翱伏低着头暗自腹诽,连跳过来几只长毛兔都没察觉。
这些兔子被翱伏养得油光水滑,细皮嫩肉,就是胆子小得跟蚂蚱一样。
这会看见翱伏,想过来与他亲热亲热,却又碍着青龙不敢上前,急得他们不住转圈,骨碌碌地滚作一团。
青龙拦住一只滚过来的灰兔,脚尖挑着毛球尾巴轻轻一拨,那兔子便翻跟头似的往前栽,吓得其他兔子四处逃窜。
翱伏再没心情胡思乱想,勾着腰满地捡兔子。
可惜抱了这只跑了那只,动作太大又怕踩着它们,一不小心左脚绊了右脚,“轰”地一声把自己给摔在了地上。
青龙看得哈哈大笑。
翱伏气不过,坐在地上大声叫嚷:“你......你还有没有点天神的样子了?”
青龙挑眉问:“天神什么样儿?”
“天,天......反正不是你这样!”
青龙也不介意,抱着白束边走边道:“还年年呢,把兔子和狐狸送回房去,有话到前院来说。”
“我挨不着狐狸。”翱伏连忙大喊。
“现在可以了。”青龙头也不回,一拐弯便没了影。
白束睡得很不安稳,一开始只是微微颤抖,后面竟剧烈抽搐起来。
青龙将他放在床头,看着他渐渐无力挣扎,再由嘴角泄出濒死的呜咽。
强行疏导灵力对于神元来说有害无益,不仅不能打通灵脉还有可能伤及根本,这样简单的道理白束不会不懂。
可每每在睡梦中痛苦挣扎到底是什么缘故?
而他体内那股强劲霸道的灵力又是从何而来?
青龙百思不得其解,看着气若游丝的白束喃喃自语:“你到底在做什么?白束神君!”
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敲响。
翱伏垂着脑袋站在门外,青龙没让他进来,隔着门道:“长毛兔可还有血脉流落在外?”
“有!”
“去找,然后是去是留随便你。”
“留,兔子得留在这里,外面,我护不住他们。”翱伏想也不想。
“行,但有一样,你跟青丘的恩怨到此为止,兔庄惨烈,可狐族也有阿依婶和小豆子一样的无辜妇儒。”
“仇余不让你报仇,一来是不愿你背负孽债;二来也是为了侥幸存活下来的小兔子,兔族灵力低微,若是没有你,他们活不下去。”
“你若明白仇余的苦心便好好修炼,争点儿气,待你势大力强,金翅大鹏鸟的名号便是他们最好的庇护,到那时候谁都不敢轻慢了长毛兔一族。”
听到这里,翱伏猛然抬起头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他知道仇余的苦心,只是没想到青龙也能明白。
他原以为高高在上的天神只会两头打压平息事态,或是不顾对错偏颇一方,甚至是杀鸡儆猴以示威压。
可青龙都没有!
他在教导自己,而这样的教导甚至带着些偏袒和同情!
出生以来只有两个人对他用过这样的语气,而此时此刻,他似乎在青龙身上看到了仇余的影子。
悬着的心好像漂泊的小船找到了港湾,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踏实。
“还有件事......我,我也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
屋内有茶水落入杯中的声响。
青龙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就你这样隔三差五打得遍体鳞伤,本神君可没那些闲工夫去救你,不留!”
翱伏急了:“我不打架了,你让我留下,我......我留下给你干活!”
“你能干什么?”青龙问。
“我力气大,会盖屋子,还能挑水,阿依婶做衣裳时,我还帮她裁过布料。”翱伏恨不得把吃喝拉撒以外的事儿全说一遍。
“滚!”屋内轻斥一声,
“那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无怨言!”
时机已到!
青龙缓缓开口:“什么都愿意?”
翱伏坚定点头:“嗯,什么都愿意!”
茶盏落在桌面,发出“锵”地一声。
“行!涅槃山大,勉强留得下你,等忙完兔子的事便回来,以后任由本神君驱使,不过,得先约法三章。”
“行,你约!”翱伏的目光无比坚定。
青龙叠着扇子。
“第一、听话。”
“第二、听话。”
“第三、还是听话。”
“仗势欺人、惹是生非的事儿不能干,实在手痒就去找厉害的打,捏软柿子丢脸,还有,要打就打赢了,别输了回来哭鼻子。”
翱伏听得直眨眼,本以为青龙神君要说出些什么金科玉律来,原来就两个字——听话!
自己脑子钝,若是说得复杂了怕也记不住,这个好,字少容易记。
除了听话就是要找厉害的打,而且得打赢,找厉害的打倒是一贯如此。
可次次都打赢却不容易,毕竟那只天杀的孔雀他就干不过。
此时此刻就差对青龙顶礼膜拜的翱伏,便认真地琢磨起出招速度如何与力量共存并进的问题来。
正在这时,一道劲风撞开门扇呼啸而来,不等翱伏反应,小臂已被青龙牢牢握住。
手臂传来阵阵熔岩般的灼热,烈焰焚烧的痛感立刻传至全身。
翱伏疼得满头大汗,却只是紧盯着青龙,咬牙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青龙不会伤害自己,这大概是半神之体的本能直觉,亦或是终于找到仇余一样的归属,他不想轻易放弃!
疼痛还在继续,直到翱伏就快坚持不住,青龙紧握的右手才慢慢松开。
随着手掌撤离,痛感立刻消失不见,原本被握住的地方金光一闪,现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青色小龙来。
翱伏用袖子擦了擦汗,手指在龙身上轻轻抚过,充沛的灵气立刻犹如实质般萦绕在他的指尖。
“这是什么?”翱伏惊讶问道。
青龙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衣袖:“青龙印,好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翱伏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也不是蠢得无药可救。
“这是咱们山头的标志!”痛感一过,翱伏立马活蹦乱跳起来。
“燕儿山的黑熊精就给他的手下一人烙了一个,不过没咱们这个好看,也不会发光,更没有灵力,山下的小妖精们可害怕这玩意儿了,看见身上有黑熊印记的就绕道走,他还给自己的庄子取了个名字叫黑熊堂,可威风了,那咱们叫什么?青龙堂吗?”
说完,一双鸟眼亮晶晶地望向青龙。
青龙喉间哽了哽,像在强忍着什么,手中的折扇被他捏的咯咯作响。
翱伏终于发觉了不对劲,一跳三丈远:“别,别,别打,刚才已经疼去了半条命,再打就活不成了。”
青龙咬着牙快速说道:“ 青龙印可以让你自由出入涅槃山;五丈内可沾染本神君灵气,快速提升修为;还可以在关键时候保你一命。不过,你那张鸟嘴要是再不闭上,青龙印也救不了你。”
翱伏的眼神更亮了,简直像落入了两颗星星:“这可真是好宝贝呀!”
说完,便对着自己的手臂又摸又蹭。
就在青龙回到房中准备关门的时候,翱伏忽然将手臂伸到他的面前:“要不再给我印深点?浅了怕掉!”
青龙的扇子终于还是飞了出去。
鹏鸟在前面跑,扇子在后面追,跑出一段距离,翱伏就回头对着扇子亮出手臂上的青龙印。
扇子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便会迟疑一会儿,翱伏再趁这机会拔腿就跑,一鸟一扇就这样玩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晌午白束还是没醒,青龙让翱伏将议事厅的玄玉桌搬到了卧房,铺上褥子给白束当床睡。
翱伏见青龙这样糟践宝贝桌子,又看了眼睡得人事不知的小老虎,只瘪着嘴“啧啧啧”了几声,便捡空溜了出去。
在玄玉桌上躺了七天七夜的白束仍不见好转,其间只恍惚醒过来一次。
青龙不敢再揉搓他,只说些闲话与他逗趣,白束虽也与他拌几句嘴,但说不了一会儿又开始打瞌睡,仍是精神不济的样子。
青龙骂那狗屁没用的玄玉桌是个废物,心想还不如自己整日抱着,好歹渡些神息给他,怎么不比那破桌子强。
于是青龙神君又开始抱着只睡着的小老虎,就连去黑泥湾收拾青鱼精时也没撒手。
不知翱伏在好奇些什么,有事没事总往他怀里瞅,好像对这只小老虎特别感兴趣。
就连那天跟着青龙去见胡崖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胡崖声泪俱下地指责他滥杀无辜时,他才长了跳蚤似的一会儿撸袖子,一会儿挠脑袋。
手臂上的青龙印晃得胡崖直眨眼。
老狐狸心有九窍,一看便明白了是怎么个事,最后只能无奈下山去寻找失散的狐狸们。
白束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次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苏醒过来,不同的是,这日醒来后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涅磐山上飘着小雪,卧房里却温暖如春,白束睁眼时青龙正站在窗前看着雪花漫天飘洒。
白束从薄毯里钻出来,站在床沿伸了个懒腰。
“醒了?”青龙回头问。
“嗯!”白束看着窗外,“雪花果然很美。”
今日这雪下得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像青龙接下来要说的话。
“奎宿找到了。”
白束昏睡的这些日子里,青龙还是去找了奎宿,他没有遵守两人的约定,将奎宿禁锢在了一座宫殿里。
他知道白束会怪他不守承诺,这事儿确实也应该交给白束自己处理,可是每每看到那痛苦挣扎的身躯,他没法不想到自己。
奎宿该死!
就连他自己也找不到被宽恕的理由。
面对怒气冲冲的青龙时,他每哭叫一次“神君”,青龙的杀心便更重一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想活活撕碎一个人,甚至想抹杀掉他来过这世间的所有痕迹。
“神君”这两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时,是一种羞辱的鞭刑,在青龙的脸上抽得生疼。
四神君早已被绑在了一根绳上,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
可是奎宿没有死。
青龙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因为除了白束,谁也没有资格要他的命。
“知道了,揣着我的神魄呢,跑不到哪儿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