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秋日时长便已到了尾声，一场大雨更是叫人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气温的骤降。
晃眼便步入了十二月，冷气环绕，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初冬堪堪到来，暖阳天却已是极少有。
城中的平静竟然也是一直保持着，没出什么大事，也没什么危险可言。
但日子越发如此顺遂宁静，便越是让人放心不下，就如同大难将至前的安宁，而背后的危机也似乎正等待着在某一时刻爆发。
乌府。
林臻坐在后院湖中亭，手中攥着把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池子里丢，底下围着大片的锦鲤，正撒着欢的抢食。
她身后的桌子上，陈正年与窦老面对面坐着，两人手中拿着象棋，杀得不亦乐乎。
“不对不对，我下错了，这个不算！”
“哎呦，窦老，您怎么又毁棋？可不兴这样耍赖！”
“什么叫耍赖，我这不是还没碰到棋盘吗？不信你问禧丫头！”
朱禧原本在旁边看得直乐，没想到战火忽然蔓延到自己身上，她立马扭头想远离这一老一小没完没了的争论，回头便瞧见了殷曼香。
“大少奶奶！您来啦！”朱禧连忙迎过去，将她手中的食盒接过，而后小声道，“您来得真及时。”
殷曼香莞尔，抬手点了点朱禧的脑袋，这才看向起身相迎的林臻，“小臻儿，我有事要与你说。”
听见殷曼香这话，原本还在为棋局争论不休的两人立马起身，将东西收了后，抱着棋盘道：“小姐，我们去园子里，有事您招呼。”
亭子中很快只剩下林臻和殷曼香。
“哥哥呢，我好几日都没见到他了，身体如何了？”自从上次从凌霄楼回来后，林臻便再也没有见过乌云沧。
乌家对外宣称他旧疾复发，闭门谢客。
殷曼香颔首，道：“就是些旧伤，养养就行，不过他这病来得也算是时候，等过几日露个面，年后就借着这病，避开谢冯两家的婚宴，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林臻点头，她放下心来，这才说起正事来，“那个西洋人查得如何了？”
“已经弄清楚了，”殷曼香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几张纸页来，推递到林臻跟前，“你说的那个西洋人，全名叫约瑟夫·德纳，是上城德纳制药公司的总负责人，他是去年才忽然到国内的，不过很早之前就跟谢家有了合作。”
林臻没说话，只手指微微曲着，轻轻敲击桌面，过了片刻，她才继续问道：“他具体到国内的时间查到了吗？”
殷曼香：“若是没出错，那就是在你与邵钧来北平城后半个月。”
制药公司的负责人，还与他们一前一后来了北平城。
林臻思绪慢慢飘着，最终确定自己和邵钧早就被谢家盯上了，又或者说，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邵钧。
可为什么？邵钧在临城的时候没人对他出手，就连在临城的崔西华都不知道邵钧的特殊。
难道是因为那日在万华会馆，邵钧让他们起了疑，可这还是解释不清楚，约瑟夫·德纳怎么会那么准确的卡着时间，同他们来了北平城。
总不能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巧合到后来抓了邵钧前往东郊，进了那间布满实验仪器的仓库地下室。
“怎么了，在想什么？”林臻一直没有说话，脸色反而越来越冷，叫殷曼香有些担心。
林臻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没想通，”她说着当下又来了新注意，对殷曼香继续说道，“对了，曼香姐，能不能给谢汀雪那边递个信儿，我还有事没弄清楚，想问问她。”
“行，那我今晚回去就安排人去递信儿。”
谢家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她不知道的，谢汀雪或许还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那样着急的，迫切的想要离开北平，和柯元泽前往国外。
或许是真的想要和柯元泽远走高飞，又或许是她发现了外人所不知道的某些真相。
所以才想要走，离得远远的。
而且，这几个月来，林臻不止一次与柯元泽谈话，而从柯元泽的字里行间，她能感受到谢汀雪对谢家的厌恶。
那么，谢汀雪到底在厌恶什么，为什么每次跟柯元泽提起谢家时，都只觉得恶心。
林臻甚至猜测，这份恶心或许与当年巫灵部族有关，可她又觉得有些不合常理，毕竟，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谢汀雪与自己一样，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但此刻再多的猜测，恐怕也只有见到谢汀雪后亲自问问了。
殷曼香瞧着林臻这出神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丫头如今年纪不过才二十多，可这处事却如此老成。
若是当初坚定些，顺着线索一直查下去，恐怕早就把她认回乌家，也省得她独自一人面对那些糟心事儿。
殷曼香此刻也不想再让林臻操心这些事儿，她与乌云沧还在，自然也该多分担些。
想到这儿，殷曼香就想着法儿的转移林臻的注意力，无论如何，能轻松一点是一点，“小臻儿，你跟那条鱼儿怎么样了？”
“什么？”果不其然，殷曼香这话一出，林臻的注意力便从方才的事情上转移了，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抬眼看向殷曼香，很是疑惑。
殷曼香失笑，道：“鱼儿不是咬钩了吗？我是在问，你满意那条鱼儿吗？”
“这事儿啊？”林臻拖着腔调，弯着眼睛笑了，她慢慢悠悠地点了点头，道，“挺满意的，特别满意。”
说完，姑嫂两人又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
翌日下午，凌霄楼三楼。
谢汀雪昨天半夜就收到了凌霄楼探子的消息，她本就担心被带走冒充林臻未婚夫的柯元泽，本打算找机会偷偷联系林臻，不曾想，倒是林臻先找上自己了。
此刻，三楼天字号雅间。
谢汀雪坐在凳子上，瞧着自己对面的慢条斯理煮着清茶的林臻，尽管刚才已经看到了柯元泽的亲笔信，但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林小姐，为什么不让我见见元泽，他身体不好，如今天冷，我只想瞧瞧他，看他是否安全。”
林臻手上动作不停，闻言也只是看了眼谢汀雪：“谢小姐放心，我既然选择你们二人合作，自然也会保证柯先生的安全，如今他是我对外的婚约对象，盯上他的人不少，要查他的人也是一波接着一波，为了不横生枝节，还是少露面的好。”
谢汀雪正要开口，却被林臻递过来的热茶打断，她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随后直截了当的问道：“既然如此，林小姐还是说说你特意来见我的目的罢？林小姐怎么突然要见我？”
“我问什么都行？”林臻盯着谢汀雪，似笑非笑。
谢汀雪隐隐觉得今天的见面不会简单，谨慎地看了林臻好几眼，在确定没危险后，慢慢点了头：“林小姐请说。”
林臻笑了笑，开门见山：“我想知道谢家到底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眼瞧着谢汀雪要拒绝，林臻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头，直接再次问道，“是什么东西让你对谢家如此厌恶？这城中人人都道，谢小姐是谢家捧在掌心娇养着长大的宝贝，可你为什么就这样想逃离呢？”
谢汀雪沉默着，从被乌家人半路截停的时候，她心里就很清楚，林臻早晚会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只是当初，她并不确定林臻到底是什么态度，所以便没有将事情和盘托出。
如今看来，林臻和乌云沧不仅就是那个遭受了灭顶之灾的部落后人，而且还对谢家恨之入骨。
从古至今，向来都是结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么多年过去，父亲他们更是没有半分悔恨之心，现在还计划着与外国人合作，重启实验。
谢汀雪痛恨谢家这个吃人的魔窟，从母亲死的那日起，她就想毁了整个谢家，哪怕落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下场。
只不过后来遇上了柯元泽，才让她逐渐放弃了这个念头。
而现在，既然有一把现成的刀递到自己手边，不用自己动手便能实现这个愿望，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儿，谢汀雪整个人忽然冷静下来，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让自己更加清醒，片刻后，林臻听见她说：“林小姐，你调查谢家这么久，想来知道我母亲是谁。”
林臻颔首，道：“自然是知道的，我很同情谢家主母的遭遇，这话或许有些迟了，但我还是要说，谢小姐……节哀。”
谢汀雪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她看着林臻，缓缓开口：“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家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批丫鬟去祠堂，后来就是母亲每个月都会被父亲送进祠堂抄佛经，我问过哥哥们，也问过父亲，可得到的永远只有四个字，抄经祈福。”
“直到我十五岁时，终于找到机会溜进了祠堂，那天夜里，我亲眼看见了本该死去的叔叔用他的尖牙咬住母亲的脖颈，露着贪婪可怖的神色，母亲出身书香门第，是京中人人称赞的名门贵女，可最后却是衣不蔽体，在他的折磨下，尊严尽失，那场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偷偷听过父亲和哥哥的谈话，也知道叔叔变成那副样子与当初和冯崔两家的合作有关，和……和你们的部族有关。”
林臻一直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听完了谢汀雪所说的谢家秘辛。
她一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将手帕递过去。
林臻心里已经很清楚，谢汀雪告诉她这些无非是想要借他们的手完完整整的毁掉谢家，替母亲报仇。
这也是谢汀雪的投名状，是她完全合作的决心。
“谢小姐，所以你的叔叔，那个本该死掉的谢淮川，他这些年是靠着鲜血活下来的，可以称得上是另类的长生，只是他这样子就像是离不开鲜血的怪物，我说的对吗？”
林臻猜测，她能从谢汀雪的字里行间得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算不是完全正确，但想来也是相差无几。
“所以，谢家与德纳制药厂合作，甚至绑架了邵钧，就是为了找到其中的秘密，这样不仅能够实现真正的长生，还可以让你叔叔恢复正常。”
谢汀雪笑了，她起身，声音很轻：“我并不关心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林小姐，”她的眼神逐渐坚定，“我只要毁了谢家。”
不等林臻说话，谢汀雪忽然又道：“谢林小姐可还记得当初我问你，家中是不是有一个叫岚墨的长辈。”
谢汀雪微微垂眸，盯着自己手上的玉镯，她声音很低，几乎叫人听不清：“你或许不信，我家祠堂的暗室里挂着一副画像，那画像的主人就叫岚墨，说来也巧了，我母亲……与她长得有七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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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乌岚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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