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上朱红字迹弯弯绕绕,司迢水看了又看,一边笑着一边将纸条点在香薰蜡烛未灭的火苗上。
只一靠近,红焰渐渐泛起青色,卷着纸张蜷曲缩成被火光紧紧包围起来的团。
随着燃烧殆尽化作的白烟消散在风里。
大费周章,其实不过是故人留信,相邀一聚。
但司迢水翘着手指,将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拨弄到肩前,随后整个人慵懒地陷进了自己那座软椅之中。
丝毫没有要打算做些什么的觉悟。
云浔看着她,没说什么,转身要走。
家里还有个小乖在呼呼大睡。回去迟了,难保床上留不下一点给自己的空位置。
大半夜专程来跑一趟,仁至义尽了。
修长手指已经握上了门把手,却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司迢水说话的腔调里总是带着笑,和她这个人一样,看似总是轻快明媚。
“我不会去,但你要去。”
可说出的话,几乎就是命令的口吻。
不容拒绝。
云浔没忘记,她现在还算是自己的老板。
纵使有再多不乐意,也只是化成了喉口间的一声轻笑,他推门而出,临走前应了一声“知道了”,随手关门,将室内的昏暗以及那个女人幽幽的目光隔绝在了另一端。
但还是敏锐捕捉到了她补充说出的后半句:“带上他一起吧,作为预支的酬薪,我给他准备了一个小惊喜,别忘了交给他。”
惊喜吗?
在深夜踢掉被子而被冻醒的某个人,原本正想着自己那个温暖的抱枕怎么送东西送到现在还没回家,惆怅间一翻身,面朝向房门倏忽从门缝底下看到了走廊亮起的灯光,麦格罗惊喜着爬起身来,噔噔冲出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诉说着“没你我都睡不着”的胡言乱语中,云浔伸出手掌,轻轻揉了揉他炸毛起来乱糟糟的头发,顺口将司迢水的想法转述给他听。
“要我一起去吗?我无所谓啦。反正清语也知道我要跳槽了。”麦格罗将头顶那只手握着扒下来。
从校园后山下来的路程中,麦格罗小小地做了一个心理建设,终于在分道扬镳之前,他向陈清语说出了自己想要离职这件事。
并不是因为小超市里的工作有多繁琐,或是回零工作室那边抛出的橄榄枝有多诱人。只是觉得,自己拥有的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无比罕见的能力,应该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才好。解决灵异也好,帮助冤魂也好,或者是为了找到回去的方法,无论结果如何,总归是要去试一试的。
但这些原因他当然不会直接告诉自己的小老板。
于是难免惹人浮想联翩。
陈清语从听到他说要走之后,先是难以置信,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后知后觉自己的好哥们真的要不堪重负远走高飞了,不由得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萝卜,你果然还是觉得给我打工太牛马了对不对?”陈大帅哥拧着一张脸,苦巴巴道:“那你还回来找我玩吗?你不要忘记我啊,我真拿你当好朋友。”
如果条件允许,麦格罗觉得他一定会给自己滴几滴眼药水,然后抱住他泪眼婆娑哭哭啼啼。
舍不得是真的。但陈大帅哥好哄也是真的。
在麦格罗向他描述着两个地方距离并不远,且自己没事就会回来找他玩之后,陈清语点点头,自我调节好之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如果你觉得那边很好,和我说一声,我陪你一起过去当牛马。”
为兄弟两肋插刀。
麦格罗哭笑不得。
而对于他真的愿意加入回零工作室这件事,云浔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在确认了他不是一时兴起或者是被某个人言语蛊惑之后,再次叮嘱他司迢水给的东西能不碰就别碰。
毕竟日后的相处中,不可避免地会被她以各种借口塞来各种副作用不明的小玩意。简直就是被当成了实验用的小白鼠。
正如这次司迢水塞来的“小惊喜”。
一颗红色的种子。
小小的水滴状的模样,光滑表面上生长有弯弯曲曲的花纹。
麦格罗掂量着,拿在手里轻轻的,不知道有什么用。
他看向云浔,对方在交代完事情之后便去淋浴间洗漱,于是只好隔着半条走廊,扬声询问:“要我种下它吗?”
里头静了一会,云浔才回答:“如果你喜欢之前做过的梦,那这个东西你可以种下去试试。”
之前的梦?
麦格罗回忆着,梦里有宫殿和被戏耍的骑士队,以及回到家后张牙舞爪的小猫三岁。
总不能种下种子会长出小猫,或者会给他长出一套大宫殿。
真这样的话,云浔的房子会被挤爆掉的吧?
麦格罗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有些荒谬。于是摇摇头甩去那些胡思乱想,抬手将种子按进了茶几上的小花盆里。
盆里光秃秃的,但其实以前生长过一株土培金钱草。可惜被第一次来就无意识拆家的某只兔子一脚踹翻,盆没碎,但脆弱小草从土里掉出来分裂了个七七八八,被云浔收拾着埋进了楼下的绿化带里。
这个种子就当是补偿了。虽然不知道会长出来什么。
短暂的深夜小插曲过后,麦格罗打着呵欠,顶着困意钻回了卧室。
柔软的床铺,温暖的被窝,还有自觉躺好在身边的大抱枕。
心满意足。
麦格罗缠着他,也不在乎自己的睡相多不雅观,只是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鼻下淡淡的花香味扑得人头脑晕晕乎乎。
于是也就没心情去管那只悄悄揽在他腰上的手臂,两眼一阖,继续做他的美梦。
梦很好,睡得也很香,但熬夜造成的后果还是如约显现在人的脸上。
麦格罗顶着眼下乌青,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清醒好难。床比他更有魔力,不由自主地就诱惑他又躺了下去。
但被云浔握着手拉起来。
麦格罗满不情愿:“我还没有正式去工作,我还在空窗期,我还想睡觉。”
云浔看着好笑,空出另一只手来捏了捏他脸颊,“别睡了,你的惊喜还在等着你。”
迷迷瞪瞪垂着眼续梦的人一听就不困了。
客厅茶几上,土里那颗微小的种子已然破皮抽出了枝,小儿手臂一般粗细,麻花似的扭着向上生长,头顶的叶子鲜红如火,却并没有组成浓密伞状的冠,而是分杈而出的枝丫彼此纠缠着,牢牢困住了深陷其间的一样活物。
就像是由枝条组成的笼子,留足了中间的空间,却将四周严丝合缝地闭紧。于是被困其中的黑猫,只能岔开四肢,被托举在植物笼中动弹不得。
麦格罗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揉一揉眼睛,面前的黑猫还在,以那种滑稽古怪的姿势,盯着他的眼底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几分委屈和可怜。
剩下几十分全是恨不得一爪子挠在他身上的嚣张的小脾气。
这可太熟悉了。
麦格罗看看云浔,又看看猫,使出魔法解开那道枝杈的禁锢之时,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猫的嘴。
“你大爷的麦……唔唔唔!”黑猫竟会开口说话,可惜被打断施法。
“你别吵。”麦格罗只能压低声音警告他。
别当着云浔跟前开骂。
他也是要面子的!
“这就是你梦里的东西?”云浔凑过来,与处在炸毛边缘的猫对视了一眼。
惹得小猫警惕地向后缩了一下。
麦格罗松开他的嘴,拍拍猫头,魔力悄无声息地探过他身体一圈,“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真的是他家里的那个叫三岁的猫。
再看那一株困住他猫的罪魁祸首。简直多余一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干嘛又突然消失掉?我还以为你真的只是回魂了才回来看我一眼,吓得我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麦格罗看一眼他圆滚滚丝毫不见瘦的肚皮,选择没有揭穿。
“我只是看古书看累了去翻翻你以前的那些小说啊……怎么突然就被鬼东西狠狠抽了一下,好霸道啊,拖着我就过来了。”三岁怨念道。
麦格罗低头看他,“你看古书?”
三岁点头,“怎么了?很奇怪吗?你不是知道吗?”
灵魂三连,麦格罗沉默了良久。
“那不是在梦里吗?”
看的是三岁,问的是云浔。
“那是将你的一部分灵魂投射到另一个地方,对你来说确实像做梦。对他来说,你也确实算回魂。
“所以我会说,司迢水的话能不信就别信。”云浔靠过来,淡淡扫了眼似乎对他很惧怕的黑猫,“你该庆幸当时见到的是这只小东西,如果是个人的话,他可能在来的路上就被裂缝夹成肉饼了。”
“我怎么就不能是人了!”三岁嚷嚷着。
怎么能被麦格罗身边的人看扁?想也没想地就要变身来表现自己。
但咒语刚念出一个字节,他被一根手指按住脑袋,一股完全不同于魔法的力量席卷全身,冰冷,凌冽,碾压过他的每一丝魔息,三岁抖了一下,慌不择路地就要往麦格罗手底下钻。
云浔淡定收回手,“刚来这里,不要试图动用你的魔法,否则很容易失控的。”
一向爱好龇牙咧嘴的三岁这次没敢吱声。
麦格罗,请你一定要保护好我。猫害怕,猫不说。
麦:贴贴睡?
云:贴贴睡。
猫:和我可怜的小尾巴贴贴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魔法兔子与新的启程【补10.15】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