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抱着许宣往清风洞走时,脚步已有些虚浮。强行燃烧修为的反噬正一点点袭来,她的指尖开始发冷,视线也阵阵发黑,唯有抱着他的手臂,始终收得很紧。
小青跟在后面,看着姐姐雪白的发丝和嘴角不断溢出的血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她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只能咬着牙,用最后的灵力扫清路上的碎石,让她们走得稳些。
回到洞府,白素贞将许宣轻轻放在石床上,立刻转身盘膝而坐,双手结印,试图压制体内翻涌的灵力。可刚一运功,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衣襟。
“姐姐!”小青扑过去扶住她,“别运功了!”
白素贞摇摇头,脸色苍白如纸:“我没事……先看看官人。”
许宣的伤比看上去重得多,狼妖那一爪虽没伤及要害,却震碎了他体内的气息,此刻他呼吸微弱,脸色青灰。白素贞颤抖着伸出手,指尖的白光小心翼翼地探入他体内,一点点梳理着紊乱的气血,每动一下,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小青在一旁看着,急得团团转,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咱们采的老参!”她急忙取来玉盒,打开盖子,那株粗壮的老参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姐姐,用它!”
白素贞点点头,分出一丝灵力,将老参的精华凝成一滴莹白的液珠,轻轻滴入许宣口中。液珠入喉即化,许宣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平稳了些。
“能吊住他的气了。”白素贞松了口气,身子却一软,靠在了石壁上,“剩下的……得等他自己慢慢养。”
小青扶着她躺下,看着她雪白的头发,哽咽道:“姐姐,你的头发……”
白素贞抬手摸了摸发丝,笑了笑,笑得有些苍凉:“不过是些头发罢了,过些日子就长回来了。”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倒是法海……这笔账,我记下了。”
洞外的天色渐渐暗了,许宣还在昏睡,白素贞也因灵力耗尽睡了过去。小青守在两人中间,握着断了的青竹鞭,竖着耳朵听着洞外的动静,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许宣先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趴在床边的小青,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手里还紧紧攥着鞭子。他动了动身子,小青立刻惊醒:“姐夫,你醒了?”
“素贞呢?”许宣急忙问,视线扫过洞府,看到了角落里石床上的白素贞。她睡得很沉,一头雪白的长发散落在枕上,刺眼得让他心头发紧。
“姐姐她……”小青咬着唇,把昨夜的事说了一遍。
许宣听得浑身发抖,挣扎着下床,走到白素贞床边。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雪白的发丝,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她发间。
“都怪我……”他声音哽咽,“若不是我回来,你也不会……”
白素贞被他的哭声吵醒,缓缓睁开眼,看到他通红的眼眶,虚弱地笑了笑:“傻官人,哭什么。”
“你的头发……”许宣说不出话,只是掉眼泪。
“会好的。”白素贞抬手擦去他的泪,指尖冰凉,“等过了这阵,我好好修行,很快就黑回来了。”她看着他,“倒是你,身子还虚,快躺回去。”
许宣不肯,只是握着她的手,紧紧地,像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就在这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风声,五鬼凭空出现,白福手里捧着个信封,急声道:“青姑娘,白姑娘,城里传来的信,说是许公子的姐姐派人送来的!”
小青接过信拆开,脸色越看越沉:“姐夫,不好了!姐姐说,法海在城里散布谣言,说你被蛇妖掳走,还说蛇妖要吸你的精气修炼,现在官府正带着人往山里来!”
许宣一愣,随即明白了——法海这是要赶尽杀绝,连让他安稳养伤的机会都不给。
白素贞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许宣按住。他深吸一口气,眼里的泪水不见了,只剩下坚定:“你们先走。”
“姐夫,你说什么?”小青急道。
“你们不能被官府抓到。”许宣看着白素贞,“我跟他们回去,我是凡人,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等我把事情说清楚,就来找你们。”
“不行!”白素贞立刻反对,“法海既然敢这么做,就不会让你轻易脱身!”
“那也不能让你们被抓啊。”许宣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我是许仙,是衙门的文书,他们总得听我解释。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消息。”他看向小青,“小青,照顾好你姐姐。”
小青还想说什么,却被白素贞拦住。她看着许宣,眼里满是担忧,却点了点头:“好,我们等你。你万事小心,若有不对,立刻用这个唤我们。”她塞给他一枚小小的青玉佩,“捏碎它,我们就知道了。”
许宣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里。他最后看了眼白素贞雪白的头发,转身往外走:“我走了。”
白素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忽然捂住嘴,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
小青抱着她,眼泪也掉了下来:“姐姐,我们真的让姐夫一个人去吗?”
白素贞摇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说得对……我们不能被抓。”她攥紧了拳头,“法海,你若敢伤他一根头发,我定掀了你的金山寺!”
洞外的阳光刺眼,许宣深吸一口气,朝着山下走去。他知道,前路必定凶险,但为了她们,他必须走下去。
许宣刚走到山脚,就见一队官差举着火把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衙门里的李捕头。李捕头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即沉下脸:“许文书,你果然在这里!法海大师说你被蛇妖掳走,我们正满山找你呢!”
“李捕头,你听我解释,根本没有什么掳走……”许宣刚想辩解,却被李捕头打断:“解释什么?法海大师亲眼所见,说那蛇妖要吸你精气修炼!你快跟我们回去,免得被那妖物害了!”
官差们不由分说,架着许宣就往城里走。他挣扎着回头望了望深山的方向,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他知道,此刻白素贞和小青一定在暗处看着,却不能现身。
回到城里,消息早已传开。街坊邻居围在路边,对着他指指点点,眼神里满是惊惧。“就是他,被蛇妖缠上了”“听说那蛇妖化成人形,美得很呢”“难怪许文书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
许宣被关在衙门的客房里,说是看管,实则软禁。他拍着门喊了半天,却没人理他。直到傍晚,房门被推开,法海穿着袈裟,缓步走了进来,手里捻着佛珠,一脸“慈悲”。
“许施主,你总算平安回来了。”法海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淡,“那蛇妖凶狠,施主能脱险,实乃幸事。”
“法海!你为什么要撒谎?”许宣红着眼站起来,“素贞她们从未害我,是你在背后搞鬼,引妖精来害我们!”
法海脸上的笑意淡了:“施主被妖物迷惑,竟还为她们说话。人妖殊途,那白素贞本是千年蛇妖,夺我仙丹,残害生灵,如今又纠缠于你,其意不善啊。”
“你胡说!”许宣气得发抖,“素贞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倒是你,身为出家人,却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算什么高僧!”
法海猛地拍了下桌子,佛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冥顽不灵!那蛇妖为了护你,不惜燃烧修为,已露妖性!你若再执迷不悟,迟早会被她吸尽精气,死无葬身之地!”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宣:“贫僧给你指条明路,说出那蛇妖的藏身之处,贫僧可为你超度,保你平安。”
“我不会说的。”许宣别过头,“你死了这条心吧。”
法海冷哼一声:“看来施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转身往外走,“那就别怪贫僧无情了。”
房门再次被锁上。许宣瘫坐在椅子上,心里又急又怕。他知道法海不会善罢甘休,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联系白素贞,更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场危机。
夜深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许宣抬头,只见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从窗缝里钻进来,停在他手背上。他认出那是小青用灵力化的信虫,急忙摊开手掌。
萤火虫翅膀扇动,发出细微的光芒,竟在空中拼出几个字:“勿急,已寻姐姐姐夫相助。”
许宣的心猛地一松,眼眶瞬间热了。他对着萤火虫点了点头,看着它飞出窗外,消失在夜色里。
他知道,她们没有放弃他。
而此刻的李府,许宣的姐姐许姣容正急得团团转。小青傍晚找到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她虽怕妖精,却更信自己的弟弟。
“小青姑娘,你放心,汉文不会有事的。”许姣容擦了擦泪,“我这就去找知府大人,汉文在衙门当差,他的为人,大人是知道的。”
小青点头:“多谢许姐姐。我姐姐还在山里养伤,我得回去守着,这里就拜托你了。”
许姣容看着小青消失在夜色里,深吸一口气,披上外衣,拿着许宣平日里攒下的文书政绩,匆匆往知府府衙走去。
夜色深沉,衙门客房里,许宣握着那枚青玉佩,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他知道,这场仗,他们不是孤军奋战。
法海以为把他困在这里,就能逼白素贞现身,却不知人间自有真情在,哪怕是凡夫俗子,也懂得分辨善恶,懂得守护自己在意的人。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许宣听到了门外的争吵声,是姐姐的声音,还有知府大人的声音。他站起身,走到门边,紧紧攥着拳头。
他知道,天亮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许姣容红着眼眶冲进来,一把拉住许宣的手:“汉文,你没事吧?”
知府大人跟在后面,看着许宣,眉头微蹙:“许文书,法海大师说你被蛇妖所惑,此事……”
“大人明鉴!”许宣挣脱姐姐的手,对着知府作揖,“法海所言全是污蔑!那白素贞虽非人类,却从未害过人,反倒是法海,因私怨屡次寻衅,甚至引妖精害我性命,若不是素贞舍命相护,下官早已不在人世!”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白素贞送的玉佩:“这是她所赠,里面有她的灵力,却从未伤我分毫。下官在山里遇险,也是她姐妹二人救了我。”
许姣容在一旁帮腔:“大人,汉文自小老实,从不撒谎!他在衙门当差这些日子,勤勤恳恳,您是知道的!法海大师说他被妖所惑,可有证据?”
知府捻着胡须,沉吟片刻。他与许宣共事多年,知他品性端正,倒是法海近日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激进。
“许文书,你说的可是实情?”
“句句属实!”许宣挺直脊背,“若大人不信,可去查近日山里的妖精异动,定能查到些蛛丝马迹,那都是法海引去的!”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法海的声音:“阿弥陀佛,施主果然被妖物迷了心窍,竟在此混淆黑白!”
法海走进来,目光落在许宣手中的玉佩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此乃妖物法器,施主贴身携带,早已被妖气浸染,难怪会为蛇妖说话!”
“你休要血口喷人!”许宣怒视着他,“那玉佩护我数次,何来害人之说?倒是你,身为高僧,却满口谎言,到底安的什么心?”
知府见两人争执不下,抬手道:“好了!此事暂且不论,许文书先随你姐姐回家休养,待本官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法海还想说什么,却被知府一个眼神制止。知府虽信佛,却也知官场规矩,法海虽是高僧,却无权在他的地界上随意发落衙门文书。
许宣跟着姐姐走出衙门,阳光照在身上,却暖不了他心里的寒意。他回头望了望金山寺的方向,法海那阴鸷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汉文,别担心,总会好的。”许姣容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许宣点点头,心里却清楚,法海绝不会就此罢休。他必须尽快找到白素贞,告诉她这里的情况。
回到家,许宣借口疲惫,把自己关在房里。他拿出小青给的青玉佩,犹豫片刻,轻轻捏碎。
玉佩碎裂的瞬间,一道青光闪过,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许宣推开窗,小青的身影落在窗台上,脸上带着焦急:“姐夫,怎么样了?”
“我没事,姐姐帮我向知府求情,暂时没事了。”许宣压低声音,“但法海肯定不会甘心,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出来!”
“我知道。”小青点点头,“姐姐让我告诉你,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让你别担心。等风头过了,我们再想办法见面。”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这是姐姐用灵力做的,你带在身上,能避开一些小妖精的窥探。”
许宣接过香囊,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他看着小青,忽然想起她肩上的伤:“你的伤……”
“早好了!”小青扬了扬下巴,眼里却闪过一丝黯然,“姐夫,你自己多保重,我走了。”
说完,她纵身跃出窗外,很快消失在巷尾。
许宣握着香囊,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青山。他知道,这场风波还远远没有结束,法海的阴谋,官府的疑虑,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妖精……
但他不怕。
清风洞深处,白素贞盘膝坐在寒玉床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光,正是闭关修炼的紧要关头。自那日燃烧修为护下许宣后,她的灵力亏损严重,一头白发虽已渐渐转黑,根基却虚浮得厉害,稍有不慎便可能走火入魔。
洞外忽然飘来一阵祥云,金光中走出个粉雕玉琢的童子,手里捧着个碧玉托盘,盘中躺着一株晶莹剔透的仙草,叶片上还凝着晨露,灵气逼人。
“白姑娘,”童子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稚气却不失庄重,“家师黎山老母知你遭逢劫难,特命我送来‘凝露草’,助你恢复灵力。”
白素贞缓缓收功睁眼,见是黎山老母的童子,忙起身行礼:“有劳仙童,替我谢过老母。”
童子将托盘递过来,眼神却带着几分严肃:“家师还有几句话让我转告姑娘——你本是千年修行的蛇仙,尘缘本是过眼云烟,报恩已是尽了心意,切不可再贪恋红尘情爱。”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如今法海执念已深,你与那凡人纠缠越久,变数便越多。若不能及时抽身,早日飞升,他日劫数临头,便是家师,也未必能护你周全。”
白素贞接过凝露草,指尖微微颤抖。仙草入手温润,精纯的灵气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舒服得轻颤了一下,可童子的话,却像一块冰,冻得她心口发沉。
“老母的教诲,素贞记下了。”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涩然。
童子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姑娘是聪慧人,该知仙凡殊途,强行相守,终是镜花水月。家师说,你尘缘了结之日,便是飞升之时,莫要错过了机缘。”
说完,童子踏云而去,祥云很快消散在洞口,只留下淡淡的檀香。
白素贞捧着凝露草,站在寒玉床边,久久没有动弹。洞外传来小青逗弄鸟儿的声音,清脆活泼,可她听着,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知道黎山老母是为她好,千年修行不易,飞升更是多少妖精求而不得的机缘。可一想到许宣,想到他为她挡在狼妖身前的样子,想到他握着她的手说“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们”,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报恩……她早就分不清,那份最初的报恩之心,何时已变成了割舍不下的牵挂。
她将凝露草放入口中,仙草入口即化,磅礴的灵力瞬间涌遍全身,修补着受损的经脉。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血色,连气息都沉稳了许多。
可灵力越充盈,心里的挣扎就越剧烈。
“姐姐,你出关啦?”小青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见她气色大好,高兴地拍手,“看来那仙草真管用!我这就去告诉姐夫……”
“小青。”白素贞叫住她,声音有些沙哑,“别告诉他。”
小青愣了愣:“为什么?姐夫肯定很担心你。”
白素贞望着洞外的天光,轻轻摇头:“让他安心在城里待着吧。”
黎山老母的话像警钟,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她不能再拖累他了,法海的手段越来越狠,若真如老母所说,劫数临头,她自己万劫不复也就罢了,怎能让他也卷入其中?
或许,真的该像老母说的那样……
可这个念头刚起,许宣的笑脸就浮现在眼前,让她瞬间溃不成军。
她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沾了层水汽。千年修行,难道真的抵不过这短短数月的人间烟火?
白素贞坐在寒玉床上,指尖捻着那截凝露草的残叶,反复摩挲。洞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石缝,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极了许宣说话时温和的语调。
“姐姐,你都发呆半天了。”小青端着一碗新熬的药进来,见她对着空托盘出神,忍不住道,“黎山老母是好意,可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飞升不飞升的,哪有姐夫重要?”
白素贞抬眼,眼底带着一丝茫然:“可仙凡殊途是天理,强行逆天,终会遭报应的。”她想起法海那张阴鸷的脸,想起群妖扑来时许宣奋不顾身的样子,心口一阵抽痛,“我不怕报应,可我怕……怕牵连他。”
小青把药碗往石桌上一放,溅出几滴褐色的药汁:“牵连?当初要不是法海搞鬼,咱们现在早就住上大房子了!姐夫从来没怕过被牵连,他只怕护不住咱们!”
她走到白素贞面前,用力攥住她的手:“姐姐,你别听那童子的!什么飞升机缘,没有姐夫在身边,就算成了仙,又有什么意思?”
白素贞被她说得一怔,望着小青眼里的执拗,忽然想起初遇时,这丫头也是这样,明明修为不及自己,却总想着护着她。如今,她又在为自己和许宣的情分据理力争。
洞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是许宣之前逗过的那只学舌鸟。白素贞忽然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山的那头,是许宣所在的城。
“你说得对。”她轻声道,语气里的犹豫渐渐散去,“若成仙要以割舍他为代价,这仙,不修也罢。”
千年修行,她见过昆仑的雪,听过东海的涛,却从未有过这般踏实的心动。许宣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挡下利爪獠牙,为她对抗整个世俗的偏见……这份情,早已不是“报恩”二字能概括的。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姐夫?”小青眼睛一亮。
“再等等。”白素贞摇头,指尖凝聚起一缕灵力,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我需先稳固修为,免得再让他担心。你去城里一趟,把这符交给许宣,告诉他……我很好,让他安心。”
符纸在空中化作一只青蝶,振翅欲飞。小青接过蝶,用力点头:“放心吧姐姐,我一定送到!”
看着小青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里,白素贞转身回洞,重新坐回寒玉床。这一次,她周身的白光不再带着挣扎,反而透着一股平和的坚定。
黎山老母的告诫犹在耳畔,可她心里清楚,有些选择,一旦做了,便不会后悔。
她要的从不是高高在上的仙位,而是能与他共守一炉烟火,能在他老去时牵住他的手,能让他笑着说“有你们在真好”。
至于劫数……
白素贞抬手抚上心口,那里跳动着与许宣交握时的暖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在,她便有勇气对抗所有风雨。
洞外的阳光越发明媚,照在寒玉床上,映出她眼底清亮的光。这红尘路,她走定了。
金山寺的禅房里,法海将一串佛珠捻得粉碎,指缝间渗出血丝。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进来,照在他阴鸷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戾气。
“区区蛇妖,竟有如此手段……”他低声嘶吼,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本以为借群妖之手能除掉许仙,再趁白素贞灵力亏损时将其收服,却没料到她不仅没死,反倒得了黎山老母的仙草,连官府那边也没能扳倒许仙。
“好,很好!”法海猛地一拍桌案,案上的木鱼被震得跳起,“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安稳度日了?太天真了!”
他转身走向禅房深处,那里供奉着一尊青铜古鼎,鼎身刻满了繁复的符咒,隐隐透着黑气。这是他早年云游时偶然所得,据说能召唤上古凶煞,只是动用一次需折损百年修为。
“白素贞,许仙……”法海盯着古鼎,眼中闪过疯狂的光,“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抵挡凶煞索命!”
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古鼎之上。鲜血渗入符咒,瞬间燃起幽蓝的火焰,鼎内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嘶吼,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气弥漫开来。
“以我法海之名,召凶煞现世,取许仙魂魄,擒白素贞归……”他念起晦涩的咒语,声音嘶哑,周身的佛光竟与煞气交织在一起,显得诡异至极。
幽蓝的火焰越烧越旺,古鼎内伸出一只布满鳞片的利爪,紧接着是狰狞的头颅,双眼燃烧着猩红的火光——上古凶煞,竟真的被他召唤出来了。
“去吧,”法海指着窗外的方向,语气阴冷,“把他们给我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凶煞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化作一道黑影冲出禅房,消失在夜色里。
法海看着凶煞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他知道,召唤凶煞是饮鸩止渴,可一想到白素贞夺走他仙丹时的模样,想到许仙护着蛇妖时的执拗,他就恨不得将这对“人妖”挫骨扬灰。
“哪怕折损千年修为,我也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他喃喃自语,眼中只剩下复仇的执念。
夜风吹过金山寺,钟楼上的铜钟无故响起,声音沉闷,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浩劫敲响丧钟。
而此刻的李府,许宣正对着小青带来的青蝶符出神。符上的灵力温暖而熟悉,让他想起白素贞的指尖。他将符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盘算着明日该如何说服知府,彻底洗清白素贞的冤屈。
凶煞的黑影掠过夜空时,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它循着许仙身上的气息,一路咆哮着冲向许府,所过之处,门窗震颤,猫狗哀鸣,连墙角的青苔都被煞气冻成了青黑色。
许宣正坐在灯下抄写文书,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被毒蛇盯上一般。他猛地抬头,就见窗户“哐当”一声碎裂,一道黑影裹挟着腥风扑了进来,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獠牙上还滴着黏液。
“妖怪!”许宣下意识抄起桌上的砚台砸过去,却被黑影一爪拍飞。砚台撞在墙上,碎成了粉末。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到书架,整排书砸下来,埋住了他的小腿。
“姐夫!”窗外传来小青的惊呼。她本想连夜赶回清风洞,却在半路察觉到凶煞的气息,拼尽全力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青竹鞭带着青光抽向凶煞,却被它坚硬的鳞片弹开。小青急得眼眶发红,这凶煞的戾气比之前所有妖精加起来都重,绝非她一人能应付。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如闪电般划破夜空,白素贞的身影落在院中,白衣在煞气中猎猎作响。她刚稳固好修为,便感应到小青的危机,竟不惜撕裂空间赶了过来。
“素贞!”许宣从书堆里挣扎着探出头,看到她的瞬间,眼眶一热。
白素贞却没看他,指尖凝起两道白光,分别护在许宣和小青身前,眼神冷得像冰:“上古凶煞,竟敢现世作祟!”
凶煞被她的灵力所阻,嘶吼着扑上来。白素贞飞身迎上,白光与黑影在院中碰撞,发出震耳的轰鸣。许宣看得心惊胆战,只见白素贞的白衣一次次被煞气染黑,又一次次被她用灵力逼退,嘴角已溢出了血丝。
“姐姐快不行了!”小青急得跺脚,却被白光护着动弹不得,“这凶煞太厉害,肯定是法海搞的鬼!”
许宣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枚白素贞送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他不懂法术,却知道这玉佩里有她的灵力。他咬着牙,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把力量传给她。
或许是他的意念起了作用,玉佩忽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与白素贞的白光呼应。白素贞只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灵力竟瞬间充盈了几分。她抓住机会,指尖白光暴涨,狠狠击中凶煞的眉心。
“嗷——”凶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影渐渐消散,化作点点黑气,被月光净化。
危机解除,白素贞却晃了晃,直直往下跌去。许宣挣脱书堆,扑过去稳稳接住她,只觉她的身子烫得惊人。
“素贞!素贞你怎么样?”
白素贞靠在他怀里,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小青连忙上前探她的气息,松了口气:“只是灵力耗尽,晕过去了。姐夫,快把姐姐抱进屋!”
许宣抱着白素贞往房里走,她的白衣上沾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却仍紧紧蹙着眉,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他轻轻抚平她的眉头,心里又疼又恨——法海,你竟真的要赶尽杀绝!
将白素贞安置在床上,小青守在床边渡灵力,许宣则走到院子里,望着金山寺的方向,眼神里满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
法海的执念已深,不将他们拆散,绝不会罢休。
而他,不能再让素贞和小青为了他一次次受伤。
许宣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房时,眼神已变得无比坚定。
他要去找法海,做个了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