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拥宸怀着一丢丢心虚打开盒子,开了之后更是傻眼。
“?”
他半晌才愣愣地抬眼看向沈笑空,发现沈笑空憋笑许久,当即舒展了蹙着的眉头,气馁无力说:
“我不穿。”
沈笑空才不管,威胁道:“你不穿就白费了,这可是我和元宝街头卖艺十天才换来的劳动成果,寒风料峭的早晨,我俩就站在雪里等着好心人——”
“哎呀已经中午了,我早上包的饺子,你别磨蹭了快去吧。”
常拥宸把人撵了出去,无言地看着那件沈某悉心挑选的新衣裳,之后仔细收了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重见天日。
……
“林姑娘,你来了!”
将近年关时,林山荷在洛阳行医旅途接近尾声,沈笑空提前跟她联系好,告知了具体方位。
林山荷还是当初良珍城见时的模样,穿一身朴素亲和的衣裳,白纱遮面,见到二人在一处,温和问候:
“两位,别来无恙。”
沈笑空赶忙迎接她进来,又关上院门,常拥宸垂眸不说话,静静地跟着进入房中。
林山荷熟稔地为人把脉,常拥宸像是心虚,眼睛也不敢看,沈笑空抱臂站在他旁边,察觉人不太自信,安慰似的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常拥宸迅速避开,皱眉看沈笑空一眼,沈笑空就收回手,低头忍笑。
林山荷:“……”
她轻轻咳了一声,沈笑空也跟着假惺惺地咳,清清嗓子挥手道:
“林医师,脉象如何啊?你这望闻问切的这么久了,别给人把出个喜脉来——”
“姓沈的!你在说什么啊,”常拥宸实在无法忍受,转而忐忑地看向林山荷,小心道,“林医师,我觉得身体很好,精神也没问题,是的吧。”
林山荷奇怪地瞧了常拥宸一眼,不复以往的淡定从容,反而眉头紧蹙,思忖片刻后才缓缓道:
“不太对。我问一下,你最近几个月,晚上睡觉时安稳么?是否常常梦见一些不属于现实的东西,觉得自己好像被割裂在两个世界……”
“没有。”常拥宸斩钉截铁。
“那你最近还有用药物香粉来辅助睡眠吗?”
沈笑空替他回答了:“也没有。林医师为何这么问?”
林山荷长叹了一口气,直言道:“我行医治病这么多年了,这么奇怪的脉象还是第一次见,就是……好像一具身体里住着两个魂魄一样,反复切换压制那种。或许是旧伤没好全吧……当然,如果你觉得精神很好,那或许是我多虑了。”
“啊,”沈笑空明白林山荷的意思了,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那个不安生的人,才道,“还有还有,林姑娘,愈合伤疤可有别的什么良药?他应当敷了两个月了吧,还没好……”
沈笑空这么一想,依稀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来,好没好常拥宸也看不见啊,除了他昏迷的三天是自己上手。反正当时那些疤痕就很狰狞且面目可憎了。
林山荷从医药箱里翻出来一个小瓶子,轻轻笑了:“这是我上个月才重新调配的方子,对那种皮肉外伤疗效甚好,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味道是很淡的茶香,大概隔三天敷一次吧,若是很严重的话,这一瓶都用完也差不多了。”
沈笑空替常拥宸收住了。
“那林医师,你今日急着走吗,不如在这里吃顿饭?还有诊金——”
林山荷忙摆手婉拒:“不了不了,大人帮助我们一家查明真相,让我得以和妹妹团聚,我感激不尽,在你们有需要时能够施以援手,就足够了。”
沈笑空在门口送她,常拥宸后边才出来,然而已经十分懂得人情世故,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准备好一些能路上吃的,系成小包裹递给林姑娘。
“那我们再见!”
关上院门,沈笑空转而低眉看向常拥宸,常拥宸不怎么跟他讲话,转身就进屋,沈笑空无奈,自己扭头去了旁边的仓库,拿着笤帚簸箕,要把这间空屋子收拾出来。
日暮西垂,这样恬淡的日子过起来还不嫌腻。沈笑空洗完澡了从隔间出来,擦着头发,走近时,却看见常拥宸将手中写的玩意儿藏了一下,换成另一个压在上面。
他只是想去书桌上,拿前夜里没看完的游记来消遣消遣而已。
于是他说:“又写和离书呢,能不能换换口味?”
说罢,他也没想看人**,拣走自己要的那本书,随后大大咧咧又随意放松地仰躺在床上,开始沈大才子的最基本修行。
常拥宸捏着纸的边缘,侧目扫了沈笑空一眼,而后又默不吭声地继续写写画画。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夜色已深,沈笑空看书倦了,正准备睡觉时,常拥宸那边的蜡烛明灭一瞬,而他忽然问:
“你了解那个……就是几乎每件事背后都出现的,黑衣人吗?”
原来,常拥宸用笔勾画的,正是前几次细碎的关于李汝钰和黑衣人的线索。
当初李汝钰假装自己对孟中夏感兴趣,让常拥宸送过去的扇子,扇子上画着彩衣庄的回忆;李汝钰又带他去云霞歌楼,引荐浮萍姑娘,而浮萍姑娘牵扯到良珍城;最后一次,就是带他去扬州。李汝钰几乎融入了他每一步前因后果,在暗处监视着他的生活。
想到此处,常拥宸觉得背后发凉,他在烛台下,迟迟不敢抬头,攥着笔杆子,在纸上凝下一滴墨。
有人在看着他。
有人就在月光下的门外,看着他。
一定有。
——忽然,外边冬夜里阴风大作,吹翻了什么瓷盆,元宝在外边“喵”了一声,估计刚从别家偷吃回来,扒着门要进屋。
沈笑空起身去给元宝开门,说:“贺川曾经告诉我,说他叫鬼帝将军,年纪不超过三十。他出现时都用弓箭,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一直在无形中指引我们。似乎我们的所有目的都是他的目的,他好像一直在将有用的信息铺陈在我们面前。”
常拥宸有些害怕他开门,怕在某个隐蔽角落看见记忆中那张阴森森的脸,什么鬼帝将军?
那个他曾经误以为是他爹的药大夫,怎么会被称为鬼帝将军……他爹明明是定国大将军才对。
沈笑空刚“咯吱”一声打开一条门缝,那个胖嘟嘟的元宝大盆子就挤了进来。
常拥宸像是自己吓自己,匆忙背过身去,不敢看那漏下月光的门户。
然而,就当他偏头的一瞬间,房间窗户处,一个斗篷的投影覆在了窗花上。
“……!”
无形的恐惧当即如一阵寒湿的风从脊梁窜上,扎入心脏。
常拥宸抱住头,瞳孔隐隐发红,连着前月里受的鞭刑烙铁都重新翻覆而上。
沈笑空开门一瞬,身上就染了寒风的气息,元宝窝进小窝里,他才回到书桌前,然而敏锐察觉到对方异样,于是去轻拍他肩膀。
“你——”
忽然,猝不及防的,他被常拥宸颤抖着使劲抱住。
对方力道之大,使得沈笑空往后趔趄一步,常拥宸站起来更靠近他一步,害怕地将近要躲进沈笑空的怀里。
“怀昭……?”
沈笑空往后退几步,坐到床沿,常拥宸还是紧紧地抱着他不放,小声说:“我害怕……我好害怕……天黑,天好黑……”
沈笑空大抵知道还是他前世幼年的创伤,一开始昏迷的时候,常拥宸也是重复这么几句。
难道那个未曾谋面的黑衣人,就是小时候把常拥宸养大的药大夫?常拥宸说会帮自己往下查,大概是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吧。
但假如那天病症中,常拥宸喊的那个爹也是他的话,似乎就能牵连上花塞了。不过常拥宸不愿意主动告诉自己。
思及此,沈笑空垂眸,抚了下他的肩,轻声道:“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安心睡吧。”
常拥宸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托付给对方,湿润的睫毛极缓地眨了几下,最终近乎妥协地紧紧抱着人睡去。
——正和二年最后的冬日,雪夜深厚,覆下人间千门万户,而新的一年,正曈日缓缓。
“哎哎玉米棒子呢,还有早准备好的大蒜辣椒,把它们都挂在门上……对对,就挂在对联旁边!”
周围邻里都认得了沈笑空和常拥宸,自家做的什么饼啊腌的菜,都会趁新年相互送些过来,这一日正月初八,沈笑空却忽然想起来把院子里再装饰一番。
常拥宸盯着沈笑空亲手写的春联,端详许久也没个所以然,而春联上的内容也是相当如雷贯耳接地气——
喜喜喜喜空欢喜,乐乐乐乐常安乐。
横批,笑拥元宝。
“……”
丢人。
“你那些兄弟们什么时候来啊。”
常拥宸站在大门檐下,朝远方的农家田地土路上张望,沈笑空还站在板凳上,往最高处挂驱邪的辣椒,他一边笑一边低头,打量着今天煞费心思的家伙——
常拥宸高低是穿上了沈笑空给他买的新衣裳……粉白色的夹袄和经典百褶下裙款式。颈边还有一圈暖和毛茸茸的兔毛。
“你笑什么,都说了你买的衣裳很丑。”
清晨太阳好,元宝扭动着胖悠悠的一圈肥膘,哒哒地穿着主人同款出来了,像一坨秤一样蹲在常拥宸脚边。
问就是边角料做的。
沈笑空彻底憋不住笑,结果元宝站起来呼喝着一撞,直接把他脚下的凳子撞翻了去。
“沈哥!”
“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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