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旭偶尔觉得自己挺贱的，回想起被自己冷落在酒店的闻玄礼和他眼下的黑眼圈，也是会冒出丝丝不忍。
说到底，出于本能他做不了百分之百的坏人，但是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好人。
他的眸色一暗，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还勒住项圈的掌心，红痕还留在中间。
有些关系，如果太近就会像过敏一样令人不适，浑身不爽，但是远离了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允许自己偶尔犯浑，心里某个角落也隐约期待不一样的答案。
说服了自己，言旭带着路边打包的吃食回了酒店。
刷卡开门，他被眼前的景象一愣。
柔软的地毯上，熟悉的位置，□□的闻玄礼双手依旧背在身后。他冻得双手发抖，肩膀内扣，听见开门的声音下意识朝着门口看。
一只，等待主人的可怜的小狗。
一只，没有主人命令就不敢动的小狗。
他的眸子通透清澈，仿佛没有丝毫的埋怨，没有一丁点算计。
两人对视良久。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他背着手，想要站起来，但是跪太久小腿发软，踉跄了几下还是放弃，“真好，你还是回来了。”
房间实在是太冷了。
言旭无声地将毛毯披在他的身上，蹲下与他平视。闻玄礼的眼神是柔软的，让人流连忘返，可是再细细研究，在他的眼中言旭看不到自己。
他伸出手，扣着项圈轻轻一勾，轻而易举地将他拉向自己。
“其实你恨不得我再也不回来吧，不过看你的模样，你在赌。”他挑着闻玄礼的下巴，姿势暧昧但是二人之间全无兴致。
闻玄礼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淡淡“嗯”了一声。被识破小伎俩的他脸上的谄媚消散了九成，剩下的一成出于本能。
言旭眼睛弯弯，在他的脸颊旁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齿印，他夸奖道：“很棒，你没有对我说谎。”
他的血到底还是冷的，闻玄礼的伎俩在他面前难免幼稚，双方装得都不痛快，所以索性坦然相对。
“想要什么奖励呢？”言旭问。
闻玄礼垂下目光，静静道：“昨天晚上我父亲下了病危通知书，医院说他那种情况只有请国外团队来会诊”他顿了顿将目光转向对面的人，“医院告诉我，那支国外团队是创美的投资项目之一。”
言旭轻叹，大拇指抚过他的眼下，答应了。
父亲病危，闻玄礼站在医院的长廊上，隔着玻璃望着病床上躺着的父亲。父亲病重之后整个人消瘦到无法直视，头发因为化疗几乎都已经掉光。
期间他抬起沉重的眼皮 ，父子二人隔空对视，闻玄礼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怕父亲问，自己哪来的钱支付这昂贵到无法想象的医疗费用的。
当医生站在办公室里告诉他那支可以挽救他父亲生命的团队受创美资助的时候，闻玄礼有一瞬间想要逃离，他能感受到医生意味深长的目光，如芒在背。
继母阴沉着脸，拿到那八十万之后就转身离去，不忘好心地“叮嘱”他好好照顾打这钱的人。
言旭在医院预支付了很多很多钱，闻玄礼攥着单子站在门口，抬眼望了望灰色的天空，找不到自己的去处。
*
创美在Z大的宣讲会在暑假小学期结束前一天举行，乌泱泱的学生将大礼堂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刚刚的宣讲会上，言旭作为创美的首席执行官发表讲话，年轻有为，思路新颖，一句“欢迎新鲜血液加入创美，你们就是创美的未来”引得全场心潮澎湃。
这位年轻的企业家形象好，能力强，受得一众学生的欢迎。
宣讲结束之后，言旭没有离开，而是和公司的人坐在大礼堂的一处为学生们答疑。他待人诚恳，对每一位坐在对面的人都是俯身倾听，认真回复。
于是言旭这边的队伍排的极长，都排到了会场之外。
闻玄礼今天的身份是志愿者，穿着一件带学校logo的蓝色短袖，搭配一条白色运动裤，整个人干净清爽。造型是言旭早上给他做的，叮叮当当捯饬了一大堆东西，最后用上的只有一副小巧的海蓝宝耳钉。
言旭亲自给他戴上，又捏捏他的耳垂，语气亲昵：“等会儿和我一起去。”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配上清冷锋利的面容在人群中相当扎眼，引得不少过路人侧目。他与言旭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手中拿着指示牌，干着志愿者的工作。
此时已经是海城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户外站个一分钟都能中暑。不少学生老师都来大礼堂里乘凉，闻玄礼将一瓶瓶带着创美标志的饮用水和冰凉贴分发给他们，干完活他感觉自己一阵晕眩，赶忙撑着墙壁席地而坐。
想来是早上起太早没吃早餐的缘故，他隔着人群远远地望向那个人，言旭依旧充满活力但嘴唇微微泛白。
他挣扎站起身去物资处拿了点饼干，管理物资的是他的同班同学邵薇薇，她麻利地将闻玄礼要的东西递给他。
“哎，听说你已经去创美实习了？工资待遇怎么样？有转正的机会吗？是不是和宣讲会上一样啊？”
邵薇薇好奇地问，创美的法务部在业内虽比不上那些顶尖律所，但是也是被称为大律所的后花园的。
听到这话，闻玄礼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神色，随后笑着回应：“我感觉挺好的，双休，听前辈们说转正机会还挺多的。”
他那份实习在言旭看来过于普通，但闻玄礼干得很上心，除去在言旭那里的时间，剩下的几乎都待在了创美。公司里没人知道他和言旭的关系，也几乎见不到言旭，偶有一次部门开会，言旭直接推门而入旁听，那是闻玄礼第一次见到他正经工作时候的模样。
不苟言笑，冷漠，要求高。提出的所有要点相当犀利，纵然是他们部门经理这样的老滑头被他问到最后都有些精疲力尽。
两人至始至终连个对视都没有。
和他同期的另一位实习生告诉他：“虽然咱们没什么机会见到言总，不过公司里都说言总只是工作方面比较暴躁，其他福利啊什么的都比业内高出一大截。而且言总不搞职场歧视那一套，你放心干，只要不捅天大的篓子，专业过关，将来转正那是板上钉钉的。”
言旭在创美有个好名声。
闻玄礼朝着大礼堂的前方走去，那里正是几位创美高管的座位。
“您好，这是活动补给。”他将补给一个一个发着，走到言旭面前的时候，他没有接。
言旭抬眸看着他，眼中多了一丝玩味，闻玄礼看到他的唇色越发苍白，赶忙将吃食塞到他的手中。言旭低头一看，笑了，这是拿他当小朋友投喂呢。
水果拼盘，饼干，牛奶，坚果和巧克力。
他礼貌地道了声谢，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几滴汗水顺着他的脖颈向下。
“这位同学怎么盯着我看，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言旭的眼中闪过狡黠，四周都是创美的人和Z大的老师同学，人声鼎沸之间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
闻玄礼不敢看他，连忙将补给往他的方向推了一把。
“小闻啊，见到言总怎么不打声招呼啊？”此时，坐在一旁的老教授开了口，此人是闻玄礼的导师。
言旭笑容宴然，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往后座背上一靠，虽然闻玄礼站着他坐着但是上位者的气势明显。
“言总好，我是闻玄礼。”
老教授在一旁热情介绍，说闻玄礼是他少有的本科弟子，颇有天赋，隐隐约约有着举荐之意。
言旭听着，点头，上半身前倾，领口下垂。从闻玄礼的角度望去，那里红痕依旧，是他昨晚用虎牙磨的，暧昧至极。
他的肤色很白 ，那痕迹明显到不能在明显，但是那么多人，只有闻玄礼可以看见。
唰的一下，言旭看到闻玄礼的耳朵尖都红的滴血，便知道他看出来自己的小动作了。
就是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着那么多陌生人和熟人的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展示二人之间的旖旎。
“闻同学这个暑假有实习吗？”言旭明知故问。
一旁的法务部负责人率先开口：“小闻正在我们部门实习，言总可能没见过，小闻能力很好的，工作也干得漂亮。”
这话多少带点奉承的意味，公司传言他们的大老板好男色，言旭对这人多说了几句话，作为闻玄礼的上司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
“那是我们创美的荣幸，小闻就待在这里吧，也可以和其它同学分享一下在创美的经历。”言旭神色从容，半带轻笑，“你愿意吗？闻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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