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你确定要鼓励我？

回到宿舍别墅，那令人窒息般的低气压如同粘稠的雾气，依旧弥漫在空气中，并未因为环境的转换而散去半分。

大家默契地没有多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变得小心翼翼，各自沉默地换了鞋上了楼，仿佛都急需一个独立而封闭的空间，来慢慢消化今天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尴尬。

泠骁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冰冷的墙壁和熟悉的陈设并未带来丝毫安抚。他换上家居服，走到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扑在脸上，试图浇灭那仍在血管里蠢蠢欲动的、名为嫉妒和恐慌的火焰。水流声哗哗作响，却冲不散脑海里反复播放的画面——纪暹对苏御毫无芥蒂的笑容、两人摔倒在地时贴近的身体、自己失控的怒吼和纪暹惊惶含泪的眼睛……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翻涌着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绪。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从未如此被一种感情左右到几乎失去理智。

但恰恰是这种失控，这种几乎将他撕裂的嫉妒和痛苦，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洗漱完毕，冰凉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靠在洗手台边，目光沉沉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退缩吗？将那份悄然变质的情感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像过去七年那样，继续扮演冷静可靠的队友？今天的事情或许可以用“身体不适”勉强搪塞过去，以后更加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将所有的波澜壮阔都压制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还是……拼一次？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叫嚣：泠骁，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看不到他和别人亲近时那几乎将你焚毁的嫉妒吗？你感受不到失去他注意时那彻骨的恐慌吗？你难道想永远只做他众多朋友中的一个，看着他将来对别人露出更灿烂的笑容，甚至投入别人的怀抱？

不，他不想。

如果今天这场失控，是命运强行撕开的一道口子，那他为什么不顺着这道裂缝，去看一看真正的可能性？

去做，或许还有一丝机会成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也值得用尽全力去搏一把；失败了，大不了退回原点，不，或许连原点都回不去，但他可以退回到队友、朋友、家人的身份，将所有的爱恋深埋，依旧默默站在他身后，守护他，只是……他绝不会轻易屈服。如果纪暹现在没有同样的想法，他不会放弃，他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努力地、耐心地，一步步靠近，去抓住纪暹的心。

但万一……万一纪暹也有那么一点点同样的心思呢？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好奇，一点点的好感？那对他来说，都将是这个世界所能给予他的、最巨大的幸福和恩赐。

这个念头像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他眼底所有的犹豫和阴霾。

赌一把。

就赌这一次。

为了那微乎其微却足以照亮他整个世界的可能性。

下定决心后，一股奇异的平静和决绝的力量取代了之前的躁动不安。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湿的头发和家居服的领口，尽管手指尖端仍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拉开房门，走廊里一片寂静，其他房间的门都紧闭着。他迈开脚步，走向那个他无比熟悉的房间门口。

站定。抬手。

“叩、叩、叩——”

三声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也敲在了他自己雷鸣般的心跳上。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道歉的拜访。这是他为自己和纪暹的未来，叩响的第一道门。

而房间里的纪暹心里乱得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千头万绪，纠缠不清。他机械地洗漱完毕，换上柔软的睡衣，却毫无睡意，呆呆地坐在床边，目光没有焦点地盯着地面上深色的木质纹理，仿佛能从中看出答案来。手腕上被泠骁用力攥过的地方，皮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像一个无声又刺眼的烙印，不断提醒着他泠骁今天那判若两人的、骇人的失控。

他到底怎么了？那个在群里被提及、在他心里疯狂滋长的“吃醋”念头，像一句具有魔力的咒语，不断在他脑海里盘旋、放大，让他心跳一次次失序加速，血液奔涌，却又因为太过难以置信而不敢真正去深信、去触碰。

就在他深陷于各种胡思乱想，几乎要被自己的猜测逼疯之际——

“叩、叩、叩——”

三声清晰而克制，甚至带着某种郑重意味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不大不小，却足以穿透门板，清晰地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刚回房不久……会是谁？

纪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种强烈而莫名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抓紧了睡衣的下摆，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到门边，压低声音问：“……谁？”

门外沉默了一瞬，仿佛敲门的人也在做着最后的心理建设。然后，一个低沉而熟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我。”

是泠骁！

纪暹的心跳瞬间飙上一百八，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他手忙脚乱地拧开门锁，打开了房门。

泠骁就站在门外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已经换上了深色的家居服，头发还有些微湿，几缕不听话地搭在额前。他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不像之前在车上时那么冰冷骇人，反而透着一股复杂的、沉甸甸的，甚至有些……孤注一掷的决绝意味。

“骁哥？有、有事吗？”纪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小心翼翼，身体下意识地微微侧开，让出了门口的空间。

泠骁的目光先是落在他脸上，仔细地、仿佛描摹般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他那截微微泛着红痕的手腕上。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眸色瞬间变得更加幽深。

“我来道歉。”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像粗糙的砂纸磨过，“今天在录制现场，我失控了，行为很过分，弄疼你了，对不起。”

如此直接而郑重的道歉，如此清晰地承认自己的“失控”，从一贯冷静自持、惜字如金的泠骁嘴里说出来，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

纪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酸涩又奇异的情绪。他连忙摇头，甚至下意识地把那只泛红的手腕往身后藏了藏：“没、没事的，真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骁哥，你……你今天是不是真的哪里不舒服？还是太累了？”他还是更愿意相信一个听起来更安全、更符合常理的解释，比如身体不适。

泠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沉默地、专注地看着纪暹，那目光沉静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他心底最深处去。

过了好几秒，就在纪暹被这几乎凝滞的沉默和专注的注视弄得心跳如鼓、几乎快要扛不住压力移开视线时，泠骁忽然毫无预兆地往前迈了一小步，直接走进了他的房间。

房门依然敞开着，但他这一步，瞬间打破了安全距离，极近地拉近了两人的空间，带来了极强的、属于泠骁的压迫感。

纪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轻轻抵在了门边的衣柜上，退无可退。

泠骁垂眸看着他，两人身高差带来的阴影将纪暹微微笼罩。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挣扎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仿佛每个字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纪暹，如果我……出现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似乎在艰难地斟酌着用词，又像是在积蓄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一些……可能不应该有，但就是控制不住出现的念头。”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纪暹，如同最精准的雷达，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眼神深处翻涌着纪暹看不懂的汹涌浪潮。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做。”

“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异常抽象，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与他平日精准犀利的风格大相径庭。

若是放在平时，纪暹大概会一头雾水，仔细追问到底是什么念头，会出现这样的困扰。

但此刻，或许是因为今天录制现场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或许是因为泠骁此刻异常的状态和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藏着惊涛骇浪要将人吞噬的眼睛，纪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重重地撞了一下，一个荒谬又大胆得让他自己都震惊的猜测，如同黑夜中最刺目的闪电，骤然击中了他！

他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完全是凭着那一刻汹涌而上的直觉、冲动和心底那份压抑许久的、隐秘的期待，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音，却又有一种豁出去的莽撞和鼓励：

“去做啊！”

他的眼睛因为那个大胆的猜测而微微睁大，亮得惊人：

“有什么不敢的！想了就去做呗！不然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纪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和慌乱席卷而来，脸颊瞬间爆红。他在说什么啊？万一……万一骁哥说的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回事呢？万一是什么工作上的重大决策或者其他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呢？他这样回答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很自作多情？

然而，泠骁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听到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颤音却又无比清晰的回答，泠骁的瞳孔似乎猛地微微收缩了一下，像是被他的话语精准地击中了内心最深处。他非但没有觉得奇怪或反驳，反而向前又逼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体散发的热量和急促的呼吸。

他低下头，目光沉沉地、如同最危险的猎食者般攫住纪暹那双因为慌乱而微微闪烁、却又亮得惊人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致命的、确认般的、几乎是气声的意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确定……”

“要鼓励我？”

泠骁内心小剧场：作为冷酷的rapper，我要不要try一try呢？

纪暹内心小剧场：人要有梦想，万一成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