
宣纸颜色变深,墨迹于水中缓缓稀释,上面的内容变得模糊。
但依旧能够辨认出来,这是一幅男子画像。
画像上的人物长相……能够看出,是个男人,有鼻子有眼睛,只是一般画像或多或少会美化其形象。如果画出来的效果,只是有鼻子有眼睛,那真人应当是难以直视。
我想着,注意力突然被画像右上角的小字所吸引——三品口口口口之次子……裴口口?
不行,字迹已被湖水稀释,距离又远,我站在拱桥之上根本无法辨认。
我睁大眼睛看了许久,眼睛瞪酸,依旧无法辨认那中间的几个字究竟是什么。
应当是名字吧?
三品官员的次子?
我放弃继续辨认这根本无法辨认的字迹,在一一的搀扶下,缓缓从拱桥上离开。
至于那副画卷,依旧泡在池子里面。
看是否有人能够想起。
倘若想得起,回来打捞,或许还能看见这东西的“尸身”。
倘若想不起,便让它沉入湖底之中,没人知晓。
而无论哪种结局,和我都不会有关系。
我看着手腕上的伤,轻声问一一:“你能帮我包扎一下吗?”
一一点头。
我缓缓笑,离湖面越来越远,直至走出花园,回到自己房间。
此时,我坐在桌子前,一一坐在另一边,她捧着我的手,仔细地清洗伤口,并用细长银针为我拨开碎石粒。
痛感从手腕处传来,我却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我任由一一为我包扎,脑子里面,还是刚刚看见的画面。
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摆出,细细思索。
三品官员的次子。
那么多画像。
突然不来上课的柔芷。
是了,定是范老爷开始为柔芷挑选夫婿,特意寻了许多适龄男子,收集其画像让柔芷选择。
这才耽搁她学习时间,并且明天也不一定会来上课。
柔芷要出嫁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窒息感从心口传来。
我后背蓦然冒出冷汗,浑身冰凉。
一一抬头看我,眼神担忧。
她察觉到我的异常,好奇我是怎么一回事,又无法说话,便只能用眼神传达。
我笑起来,哪怕可能现在看起来,笑得有几分僵硬。
“没事。”
一一指了指我的手腕。
我虽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猜测回答:“不疼。”
她狐疑地望着我。
我点头:“不疼。”
她这才抿嘴,继续为我包扎,动作越发小心翼翼。
而我的心,直直下坠。
如果我猜测属实,那柔芷挑选好夫婿就要出嫁。
我这个琴艺老师,没有多余的价值。
到时候,我会怎么办?
留在范府?
哈……应该是不可能。毕竟这么久以来,范家人我就只见过柔芷和范老爷,其余人……一面都不曾见到。
可若是不能留在范府。
我心底好似火焚,那日夜里刺破轿帘,出现在我面前的刀刃。
变得分明。
若不能留下,便是——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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