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客栈。夏季的旱风呼啸驰骋,常拥宸伸手过去,关严实窗户,然后矮身蹲在沈笑空脚边,给他涂药包扎。
手边蜡烛光芒幽暗,难得勾勒出一种温馨的气氛,常拥宸小心翼翼的,正要抬眼问他疼不疼,结果沈笑空不安生的手又搭在他肩颈,顺着后颈的骨头一路往下摸。
常拥宸忍无可忍,红着耳朵站起来,一拳打在他腹部把人按倒:“你活该!”
夜色已经很深,连明月都在窗边影影绰绰,沈笑空抬手掐灭蜡烛,之后翻到人身上去,好歹三个月没见,耍下流氓怎么了。
他说:“我就活该。可是你没有错。天庭劝我三思后行,我却只更加确定殊途同归的道理。既然总归要走到一起,为什么中途还要虚情假意虐得死去活来,还不如从始至终都好好喜欢你。”
“……你有病。”
常拥宸脸红,憋半天,最后词穷骂了一句。
他从前背上的伤已经完全痊愈,皮肤细腻得好像薄脂玉,浑身还有透骨的冷香,即使来历有些残忍。
“所以你怎么就到了这里?和尚跟我说那日打雷,你忽然就不见了。”沈笑空凑近,浑然不觉就撩开他衣摆,直到掌心薄茧碰到人腰窝,惹得常拥宸微微痒。
“是我没有告诉你……”常拥宸话语顿了一下,而后凤目微眯,柳眉轻蹙,伸手指捉住沈笑空的手,却又被反过来摁到一边去,“你……那个药大夫在——”
常拥宸就跟他急,在人禁锢底下翻身不得,沈笑空才笑着说:“你别乱动啊。”
前者气焰弱了下去,果真乖了点,隔了会儿才继续说:
“他洛阳找到过我,他,他曾经在牢里……给我喝下你那日喝的一样的、一样的醒酒汤。”常拥宸说话平稳中又断断续续,都是姓沈的故意。
“当你怨我好了。”沈笑空语气没有波澜,但不知道做了什么,常拥宸张了张口,而后紧紧咬住牙关,黝黑的瞳仁很快泛上一层薄雾。
“……那不是普通的药水,似乎是鬼界的贡品。能引雷剥离魂魄,再将两个人的魂魄,合二为一。”
沈笑空静静看着他神情,即使喉咙有些干,但咬字还清晰,加重尾音反倒有些像缠绵悱恻的**。
“而我就是被召入了你死后的魂魄中,跟你去了一趟雷雨天宗和天演时宗。”
“天演时宗很玄……可是,”常拥宸仰起脸,像是跟他索吻,介于话说不出,只好扯对方的垂落的发,“我想不明白,那个男的为什么要促成……”
沈笑空不顺着他,让人亲不到。只是手上力道重了些。
猝然有泪光闪了一瞬,常拥宸紧紧抿住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过些时间,房中没了理性的话音,只剩下逐渐清晰的暧昧。而常拥宸整个人都红得泛热,唇色殷如血,像是忍耐到极限濒临崩溃,却还执拗着一股骄矜的劲不肯退让,烧着的理智极弱地混在失神的瞳孔里。
沈笑空垂眸看着他,此时难得像在看猎物一样露出温柔的攻击性,冷不防喊了一句:“小侯爷。”
三字话落,常拥宸当即就卸掉顽固的防备,不知是无地自容的尴尬,还是非常害羞,总之抬手捂上了沈笑空的眼睛。之后才将胳膊挡在自己脸上,开始浓重的喘息。
对面有种胜券在握的上位者睥睨欣赏的态度,常拥宸喘着恢复冷静,越想越不乐意,趁着泪眼朦胧勾人心魄:“别走……还有事跟你说。”
“什么……”
常拥宸神情看起来有些脆弱,不过是特别惹人怜的装弱。沈笑空垂眸一瞬,常拥宸还是抱着他的肩颈主动吻了上去。
“你是不是,不太想听见那个黑衣服的……?”
“没有,我怕你不愿意提。”
要是常拥宸占上风,沈笑空很容易变安静。
“那你是生气?”
常拥宸问他。
沈笑空撑在上方,眯起眼睛:“也不是。”
“那你……”
“他很奇怪。我不信一个人能拥有那么多皮囊或者肉身。”
“可李汝钰是我唯一的朋友。”常拥宸心头一震,即使当前气氛微妙,但听沈笑空那么一说,他还是哭了。
年少时纵马游京,双人成行,他至少以为这段友谊会地久天长。然而在被关入地牢最绝望的时候,还是李汝钰的脸最让他痛心。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在将军祠,变成了定国将军的模样——沈笑空并不打算告诉常拥宸。
“你走后,慧心果真将从前一切坦明,”沈笑空给常拥宸擦去泪水,继续从眉心吻到唇边,“他向我描述了托梦者的模样,唇边和右手拇指上,一共三颗红痣……”
“那是风水元君的仙身。”
常拥宸讶异“啊”了一声,沈笑空就按下他的肩,与他唇舌纠缠。这场浓郁的夏夜又成了沈笑空占主导,虽然不舒服,但常拥宸还是尽力回应。
“雷雨天宗的仙君也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风水元君又不如我从前所想的单纯,他们二人……现在很难说。”
氛围再次被烘得热了起来,常拥宸实在被强势的亲吻弄得难受,开始推推搡搡,寻求喘息的间隙。
“天演时宗跟瘟火仙宗关系比较好,而药宗又是跟在帝君身边的,我想先缓一缓。”
沈笑空回忆着离开雷雨天宗幻象时的那道雷,想着那道身披白纱笼起长发的身影,静静说:“趁现在与天庭断了联系,刚好先查扶乩道宗。”
常拥宸的脸很红。脑子也很热。呼吸间,却只嗅见发自骨髓间的缠绵的透香。他听见扶乩道宗那四个字,似是要开口辩解什么。
沈笑空显然很喜欢那个诱惑心魂的药香,他扯下常拥宸薄得发热的里衣,从耳垂一直吻咬到肩颈。
呼吸滚烫。
但这里在大景的边疆,外边风沙遮月,异土客乡,总不是个好地方。沈笑空与他分开距离,低垂着眼睛,开始掰扯常拥宸漂亮修长的手。
常拥宸别开眼睛,忽然说:“你圣贤书读得不少。”
沈笑空会意,直白:“我不只读圣贤书。”
“那我不会。”
常拥宸就是为了记恨他的,轻飘飘收走自己的手,声音又恢复了矜贵与冷静,当着沈笑空的面,慢吞吞地撩衣裳系带子。
“……”
沈笑空被反将一军,哑然。但碍于这尊贵的金枝儿已经做了极大的让步比如肯为人下,他出于君子之道还是顺着吧——
“你别走嘛,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告诉你。”
常拥宸看他要去洗澡,还是执着现在说。
沈笑空坐直了身,常拥宸也随着起来,捋了下乌黑缎子一样的长发,之后垂着眸子,慢慢慢慢地靠到他怀里。
“沈笑空,我——”
常拥宸话语稍微顿了下,而后抬起眼睛,漾开矜持的笑意:“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多到再不说白骨都生花、仙人都寂灭了。
他说完就松开一口气,然而认识到爱是一个过程,认透自己才是一种磨难,所以更要一句一句说。
“但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假如未来还有很多困难与害怕,我不想再一个人面对了。”
或许凡俗认为爱应当是无私的,但是常拥宸不这么想。
他已经不亏欠任何人地度过了孤苦无依的几百年,既然抛不开灵魂谈爱,就只信最后一句“我亦飘零久”。
所以他才说:“爱我不需要你为我死。而是我爱你,敢为了你再活一次。”
——正和元年那一春,大红金衣的人持玉三拜,一拜红尘衣冠冢,一拜佛前景朝旧梦。最后一拜,拜他自己,从三百年的坟墓中走来重获新生。
常拥宸依偎在沈笑空怀里,沈笑空将他抱紧,仰起眉头眨着眼睛,沉默良久。
“你啊——”
沈笑空闭上眼睛,终是轻轻笑了。而片刻后,他接着说:“你若死生轮回,我必奉陪到底。”
……
次日一大早,边境客栈生意还冷清着,零星只有夜宿的客人。
老板娘在柜台擦桌子,伙计百无聊赖地弹算盘,嚷嚷道:
“我们这离西疆国那么近,他们最近过节日,远远瞧着好热闹。”
老板娘夯他的头:“你就瞧见了?隔这么大老远……再说,战争才结束小半年,虽然西疆败了,互市贸易朝贡依旧,但是我们总亏送了个长公主的人头过去,这事没得完!”
沈常二人低声说着话下楼来,无意听见老板娘的话,沈笑空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常拥宸神情如旧,找了张桌子坐下,沈笑空就负责去喊早餐米粥小菜,总而言之,他好我也好……
等简单的早点上来了,沈笑空撩衣摆,那么大一个四方桌,他非要坐到常拥宸旁边,占同一张长凳。
常拥宸:“到对面去。”
沈笑空笑,凑近一步道:“你训狗呢,我的常大官人。”
“你把元宝搁哪儿了?”常拥宸被他哄笑了,“看到窗外那群人了吗?穿着奇装异服的,是西疆国人吧。”
“他们怎么了?”沈笑空目光打量着那些藏在衣袂间的腰牌和徽章,大致有些头绪。
常拥宸定下心,压紧声音耳语:“他们衣着不凡,不像是普通人。大抵会在客栈附近停留,到时我们威胁也行,总之,趁着普天同庆的节日进入西疆国。”
说话间热气拂在耳廓,沈笑空一眼笑,忙点头,之后拉高了常拥宸的衣襟,反正夜里的痕迹也遮不住。
“咳咳,元宝……还在洛阳,它也急着找对象呢。咱们别过问。”
“你看我的眼神不明显吗,还要什么掩耳盗铃?”常拥宸又开始惯性阴阳怪气,还掌握了一语双关,“元宝是不是跟着和尚走了,要不是我出事,和尚能跟你说清楚?”
“那惊蛰那天你真想杀了他吗?”
“当然不是。”
常拥宸低下头,用勺子搅拌那碗粥,郁闷地吃了一口,结果染上了沈笑空的恶习要加冰糖。
“那夜里,你不在,我在烛影下,还是幻视有人影影绰绰。我怕他对和尚动手,所以拿了刀,是想去保护和尚的。”
“结果被骗出去给雷劈个正着,你送的玉也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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