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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天边晨光微亮,整个城市沉睡在寂静中,空气中的寒气仿佛一层稀薄白雾笼罩了整个市区,呼吸间五脏肺腑都是冷意。

A大校区附近的一条小路。

白天师生来往不绝,车辆行人川流不息,道路两边都是小摊贩,现在时间太早这条路少有人经过,没了白天的人来人往热闹繁华,倒显得安静。

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黑车停在路边,车窗和车门关闭,停在此地时间似乎不短了,车顶零零散散落了层灰尘和树叶,几乎这条路融为一体,看上去十分不起眼。

不远处,几个人并肩走来,离得近了才看清中间那个身材偏瘦弱,穿着白大褂,鼻梁上带了副眼睛,长相清秀,应该是个文弱学生,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眉头紧皱,时不时隐晦的向四周张望。

而他身边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壮汉,身形气势看上去很不好惹,紧挨着学生面像的年轻人身边,目视前方,但一直警惕的观察四周。

壮汉目标明晰,直奔路边的黑车而来,步子快得中间的年轻人几乎跟不上,其中一个扯了他一把,年轻人脚下踉跄,身体向前倒去,眼看就要摔倒,另一个壮汉大手及时抓住他的肩膀,毫不费力的把年轻人稳住,隔空瞪了不耐烦的壮汉一眼。

年轻人虽然避免了狗啃屎的命运,但神色显而易见更差,他抬手推了推快要掉下来的眼镜,偏头看了眼壮汉搭在自己肩膀上暗暗使力的手:

“放开。”

壮汉晃若未闻,冲他友好的笑了笑。他长相颇有凶神恶煞的味道,眉毛粗黑,眼睛小,笑起来和生气时没什么两样,自然显不出来和善,反而像是威胁。

到了地方,黑车看上去低调普通,实际上经过改造功能五花八门,一侧车门在他们靠近时竟自动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被推到打开的车门前,两个壮汉站在他两边,方才笑了的壮汉做了一个礼貌的“请进”动作。

车里面没有开灯,隐约看到皮质座椅的反光,似乎择人而噬的黑洞。

年轻人脚下生了钉子,迟迟不动。

另一个壮汉司空见惯,见他一动不动,直接伸手把他推进车里,不耐烦道:“跟他废话什么,浪费时间!”

年轻人跌进车里,闻到了座椅上淡淡的皮革味,两个壮汉随后上车坐在他两边,把白大褂夹在中间,大有一副看管犯人的架势。

副驾驶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走。”

随他一声令下,汽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声,黑车动了起来,原地迅速掉头,飞驰出了这条小路,过快的车速甩飞车顶落叶。

刚过六点,远远没到早高峰,因此道路上车辆稀少,黑车一路畅通无阻,遇到红灯也不多耽误时间,肆无忌惮闯了过去。

车窗贴了防窥膜,隐约能看到外面景象,两侧绿化带的树木飞速后退模糊不清,市区中心的摩天大楼越来越远。

苏简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强压着镇定问:“你们要带我去哪?”

副驾驶的薛芒正在联系闵谦,告诉他人已经抓到了,可惜打了好几次都没打通,过了大概十分钟电话那边才接听。

听到苏简的质问也没回答,薛芒只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后座的壮汉接触到眼神,点点头,不分由说地用力捂住了苏简的嘴,苏简拼命挣扎起来,双手扒着壮汉的手,他看上去瘦弱,其实力气不小,挣扎起来壮汉一时控制不住,眼看就要挣脱。

壮汉踢了旁边正襟危坐不在状态的同伴一脚,用眼神无声地斥责:

愣着干嘛帮忙啊!

同伴皱了皱眉,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条绳子,干脆利落抓住苏简乱动的双手绑到背后。

一阵电流声后,电话接通,薛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边分贝很高嘈杂声,在东西摔到地上沉闷的声音中,听起来格外明显的是一个青年的怒吼。

听起来像是——

失去理智的费大少爷在不顾一切的怒骂。

至于被骂的除了他们倒霉的闵总还能有谁。

虽然知道闵谦在疗养院看不到,可薛芒还是有些心虚,可能是听到boss被骂他心里有点暗爽。

他沉默听了片刻,才迟疑着开口,语气饱含作为属下的担忧,问:

“闵总,你那边……方便吗?”

不方便也可以的,他迟一会儿再打过去,不能耽误boss挨骂。

啊不,和费少交流兄弟间的感情。

后座被壮汉五花大绑的苏简,听到闵总两个字,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也不继续挣扎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他现在像条用尽力气的死鱼,无力瘫在座椅上,只有眼睛死死盯着副驾驶的薛芒。

他的视线太引人注意,薛芒从后视镜和他冷冷对视,经过刚才的一番挣扎,苏简眼镜掉了,白大褂皱皱巴巴很是狼狈。

电话另一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你说。”

薛芒收回视线,继续说正事:“已经上了高架桥,预计半小时后就能到北山疗养院,是带苏简直接去费少病房见您,还是去院长办公室?”

闵谦那边似乎遇到了麻烦,薛芒听到他重重叹气的声音,以及应该是医生问他是否要给病人打镇定剂和肌肉松弛剂。

薛芒耐心等待,却把手机捏紧了一点。

药效发作很快,电话里作为背景音的吵闹声渐渐弱了下来。

闵谦揉了揉紧皱到有些发疼的眉心,看了眼因为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的作用,而瘫软在病床上的费连,吩咐站在一旁的医生护士:

“照顾好他。”

然后抬脚出了病房。

从大半夜折腾到晨光熹微,闵谦呼吸着长廊里恒温空气,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握着手机放到耳边。

他看着天边冒了大半个晃眼的太阳,思索了片刻才开口:“不用带苏简过来,你们去熙和别墅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我马上过去,亲自跟苏简聊聊。”

不等薛芒回答直接挂了电话,闵谦把手机放回口袋,抬脚往长廊尽头走去,站在电梯门前刚按了下行键,低头居然看到了皮鞋边的血滴。

后知后觉察觉到下颌刺痛。

闵谦想起,这是费连下床发现自己右腿使不上力差点摔倒,发疯拿着碎掉的玻璃杯碎片,自己为了避免费连伤到自己去夺碎片,才被他不小心划伤的。

他一直担心费连,精神状态紧绷,导致现在才意识到迟来的疼痛。

电梯门已经开了,闵谦最后一步却没迈出去,冷冷目视两扇金属门关上,他脚步一转,决定折返回病房。

给病人刚检查完身体的医生护士正要出门,一推门就看到了背对着他们正看着天边的闵谦。

……这位怎么还没离开。

闵谦杵在那也不知道想干什么,众人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那么尴尬的站在原地,最后他们中资历最高的医生率先行动,喊了声“闵总”。

他们看到闵谦似乎有些意外的回头,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冷淡地问道:“怎么样了。”

医生早有准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费少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腿上的伤怀疑是当初就医不及时,感染造成的神经损伤,因为费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所以没能及时察觉并介入治疗,但并不是无法挽回,坚持锻炼加之药物作用就能逐渐恢复,但过程会非常辛苦。”

医生一口气说了大段,说话过程中观察着闵谦表情变化,见他反应冷淡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却始终落在半开的病房里,眉宇间隐藏一丝本人都很难察觉到的担忧情绪。

而下颌伤口还在流血。

医生道:“闵总,实习生正在帮费少处理受伤的伤口,您要不进去,让他帮您一起处理一下?”

一门之隔的房间内,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已经打扫干净,满房间的医生护士检查完身体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给病人包扎伤口。

费连拿着碎玻璃片划伤了闵谦,也弄伤了自己的左手,此时在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的作用下,失去力气靠坐在床上。

穿着蓝白病号服沉静垂眼的样子,几乎回到了还在昏迷的时候,但他又是清醒状态,不像之前似乎陷入永远与世隔绝的沉眠,看不到醒来的一丝希望。

闵谦推开门就看见这一幕,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迈步。

实习医生看见他进来,惊讶的想要站起来,闵谦抬手制止他的动作,对他点点头:

“我只是来顺便处理一下伤口。”

实习医生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眉眼很年轻,约摸只二十出头,身上还有浓浓未出象牙塔的学生气,他看到闵谦侧脸的血迹,又看看病床上摊开手心伤口的费连,一时之间有点犹豫。

好在闵谦表现得善解人意,没让他为难:“先给他弄,我等一下不急。”

闵谦在床边的椅子坐下,视线落在他鲜血淋漓的左手上。

可能是药效原因,费连一直垂着眼,好像没听到他进来,又好像只是不想见到他,始终没有抬起眼,只是随着他的靠近,呼吸略微重了一点,左手手指似有所觉颤抖了一下。

伤口比较深,几乎横贯了整个掌心,手掌纹路沁满了鲜血,伤口内部夹杂了碎掉的玻璃片就像从他血肉里生长出的宝石,使得阳光下他的左手一片血淋淋中有稀碎的晶亮光芒。

实习医生显然没有多少真正的经验,尽管动作再小心,用镊子夹伤口里的碎玻璃时还是不可避免碰到了伤口。

应该是很疼的,但可能是药效作用下对疼痛的感知减弱了,垂眼的青年眉头都不动,只有手指不受控制的痉挛了一下。

闵谦突然起身,拿走实习医生手中的东西:“我来。”

实习医生一惊,反应过来后手里的镊子已经被夺走,连忙让开地方。

闵谦在床边蹲下,拧着眉毛清理伤口里的碎玻璃,竟然比实习医生更熟练,镊子在他手中如臂指使,灵巧程度堪比实习生见过的临床带教医生玩手术刀。

动作又快又轻,全程几乎没有碰到伤口,结束的时候镊子尖端都没粘上多少血。

清理完伤口,闵谦在托盘上夹棉球蘸了酒精,认真细致地擦干净伤口周围半干的血,等血迹完全擦干后,伤口轮廓显露出来,长长一条几乎横穿掌心,边缘还有细碎的伤口,狰狞可怖,像一条盘踞在掌心的蜈蚣。

实习医生感慨幸亏没有割裂血管,不然光是止血就很麻烦。

闵谦换了新镊子和棉球,开始给伤口内部消毒,这次不管他再小心,始终会碰到伤口。

剧烈的疼痛超出了药物止疼的范围,费连轻轻吸了口气,疼得手指蜷缩,忍不住看向左手的伤口,却被处理伤口的闵谦遮挡视线,只能看到一点血迹。

他在心里和系统对话:【好大的一颗脑袋。】

系统:【……近大远小懂不懂。】

闵谦听到声音抬起头,眼神对视间顿时愣住。

对方浓密的直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绪,消瘦但英俊的脸庞没什么血色,只有苍白的唇忍耐地抿紧,隐忍不发的神情有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脆弱。

时隔两年之久,再次看见这幅陌生又熟悉的神情……

闵谦指间力气大到几乎要捏碎铁制的镊子:“忍一下,很快的。”

费连偏头,看向另一侧,只是蜷缩的手指几乎把伤口全部挡住。

他看到了闵谦脸上的伤口……

费连有点尴尬:【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主角攻不会因为这个报复我吧。】

系统语气沉痛:【他已经在报复你了,不然为什么亲自处理,当然是因为可以偷偷戳你伤口。】

【疼吗,疼就对了,这就是我们复活的代价。】

闵谦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扣住他腕骨分明的手腕,另一只手放下镊子,一根根掰平他的手指,声音莫名低沉,和之前无数次一样耐心解释:

“不一次性处理干净,以后伤口会发炎,到时候更麻烦。”

他重新拿起镊子,迅速给伤口消完毒,实习医生准备好了纱布等着包扎,却被他接过,常年握笔在集团文件签字做最高决策的手指此时无比熟练,最后一个规整堪比教科书的伤口包扎出现了。

实习医生目瞪口呆:“闵总,您以前也是学医的吗,竟然还会这个。”

闵谦的包扎方式很少见,既能透气也能很好包裹伤口,属于是医院都很少采用的,原因无他,麻烦且浪费时间,包扎一个消耗的时间抵得上普通方法三个。

这所疗养院实际上更像高级私人医院,根据他实习期间的所见所闻,这些上流人士平时有个小擦伤都要兴师动众找医生,而闵谦竟然能独立处理伤口,而且还这么好,真是罕见!

从清理异物、消毒、到包扎以及转移病人情绪,每一步都呈现出了绝对的专业性。

实习医生啧啧称奇。

闵谦不知想到了什么,抬眼看着费连线条干净的侧脸,笑了笑说:“以前有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经常在外面受伤,受伤了也不爱去医院,久而久之就会了一点儿。”

费连收回了受伤的左手,低头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只觉得他们两个商业互吹得有点明显。

但确实没那么痛了。

费连冷冷哼了一声。

闵谦开始给自己处理下颌的伤口,没再继续流血,等了这么久血迹完全干了,相比为费连的精心,他对自己可以用敷衍二字来形容,只擦掉血迹简单贴了个创可贴。

他的伤口小,费连严重得多,想起费连不顾自己受伤却执意拿着碎玻璃“刺杀”他的行为,闵谦忍不住叹气。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非常不划算,但是非常符合费连这个人的行事风格。

一个极端任性,没吃过苦头,前途灿烂,潇洒鲜活,他最初认识的费连。

也是,爱上苏简前的费连。

闵谦起身:“你好好休息,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他停顿了一下,“费氏集团的事,我会给你解释。”

费连闻言呼吸急促了一瞬,低垂着眼,睫毛却不停颤动,单薄病号服下的肩胛骨瘦的突出,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只要让费明起来见我。”

闵谦沉默不语,他还没告诉费连,费明起不见他,不是因为不想。

是因为费明起死了。

一滴泪顺着承受不住力量的睫毛尖落在被子上,包扎好的左手掌心渗出鲜血。

费连嘴角动了动,侧脸沐浴在灿金色阳光里苍白得几乎透明。

“他不愿意见我,是不是觉得我没用,是不是觉得我残废了,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废物不配当他儿子。”

“所以他把费氏集团交给了你,也不愿意见我一面。”

医疗知识都是我瞎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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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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