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九岁的生日过得格外简单。
并没有像几年前那样在庄园里办一场舞会。我甚至觉得倘若再稍稍简单一点儿,那么生日宴会就和平常的正餐没什么区别了。
作为一个在后方的女性,我难以收到前线的消息,这些往往都是我自己推算出来的。
比如说沃里克伯爵去年夏天阵亡,造王者这一响亮的名号彻底终结。我参加了可以称之为仓促举办的葬礼,随后签署的一大摞文件表明我可能成了整个欧洲最富有的女伯爵。
但即使如此,我的生日宴会依然□□办地极尽简朴,这足以说明兰开斯特家族在前线的颓势。
生日过后,爱德华奔赴前线,尽管我不知道他还有一些什么军事天赋能让他在此前从未接受过训练的情况下带兵打仗。
兰开斯特家族的人都十分的萎靡不振,像被烈日炙烤得了无生机的野草。虽然我并不属于他们,可难免受到了负面因子的影响。
不管怎么说,等到约克家族的人进入伦敦,肯定会有一场大清洗——到时候肯定血流成河,这就是中世纪么?
1471年五月份的某一天
爱德华王子亲自指挥军队,两军在格洛斯特郡的图克斯伯里展开决战,兰开斯特一方战术失误,爱德华在崩溃中被杀。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作画,画笔顿了顿。随即,稍稍偏过头对侍女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姐…”
“你还要说什么?”
“请您换上丧服。”
我扭过头,才看见艾玛的手上抱着一件深色衣服。想起了沃里克伯爵去世后,我也穿上了这样死气沉沉的衣服——前一段时间才换下不久。
“知道了,你放我房间去吧,我一会儿就换。”
“是的,小姐。”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画笔,回到房间,穿上了侍女为我准备的衣物。
看着镜前的自己,我突然想起了,在莎士比亚的历史剧《理查三世》里,安妮在爱德华王子的棺木前哀悼,并且痛斥理查三世,最终却被其说服结婚。
果然,历史剧不能当做真正的历史来看。以来,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爱德华的尸骨现在何处;二来嘛…与我相处的、活生生的理查则根本不是一个驼背,他走起路来颇有风度,马术也不错。
想到了他,我突然笑起来,镜子里的女孩也和我做着同样的表情,在黑纱的笼罩之下,笑容显得不真实,且有些诡异——好像这样的笑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穿着丧服的人身上一样。
于是,我把黑纱掀起来,给了镜中的自已一个切实的笑。
我瞥见一旁的侍女为我的怪异行为微微睁大眼睛,但在我们的视线于镜中交叠的一瞬,她又迅速垂下了眉眼。
我和我的未婚夫关系不好,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我以为她是觉得我这样做“于礼不合”,便直接问她,“你觉得我很奇怪吗?未婚夫刚刚去世,我却穿着丧服在镜子前笑。”
侍女的脸瞬间红了,愈发把头低下去,给我一种此生她都不再敢看我的感觉。
“安、安妮小姐,不是这样的,”侍女的头越发低了。
“抬起头看着我,告诉我是什么样的。” 我尽可能地放轻声音,生怕把这个比我还要年轻得多的女孩吓坏了。
“安妮小姐,我只是很羡慕您,” 年轻的侍女说这话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裙子,“我的父亲已经给我安排好了未来的丈夫…我没有钱,做不了任何选择,呵,顶多只能挑一下婚礼上有头纱的样式吧?”
听着侍女的话,我才发觉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待在象牙塔里,甚至沃里克伯爵在逼迫我和爱德华签订婚约时,我也没有想得更多、更远。
“噢…艾玛。”
我牵过她的手,“你要是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艾玛忽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似是有水光闪动。
“小姐…”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感受。”
其实我明白我的权力是何等的有限,那就像是初冬原野上的最后一抹绿色,只需一阵寒流,不肖一夜就会屈服。但我又实在不能忍住而不去做点什么。
敲门声在此时想起,艾玛迅速地把手抽开,摸了摸眼角,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去开门。
门口很快传来了管家的斥责声,听得出来压低了声音,“艾玛,我记得我一早就提醒过你,小姐下午三点就该喝药了。你呢?你完全像个没事人似的,在小姐的房间里杵着干什么?你父亲把你送过来的时候可没说你是个木头……”
“够了,艾玛刚刚在陪我换衣服!”
艾玛什么都没说,她默默地把我先前换下来的衣服放到镜前的一个架子上。如果不是她临走前充满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会以为刚刚在我们俩之间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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