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分别找好躲藏的地方，裴问稍慢一步，也想往卫生间里钻，被陆弼一脚踹出来。
“这里没地方了！你到厨房去。”
裴问揉揉屁股，淡定笑道：“年轻人，性格太过暴躁，对修行不利……”
“……裴大哥？”许晓冬坐起身来，茫然环顾四周，说道：“你怎么在我家？我家里这是怎么了，东西怎么这么乱，难道遭贼了？”
裴问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单手一合，微笑道。
“抱歉，我不能说谎骗你，还是让陆兄他们来向你解释吧。”
“靠！”陆弼骂道：“早知道就让他进来挤挤算了。”
白简秋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恐怕就是天意。他终于下定决心，推门就要出去。
陆弼一把拽住他，提醒道：“老白？”
“陆兄，谢谢你的好意。但此事因我而起，我也应该负责善后。我骗了他这么久，我心里一直很不好受。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说明真相，或许今天就是所谓的机缘吧。”
“如果他图谋不轨，想害你怎么办？”
白简秋沉默许久，坦然道：“那就交给命运吧。”
白简秋推门而出，正要开口，许晓冬却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拽住他关心道。
“小白！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一条好大的白蛇，是不是你养的小白蛇长大了？”
“我……”
“你没被攻击吧？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
许晓冬拉着白简秋的手，围着他转来转去。白简秋有些意外，双瞳中波光流转，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在里面翻涌着。躲在浴室里的其余几人，脸上也或多或少地露出意外表情来。
见白简秋安然无恙，许晓冬这才松了口气，缓缓说道。
“看来我是在做梦……我跟你说，我刚才做了个很奇怪却很真实的梦。”
“不是做梦。”白简秋认真道：“晓冬，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其余几人也从卫生间走出来，许晓冬惊讶地看着他们。
“你们怎么也在？”
没有人讲话，大家在沙发上坐成一圈，气氛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许晓冬被一群男人们神色严肃地盯着，颇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他咽了口唾沫，紧张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要讲。”
陆弼说道：“你保证，听完后不会大喊大叫。”
许晓冬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白简秋双手手指交叉，微微颔首，犹豫着开口道。
“晓冬，对不起，之前是我骗了你。有关我们的身份，我今天想向你一次性解释清楚。”
许晓冬立刻挺直腰杆，手指攥紧裤子，既好奇又紧张地看着对方。
“我们……不是人类，我是一条修行千年的白蛇，我在唐代贞观初年就出生了。陆兄则是一条出生在西湖里的青鱼，也有千年修为，我们从出生起就认识了，在一起生活、修行、降妖除魔。还有小黑，它是一条犬妖，一百多年的修为……”
白简秋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许晓冬的神色。陆弼则将一只手暗自抬起，他现在没有法力，但还有体力，打算随时给许晓冬来上一下。
咕嘟一声，许晓冬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指了指裴问和萧默。
“……那他们呢？他们又是什么妖怪。”
“他们不是妖怪。”白简秋说道：“他们都是佛祖那一派的修行者，原本就是人类，只不过早已修成正果，留在人间降妖除魔。”
“哦。”许晓冬拿起手机看了眼，说道：“今天是端午节，不是愚人节。”
“……晓冬，我没有骗你。”
裴问也双手合十，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反正我们是不会骗你的。”
“哦，哈哈哈！”许晓冬忽然仰天大笑三声，说道：“虽然端午节不用送什么礼物，但你们的这份惊喜让我很意外，也让我很开心。我已经笑了，然后呢？”
众人：“……”
陆弼不耐烦道：“我们没有骗你，你刚才喝完琼浆仙露，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陆兄，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但我不是傻子，你也不用这样针对我。是不是真的，我自己难道分不清么？我最近太累了，经常做梦，刚才肯定也是。”
“天呐！”陆弼咆哮道：“你怎么这样——”
众人都没料到剧情会以这种方式展开，他们坦白了，奈何当事人却不相信。
裴问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萧默则单手抚额，一脸不想面对的表情。
许晓冬想了想，委婉道：“小白，陆兄，你们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我理解的，当人的压力到达无法承受的极限，就会创造出一个幻想世界，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
“我们！没有！说谎！”陆弼吼道：“我吃了你哦！”
许晓冬缩缩脖子，开始上网搜索精神病院的联系方式。
白简秋说道：“晓冬，我们真的没有骗你。”
“你没有骗我，那就是之前都在骗我喽？到底让我相信你的哪句话。”
白简秋：“……”
许晓冬又说道：“好啊，就算你们是妖怪，你们来杭州干什么？”
“……多年以前，你救过我，我来报恩。顺便降妖除魔，积累功德，好为飞升做准备。”
“眼见为实。”许晓冬放下手机，认真道：“你们变个法术给我看看？”
陆弼一抖肩膀，当即就要现出原形，奈何他抖了又抖，仍旧是那副人类的皮囊。
“……靠！我忘了，今天是端午节，我们的法力用不出来！”
许晓冬一脸“你们果然在骗我”的表情，继续看手机，找号码。
陆弼抓狂道：“没有骗你！我们真的是妖怪！”
许晓冬吼道：“好啊！所以你变个身让我看看啊！”
“可我现在变不了啊——”
“所以你还是在骗我啊——”
白简秋也抓狂道：“看来今天还是机缘不对……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我们不是妖怪，刚才就是在跟你开玩笑，这样总可以了吧？！”
许晓冬点头，欣慰道：“哎！这才对嘛，做人要诚实守信。”
众人：“……”
正说着，午夜钟声敲响。裴问简直笑得合不拢嘴，温馨提示道。
“诸位，零点已过，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陆弼缓缓站起身来，将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只见他周身腾起碧绿烟雾，邪笑道。
“你不信，是吧？我今天就让你这个愚蠢的人类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妖怪！”
说罢，在许晓冬惊愕的目光下，陆弼双肩一抖，一声长鸣过后，在一团雾蒙蒙的碧色水雾之中，一条硕大的青鱼骤然现身！青鱼浮在半空中，围着已经接近痴傻的许晓冬游了一圈，轻纱般的美丽鱼尾拂过他的面颊。青鱼口吐人言，对白简秋得意道。
“老白，你还在等什么？”
白简秋无奈地叹了口气，一阵白光闪烁，一条雪白大蛇盘踞在屋中，缓缓地向许晓冬游弋过来，抬起蛇头与对方对视，眼珠漆黑，气质冷艳，眼神纯净而温柔。
“……小、小白？”
“晓冬。”
白蛇张口，白简秋那熟悉的清澈嗓音响起。
许晓冬彻底傻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白蛇游弋过来，用蛇头碰了碰他，企图将他搀扶起来。许晓冬伸出一只手来，试探着将颤抖的指尖伸出去，蛇头立刻主动凑过来，让他抚摸。
手掌下的触感冰凉而细腻，互动的姿势也是如此熟悉，许晓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难道……你房间里的那条小白蛇，也是你么？”
白蛇点点头，用蛇尾温柔地将许晓冬抬到沙发上，用蛇头蹭他的脸颊，表示着友好。
“天呐……”
许晓冬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简秋和陆弼分别恢复人形，陆弼拍拍小黑的脑袋，小黑也说道。
“小许哥，你不要生气嘛，我们没有恶意的。”
许晓冬崩溃道：“请问你又是哪位啊！你贵姓啊！”
“我就是黑子，嘿嘿嘿。谢谢你平日里总照顾我们，阿咪它们也很感激你。”
许晓冬双手捂脸，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所以说，这屋子里除我一个人类外，你们都不是人对么！”
裴问微笑点头：“虽然听起来很悲催，但确实是这样的。”
许晓冬：“……”
白简秋不敢坐下，更不敢靠近许晓冬，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晓冬，你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的，更没有想过要害你。”
“我知道。如果你们要害我，我怎么会活到现在？我只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我可是唯物主义者，现在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鬼神精怪，这实在是……”
听到许晓冬并不害怕，大家纷纷松了口气。白简秋继续说道。
“没关系，你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你刚才说，我曾经救过你？我怎么不记得了。”
“在你三岁那年，跟你父亲去菜市场，你从泥鳅贩子手里把我买下了。”
“……原来那就是你！那件事也是真的？！”
“对。我当时非常害怕，对现代人类社会也不够了解，还以为自己肯定要死了。没想到你愿意救我，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记得你的救命之恩。可惜我当年修为不够，担心留在你身边，反而会给你们一家人添麻烦，便趁机逃走了。”
陆弼大笑道：“喂！你们人类不是无所不能的吗？为什么连泥鳅和蛇都分不清？”
“我那时只有三岁啊！你指望一个人类幼崽能分清什么？再说了，小白是在泥鳅盆里，我当然以为他是……不对，你一条白蛇，为什么会跑到泥鳅盆里？”
白简秋的脸红了，说道：“说来惭愧，我前一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渔民给捞走了，来到不熟悉的环境，又不敢轻举妄动，所以……”
许晓冬说道：“……你不是蛇妖吗？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死。”
“因为吃泥鳅吃得太饱了。”
“啊？这样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感觉好那个哦……”
白简秋抓狂道：“拜托！妖怪也是要吃饭的啊！”
裴问说道：“好了，一切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可喜可贺。”
白简秋又说道：“晓冬，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既然已经暴露，我和陆兄就要走了。”
“其实你们不用走的。”许晓冬想了想，说道：“就算你们是妖怪又怎样？跟人类也没什么区别，大家相处得也蛮好的。你们愿意的话，就继续住着呗，我不会介意的。”
白简秋和陆弼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惊讶的神色。陆弼说道。
“你该不会要去报警或告密吧，找什么所谓的专家，抓我们去做研究。”
“不会的！”许晓冬笑了起来，斩钉截铁道：“我们是朋友啊！就算物种不同，但只要合得来，也是可以成为很要好的朋友的。”
许晓冬的笑容真诚而温暖，如阳光般照进每个人的心底。就连陆弼都有些感动，摸摸鼻尖，不再说话了。
裴问说道：“我们一般不愿意告诉凡人我们的真实身份，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许老板这样善良坦诚，实在是难得，愿佛祖保佑你，阿弥陀佛。”
这次轮到许晓冬不好意思起来，他挠挠头，问道。
“你们呢？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萧默说道：“我是南北朝时期出生的，祖籍山东，曾为许多位皇帝效力，本名萧摩诃。”
许晓冬当即“妈耶”了一声，险些就跪了。
裴问笑道：“我本名裴文德，父亲是唐宣宗的宰相裴休，你也可以称呼我为法海禅师。”
“我去！”许晓冬被深深地震撼到了，说道：“所以说，满屋子的人里面，只有我的年龄最小？就连小黑都活了一百年呢！”
众人点头，用一种看弟弟的目光看着许晓冬。
裴问又说道：“虽然我们的任务都是降妖除魔，但大家的派系和法力是不一样的。白兄和陆兄，他们信奉道教的，擅长呼风唤雨。我的上司是大日如来，萧兄的则是不动明王……”
许晓冬半张着嘴，认真听着，不住地点头，感觉今天真是涨知识了。裴问很满意他这种认真听讲、从不插嘴的态度，没忍住说了很多，包括各自的法力和驱魔方式。
许晓冬举手道：“提问！”
裴问欣慰道：“请讲。”
“也就是说，小白和陆兄，他们是技术流，而你们是道具流的，是这样么？”
“聪明，许老板的悟性很高。我和萧兄曾经是**凡胎，因此本身不具备法力，我们通常都使用法器和经文，对邪魔进行超度。”
“哦，有点类似于嘴炮。那么，邪魔凭什么乖乖等着，被你念经超度啊？”
“这是个好问题，这也是问题的关键。”裴问指了指萧默，说道：“所以我需要萧兄跟我一起打配合，他出力控制住邪魔，由我来负责超度。”
“理解。”许晓冬点头道：“就跟我姐夫他们出警一样，必须双人配合。”
“对的，这样胜算更大，而且能够保障自身安全。”
许晓冬大受震撼，也受益匪浅，感觉学到了许多有趣的知识。白简秋和陆弼这对搭档就不用说了，已经相当熟悉了。裴问则是个话痨且讨厌说话时被人打断，而萧默刚好是那种不爱讲话的性格，两个人组合办事，的确非常合拍。
萧默说道：“以后有任务可以考虑带上他。有些我们不方便做的事，派他出面事半功倍。”
“当然可以，我很荣幸！”许晓冬兴奋道：“我也想涨涨见识。只是没想到，你们属于不同的流派，竟然也能配合得这么好，关系可真好啊。”
裴问说道：“我们也要与时俱进，要团结，要和谐。”
陆弼嗤道：“可拉倒吧，每一百年的佛道辩法，都辩得不可开交，我记得上次，观音大士一个激动，好像把玉净瓶都给捏碎了吧？”
许晓冬：“……”
裴问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表示不要再说了，微笑道。
“好了，事情解决，大家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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