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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晏桉的第二份工作

晏桉循声望去,只看见黑龙的头顶上坐着一个翘着腿的少年。

她是在寂寥的残月下降临在她的面前的。

龙身上的黑色鳞片挂着闪闪发亮的水珠,它摆摆尾巴拍起一片水花,又低下头,好让上面的人能从容地走下来。

“你是谁?”

那人抱着手臂,扬起头问道。

不应该是她才要先说这句话的吗……

晏桉这么想着,没有立刻回答,打量了一下眼前看着比自己还小的、盛气凛人的少年。

气势倒是很摄人啊,要不是强撑着,双腿简直要不听使唤地开始逃跑了。

有点像当初遇到兰德尔时,感受的强大威慑。

她的蓝色短发在如水月光下显现出绮丽的颜色,很引以为傲似的,见对面的人盯着自己的头发看,用纤长的手将发丝理了理。

要不是她发出了声音,还真的有点看不出她是男是女。

在昏黑的夜里理应看不见她的瞳色,但是这一双梦幻的蓝色眼珠熠熠闪光,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见她一直不回答,少女好像很没有耐心,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来救你的情人吗?那可以走了,我的孩子不喜欢女人,我抓来的人也不会放走。”

说完,她回到龙头上复又坐下,看也不看晏桉一眼,就支使黑龙潜回河底,不见了踪影。

晏桉看着幽深河道叹了口气:真没礼貌,自己还没有说一句话呢,噼里啪啦地讲了一通就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

俞西海乘着身下的龙一路落入了河底,她还是不喜欢这样狭窄浅底的河,永远生活在辽阔的蓝色大海里才好。

她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类在江河、大海里怎么呼吸这个问题,就像她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是一条龙一样。

其实只有在河面和河底之上一部分的空间,才存在着一层河水,在河底不用担心哺乳动物呼吸的问题。

而现在,蓝色和紫色的两对眼睛正大眼瞪着小眼。

紫色眼睛怀里抱着一个像用泥巴捏成的黑龙幼崽,旁边坐着好几个同样像用泥巴捏的年轻男人。

两人这么对视了一会儿,郁青先忍不住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帮你带小孩啊?”

“这不好么?我的小孩是最优秀的,既不哭也不闹。”

这样的小孩也不能哭闹吧?

“我才不管你的小孩怎么样,我的朋友马上就会来救我的!”郁青身边的白色小狗舔了舔他的脸,又围着他叫个不停,让他这句话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两人谁也没对这个泥巴幼龙提出质疑。

晏桉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幼稚对话,终于忍不住从黑暗中站了出来:“我们怎么又成朋友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怎么……我说了我不会放他走的,你下来了也没用!”俞西海看到突然走出来的人也没有慌乱,保持着骄矜的姿态说道。

“我也没有说要救他啊,本来就跟我没亲没故的。”晏桉不为所动地说。

郁青一开始以为她在做戏,现在看见她认真的神态不像在说谎,就受不了了:“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呜呜呜……”

边说眼泪就边哗啦啦地掉,像莹白的珍珠滑落,精致的面容也皱了起来。肩膀还一耸一耸,哭得像个小孩。

晏桉像没听见似的八风不动,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只要他这么一哭,不去管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一安慰就哭得更凶了。

听到她不会妨碍自己,俞西海就开始当她不存在了,自顾自地抱起了泥巴幼龙。

好像晏桉的实力根本不值得她抬一抬眼皮似的。

不过这也确实是事实就是了。

“虽然我是说了不是来救他的,但我可没说不是来杀你的啊。”

听到晏桉不自量力的发言,俞西海这下理也不愿意理她了。

也是,像她这样级别的反派,已经可以不屑去搭理不自量力的小虾米了。

晏桉不管她理不理,任务还是要做,她可不想在这儿当一辈子牧师。

郁青听完她的阙词就停下了哭泣,看着她从后背缓缓掏出了一件什么东西。

他以为那是晏桉惯用的电锯,刚想提醒她,这个在龙妖面前管不了什么用——

结果看见她掏出了一个手持小十字架。

这个小小的十字架精美非常,身周散发着像丝纱般柔和的光亮,架身中心镶嵌着一颗浅蓝色宝石,在映着荡漾波光的河底,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晏桉拿出这个十字架的瞬间,她看着面前人倏然缩小的蓝色瞳孔,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怎么可能无脑到什么都没准备就来啊?

时间溯回,这时她才刚答应下那个怀孕女人的请求,又把她请回屋。

本来准备拖一拖折磨一下郁青的,现在变成她主动寻找起线索了。

在清冷的白日缓缓落幕的时候,晏桉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用语言描述不出那个既缥缈又空灵、好像会被一阵风吹散似的声音,只知道它在诉说着,这像一首歌、一声呼唤,或者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凭着本能,迈开双腿走向了日落的方向。

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福音在发挥效用了,晏桉想。

末日这么久以来,时至今日她的福音才终于有了响应。

不过也对,她一直龟缩在公寓里,身边没有碰到什么死人。就算遇到了,她没有用心感应的话,也感受不到其呼声。

告别白玫瑰。

这时候她想起了它福音的名字,其实从这上面也体会不到它真正的效用。

感觉没有跟着呼唤走上多久,晏桉却觉得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最后回到了副本开始时所待的小屋的后院。

在茂密的树林中、疯长着的层层枝叶的遮掩下,她看见了一个立在黑暗阴影中的的矮小墓碑。

低头仔细听了听,晏桉确定了这里就是声音的发源地。

但让她没想到的一点是,墓碑上的名字居然是‘Veran’。

她在副本里的名字。

不过既然确定了,那么就要开始工作了,就算是自己的坟也要刨开。

她招招手,一直被无视的奥勒留身边缓缓出现了一个入殓箱和一柄铲子。

这个入殓箱的箱身用不知道材料的轻便黑木打造而成,饰以小部分的精致银漆纹样,看起来肃穆沉重。

打开之后,在红色的丝绒软垫上,摆着的一件件纯黑手柄的银制入殓工具闪烁着冷光。

箱内最左边的地方摆着一支散发着馥郁花香的白玫瑰,鲜艳美丽,凑近看的话上面还坠着一些露珠。

这支玫瑰和箱子旁边看起来就很严肃的钛钢铲形成了对比。

入殓师晏桉干起了明显不是本行的工作——她一把抄起地上的钛钢铲,卖力挖起了自己的坟。

没办法的事,要工作的话,就要先找顾客嘛。

不知挖了多久,就算用着轻型铲子也感觉到疲惫的晏桉,终于听见了金属碰撞的“哐啷”声。

棺材里躺着一具尚未腐烂完全的女性尸体,森白的骨架上挂着一点依稀能辨认出的皮肉。

头骨上残余的脸皮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属于晏桉的。

棺材里的也是晏桉,那站着的是谁?

站着的人后背起了些薄汗,坚定地认为这不过是副本搞出来的故弄玄虚的把戏,自己认真了就成笑话了。

棺材中的自己双手交叠在胸前,手骨间紧紧攥着一个小十字架。

虽然观感不太好,让晏桉觉得有点脸皮发紧,但她还是从死去的自己手中掰下了这个十字架。

入殓师晏桉上工失败,最后还是没有让主要的福音派上用场,只能把入殓箱收起来了。

一看就是关键道具了吧,搜遍了小屋内外只发现一些没什么用的线索,大概是一些Veran牧师的生平事迹,以及是如何如何勇斗恶龙,最后抱憾惨死。

唯一查到一个关键信息就是棺材里Veran握着的十字架对制服邪祟大有作用,只是牧师本人在与龙的最后一次搏斗后才做出它,不久就离世了。

Veran牧师喜欢用绘画的方式记日记,因为文字都消失了,所以晏桉基本上是看图猜画猜出来的。

其余得到的零星信息也是无关紧要甚至是带有误导性的,她看一眼就忽略过去了。

棺材内倒是有一卷不容易被发现的破旧羊皮纸,晏桉小心翼翼地展开一看,果然什么都没有。

“我可不会当这种正义傻瓜,有龙生活的话搬个地方住不行吗。副本怎么不把这个身份安排给郁青啊。”晏桉纳闷地想。

嘴上是这么说,要真遇到的话她会怎么做就不一定了。

虽然她自己现在还没有发觉。

接着就是带着十字架去索格河逮可怕的妖龙了,结果它脾气还挺大,不等她插上一句话就缩了回去。

晏桉想着郁青也在河底,总不至于一直喝河水。

就叫奥勒留给他的阅读索引发了个信息,得知水下有洁净的空气以供呼吸,就一头扎进了河里。

看着眼前不可一世的少年微讶的表情,她一下就觉得刨坟刨那么久耗费的时间没白费。

“这东西中间镶嵌的,是我的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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