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在海上飘了几天，程昱已经记不清自己将藤蔓伸进海底，试探过多少次，还是没找到那条螃蟹的高速公路。
好在他们造的船算是结实，并没有下沉或是漏水。
“也许现在不是螃蟹的迁徙期。”慕栖也有些郁闷。
这茫茫大海上，根本看不到其他船只或是陆地的半点影子。
为了打破僵局，慕栖很容易就想到了程昱收到的那个小型定位器。
当时造船的时候，为了节省耗材和时间，造出的船只并不大，除了露露这个唯一的女孩，其他人都是几人共用一个船舱休息。
毫无意外，程昱和慕栖当然在同一个船舱内。
还剩下两个船舱，露露一个小的，陆瑞阳、陆瑞辰和肖年同住一个大的。
慕栖把程昱叫回他们的船舱，按下定位器上面的通讯请求按钮。
“我们现在可是在大海上，这东西能有信号吗？”程昱对此有些怀疑。
慕栖却很肯定，“只要不是在外太空，他们就绝对能收到。”
白塔的技术不容小觑，虽然时间用的有些长，但十几分钟后，他们也终于听到了对面的声音。
不是白枫的声音：“您好，需要什么帮助吗？”
慕栖跟程昱打手势。
程昱照着他的意思说道：“白枫在吗？我要找他。”
对面的人礼貌客气道：“白长官正在参加会议，如果可以的话，请留言，稍后我会转告他的。”
程昱看慕栖摇头，便说：“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跟他通话！”
对面沉默了片刻，“好的，我先去请示一下，您稍等。”
对方说完，通讯器发出一阵规律的电流声，像是在挂机。
又过去十几分钟，通讯恢复正常。
“你好，我是白枫。”
慕栖认出了这声音，就是那天跟他撞到的人。
白枫主动道：“程先生，你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解决吗？”
“你怎么知道我遇到困难了？”这话说出去，程昱才想起来之前慕栖告诉他这个小玩意儿是定位器，可以知道他们的位置。
白枫肯定是通过定位器看到他们在一片大海上。
对面的白枫淡定道：“是合理猜测，最近都没在黑塔看见你和你的朋友，你们离开这里了吗？”
程昱看着慕栖的手势，过了几秒钟回答：“是啊，塔里物资不足，我们得出来采集啊。”
“程先生，你的旁边还有其他人吗？”
这话一出，程昱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不等他问，白枫主动解释道：“感觉我们的对话有延迟，应该不是技术原因，是有人在操纵这场对话吗？”
“说操纵也太难听了吧。”程昱反驳道，“我旁边就是我队友啊，我们一起出来的，他们都不信任你。”
“是吗？”白枫似乎轻笑了一下，“为了获得你们的信任，看来这个忙我非帮不可了。”
“那么，程先生，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呢？”
程昱跟慕栖对视了一下，说道：“我们在海上迷路了，听说你们白塔的哨兵遍布很广，也有很多地图，能不能告诉我陆地在哪个方向？”
白枫沉默片刻。
“程先生，你是S级的哨兵，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导，你就应该能找出陆地的方向。”
程昱有些不耐烦了，“你什么意思？我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我们迷路了，这里是大海上。”
“即便是在大海上。”白枫重复道，“放大的五感是哨兵的优势，我相信你的能力在绝大多数哨兵之上，只要你用心去感受。”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程昱有些失去耐心了，“我再说一遍，我——迷——路——了！”
“唉，太可惜了。”对面的白枫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未经过正规训练的哨兵，连最基本的方向辨别都困难，简直是浪费天赋。”
程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们现在是在大海的中心，不知道陆地在哪个方向，到底是你听不懂人话，还是这里信号不好？”
说着，他还用力拍了拍定位器。
“请不要拍打装置！”这是他们头一次听见白枫急切的声音，“程先生，通讯器属于白塔资产，之后需要归还，请你对待它温柔一些。”
“可是这玩意儿不好用，你是不是一直听不清楚我说话？”
“这可不是你们平常用的那种……算了，没什么，信号一切正常。”白枫直接说，“请与我保持联系，晚上星星出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该去什么方向。”
通讯结束后，程昱还是很不解。
“他到底为什么一直说信号正常，还听不懂我说话？是不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认这东西不好用？”
慕栖憋着笑，“他是想告诉你，你不去白塔会浪费自己的天赋，想要拉拢你。”
“那他就不能直接说吗？”
“直接说就显得他太急切了，让你自己想通，自愿去白塔，这才是他的目的。”
“我不会去的。”程昱肯定道，“只要你不去，我就不去。”
慕栖低头嗯了一声，转身出了船舱。
程昱后脚跟出去，就见他正眺望远方。
“怎么了？心情不好？”程昱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双手环住他的腰。
慕栖顺势将手搭在他手上，身子自然地往后倒，靠在他怀里。
“也没什么，就是心里有些烦。”
“别心烦，多大点事儿。”程昱反手将慕栖的手捉住，捏在手里揉搓，“我就不相信，那什么白塔势力那么大，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
微咸的海风吹拂在脸上，慕栖舒服得仰起头，整个人都窝在了程昱怀里。
这时候露露刚从船舱里出来，准备抓点鱼来烤着吃，就看见黄昏晚霞下的这一幕，直接脚底抹油般躲到一块木板后面。
她在暗中观察了半天，程昱当然察觉到她的存在，但觉得没必要管。
很快，露露悄悄叫来了肖年，肖年出来的时候行迹鬼祟，又吸引来了陆瑞阳和陆瑞辰。
就这样，四个人整整齐齐趴在同一块木板后面，欣赏着甲板上的“风景”。
要不是怕惊动了两人，他们简直想直接在原地展开热烈讨论。
不知过了多久，慕栖肚子叫了两声。
程昱摸上他的肚子，“饿了？让他们烤鱼吃吧。”
程昱一个回头，四个脑袋先后缩进去。
程昱喊道：“有人没？晚上吃什么？”
露露装模作样道：“哎呀，鱼不上钩，吃什么呀？”
陆瑞阳反驳道：“怎么不上钩？鱼竿都没甩出去呢。”
程昱走过来，看着他们几个。
“晚上打算饿着我家小七？”
我家小七……
这话一说出口，程昱都觉得有点粘牙了。
他其实就是有点故意，暗戳戳想公开自己和慕栖的关系，他也知道这几个应该不敢直接问他。
就算问了又怎么样？他什么都不说就是了。
露露追问道：“那你家小七想吃什么？烤鱼？”
“就烤鱼吧，烤好了叫我们。”
程昱转身，继续抱住慕栖看海。
慕栖感到很无奈，程昱的小心思他不是不知道，能怎么办呢？公开就公开呗，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过了半个小时，几人坐到一块烤鱼。
主要是露露在烤，其他人就是拿着生鱼等着。
陆瑞阳笑道：“鱼终于上钩了？”
露露白了他一眼，“当然，也不看是谁的技术。”
几人时不时“不经意”地瞟向程昱和慕栖，不过吃个烤鱼而已，他们能有什么互动？
慕栖被这些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将话题引到别处：“我们联系了一些支援，晚上应该就会有消息，到时候我们就不用盲目到处跑了。”
众人点头。
慕栖想起来，船上就这么点地方，哨兵们耳朵灵，应该都听见了。
烤鱼还没吃完，慕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有一滴水在上面。
接着，又是几滴，他意识到下雨了。
抬头一看，本就漆黑的夜空乌云滚滚，这不是好的预兆。
如果今夜下起暴雨，对通讯和靠岸都是挑战。
幸好，通讯顺利接通了。
对面传来白枫的声音：“晚上好，程先生，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程昱：“不好说，我们这边开始下雨了。”
“下雨？这可不妙。”
对面沉默了几分钟，慕栖还以为是通讯中断了，想要重新连接的时候，白枫又说话了。
“程先生，你那边能看到月亮和星星吗？或者其他明显的东西？”
“没有，什么都看不到，天上都是乌云。”
“那可就难办了。”白枫遗憾道，“如果没有指引方向的标志，我们也无法进行引导。”
程昱追问道：“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当然有。”白枫卖起了关子，“就是不知道程先生能不能做到。”
“直接说就是了。”
“那现在请你集中精力，不是使用精神体，将全部的精神力都放到五感上去，向一个方向延伸，一直延伸到能探查到其他哨兵或向导的气息。”
“如果一个方向失败了，就换个方向尝试。”
五感探查，这是哨兵天生具有的异于常人的能力。
一般哨兵可以使用精神力探查附近五到十公里的地方，就算是S级的顶级哨兵最多也只能达到二十公里左右。
他们所在的茫茫大海上，距离岸边不知道还有多远，几乎不可能探查到人烟。
再者，哨兵探查到哨兵或是向导很容易，如果对方是普通人，气息会大大减弱，不易被发现。
这样的做法，几乎只是空耗精神力而已。
果然，就连程昱都提出了质疑：“这真的能行？我们附近如果没有人呢？”
“那就一直查到有人的地方去。”
“别担心，这是完全可能的。”白枫不想让程昱过早得失去信心，补充道，“你之前并未接受过专业训练，但我相信你绝对有这样的潜力。”
程昱看向慕栖。
慕栖在白塔里待的久了，当然知道通过专业训练能增强哨兵的感知能力。
可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就算再怎么训练，白塔史上最强的哨兵最多也只能探查到百公里以内，这只能维持极短的时间，记录中最长时间只有一小时，而且事后哨兵需要长达几个月的恢复时间。
在慕栖听来，白枫说法很不可靠。
然而，白枫又说话了。
“如果你还有顾虑，为什么不尝试和你的朋友一起？”
“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拥有精神力，只要方法得当，你可以从他们身上借一些精神力出来。”
这也有例可循，只是互相借用精神力必须得是精神体十分契合的对象，一般只有互相合作配合多年的哨兵和向导才能实现。
白枫继续说：“程先生，你在犹豫什么呢？难道是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
他真的知道该怎么刺激别人。
慕栖看程昱的反应就知道，不管白枫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很想尝试一下。
只是在这样的野外，浪费精神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更不必说，白枫现在还在教唆他不止浪费自己的精神力，还要浪费同伴的精神力。
如果一会儿碰上什么海浪或是更极端的天气，他们这些人很可能会葬身大海。
不过慕栖觉得，白枫的目的绝对不是让他们死在这里。
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他想要拉拢程昱？一定会让他活着回去。
慕栖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是白枫想要挖掘程昱的潜力，探查他的能力边界，判断他究竟是不是值得拉拢争取的哨兵。
如果是这样的话，白枫会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有没有留后手？
很多想法在慕栖脑海中交织，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信任哪个。
最后，他朝程昱点了点头。
程昱马上答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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