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月黑风高。由于西疆国一年一度的节日,边境客栈比往日少了几分大漠孤烟的豪侠气氛,而是增添了许多纷繁的热闹。直到子夜时,整个地方才彻底冷清下来,远道而来的房客们都睡去了。
“据今日所观察,如果我们直接盗取腰牌恐怕不行,毕竟长得不像,说话口音不符。伪装也行不通。”
“那就让西疆商人带我们进去。再抹除记忆。”
“输了——看来你技高一筹啊。”
“废话。你到底有没有让我?”
“哪里敢啊……诶,已经子时了,我们按计划行动吧。”
沈常二人守在烛台前,在那里松弛地你来我往下棋,眼看时间差不多,才游哉优哉起来,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出了厢房。
沈笑空劫出来西疆国的大商户,常拥宸在远处盯梢接应。
西疆商人眼高眉深,汉语并不标准,当然,此时他已然睡下,依稀传来打鼾声。沈笑空戳开一层窗户纸,扫过屋里各种摆设,确认里边没旁人,这才卸了锁正大光明进去。
西疆商户在睡梦里翻了个身,沈笑空靠近床榻,袖中亮出一把匕首,冷冷地抵在这人脖子上,热的皮肤感受到兵器的寒,人一下就被刺激醒了。
“——!”
沈笑空止住他的尖叫,逼着人从床上爬起来,西疆商人汗涔涔地举起手,用他那别扭的汉话率先开口:“我……我不想死在西疆国恢弘盛大的金乌节,恳求您暂时不要取下我的头颅,哪怕是节后再让鄙人去祭奉天主……”
“我并非要取你性命。”沈笑空借着刀光瞥此人面相,看他不似罪大恶极的奸商,听言语更像一个西疆国信教尊道的寻常商人,毕竟在危险关头居然不是用钱买命,而是在这里虔诚阐教似的。
“我这边有两人想去西疆国,你只要带我二人进去便可。我们不是去伤天害理的,也不会对节日风俗不敬,可以担保你性命无虞。”
商人思考片刻,虚晃晃晕头转向点头,沈笑空瞪了他一眼,他赶忙作一个礼拜的手势说:“对、对,我来景朝贸易,回程时还会雇佣助手,为我运送景朝特产丝绸瓷器到西疆国,一般都是常年待在景朝边境的伙计,没问题……没问题的。”
“哦!”
沈笑空冷漠地回答一句,怎样呢,跟常拥宸学的显得不好惹。
“现在就走,到今日破晓卯时,预计刚刚好到西疆国城关下。”
西疆商人命微苦。谁叫他刚睡不久。
……
常拥宸见人出来,提早下楼去,叫客栈守夜的小二开门,再将商人的货车打点出来,又牵来两匹马。
凌晨的夜疏星朗月,客栈小二稀罕地看着,挠头不解。
商人这一抬头,看见个活阎王似的脸,当即清醒了,打起精神来办事。
沈笑空检查马匹装备,常拥宸抱着胳膊站在他旁边百无聊赖地看,沈笑空就耳语道:“你是不是骑马技术一般来着?”
“那很一般了。”常拥宸怪不好意思的。
沈笑空抬眼笑,向后瞅一眼:“那你坐货车板上。刚好倚着再休息下。”
“他怎么办?”
常拥宸看着那商人,商人正不知所措地尴尬摸鼻子。
沈笑空就过去,拍拍人的肩膀,字正腔圆道:“你跟我一起骑马,他在后边看着你,你要是想脱缰趁机跑了……”
常拥宸笑笑:“我就将匕首第一时间飞过去。”
“不会的,不会的,两位大人,我扎西对天发誓,保证送你们到西疆国,”商人就叫扎西,一脸的小心翼翼,“若阁下二人只是想去我国友好交流,但碍于是景朝子民而不便通行,我很乐意带你们趁着金乌节参观一番……”
一切准备就绪,前边二人上了马,常拥宸正撩着衣摆登上板车,转眼瞧见那客栈的小二还在往他方向瞅。
小二与人目光相接,当即噤了声。他先是畏怯地低头,转念一想,又变成了大方挥手:“三位客官,一路走好!下次再来!”
常拥宸没再管他,上车找了个能倚靠的位置。
此时边疆辽阔寂静,静谧的黑天之下,有星子闪烁,宛如沙场的亡灵。而他们所路经的土地,草枯落里甚至有人骨,还有残破的旧旗。常拥宸裹紧了防风的斗篷,将秀丽的眉眼遮住一半,连头发都一并藏了进去。
扎西与沈笑空并驾齐驱,耐不住长路寂寞,望着一望无际的边境线开口感慨道:
“我主慈悲。听闻去年景朝与西疆国开战,景朝边疆北营的将士倾巢而出,也就是主力军……几乎悉数死去了。”
北营是定国将军和长公主的旧部,即使投靠了西北王,也不得信任,干脆就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如今该死的都死了。
“我偶尔好奇,景朝的子民对我西疆国是什么态度呢?”
常拥宸倚在捆绑堆砌的箱箧上,闭上眼睛不答,也不想去思考。
沈笑空就跟扎西说:“还要问么?你作为一位南来北往的商人,对景朝的民俗风情应当是相当了解的。”
扎西爽朗笑了,转了个话题:“身后的那位,是你的什么人?”
“——我仰慕中原文化,像你们这样结伴而行的,听说一般都被成为知音或兄弟,我很向往高山流水的境界,也为‘知音稀,弦断有谁来听’而感到悲怅。”
“你说的不错,”沈笑空听着扎西不标准的汉语,并不嘲笑或是戏弄,“但我们是家人。”
“家人?”
扎西惊讶,不禁往后又看了一眼:“你们长得并不相像。”
常拥宸还是不搭理,面目高冷,还有一种放下身段的懒散。
沈笑空就说:“我们的文化的确博大精深。或许你以为长得像就是家人。”
“但真正的家人,是血脉相连,生死相依——”
扎西露出更为恍然的神色,常拥宸倚在那堆货物前,看着前边二人之间悬着的一轮明月,默念着沈笑空话里的生死相依。
他说的对。
这回,就轮到沈笑空朗笑了:“所以,其实我们万邦子民都是家人啊。你方才问我景朝人如何看待西疆国人,至少我看他们,都是家人。若天下大同,美美与共,何乐而不为呢?”
常拥宸听罢仰起脸,枕着手,微微扬起唇角的弧度。
扎西摇头晃脑,虽然没听懂,但确认了这二人的确不是坏人,由此,后半路就更加放心地将人带去了。
……
回到洛阳,某酒楼雅间里,主人虚位以待,窗外灯火朦胧,闹市正举办民俗活动比如踩高跷舞狮转碟子,热闹纷杂入耳。
程岸芷在这家酒楼里当跑堂工,端盘子上菜抹桌子,顺便听一耳朵风云八卦,还包吃包住。
“小程,有人请你去二楼雅间临江仙,别让贵人等久了!”
“哦——”
程岸芷疑惑,端着手里一盘烧鸡,放在眼前客人桌上,之后擦两把手就上楼去了。
“临江仙……在这,”程岸芷心想谁那么大谱,反正不是她那几个哥哥,因为这是楼里最贵的包厢,一般只接待达官贵人,“奇怪。”
推门入,雅间内摆设格调高雅,熏香袅袅,轻纱慢拢,桌上菜已经上齐,就等她了。
窗下一身金碧色的姑娘妆容细致,发髻也梳成当下最流行的皇家式样,纤纤素手,镶金缀玉。
汝宁郡主轻轻抿了一口茶,极其认真道:“我爱极放翁那句‘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细分茶’,却也常常遥想乐天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然而身在皇家,只剩命不由己地附庸风雅。”
“郡主,你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哭着要父亲阿娘陪伴的小女娃了,失去与获得总是相伴而生的,想必夫人在天有灵……”
陪伴的侍女知书达理,尽心宽慰道。
程岸芷咳嗽两声,汝宁郡主这才注意到她进来,很快请她落座。
“干嘛?”
程岸芷站在坐榻边,警惕道。
汝宁郡主让女侍去外边候着,又挽袖作请的姿势。
程岸芷狐疑地瞟了她一眼,心想这小郡主也没啥杀伤力,遂不再犹豫,四仰八叉地坐到那矮榻的另一边。
“请用。”汝宁郡主执着,悉心将碗筷奉上。
“谢谢啊,剩菜早吃饱了。”程岸芷不动。
汝宁郡主惊讶,只好道:“好罢,你若不吃,那这些菜都还是你的。”
程岸芷眉毛一跳,读懂她话里意思,于是龇牙咧嘴撸袖子,当即就开动。
“你可以慢些吃。”
汝宁郡主抿着朱红的唇,担忧地看人狼吞虎咽。
“我爱咋就咋,你这么喜欢管着别人,恐怕自己也一身束缚、放不开胆吧?”
程岸芷将鸡腿骨啃干净,乱七八糟扔在地上,虽然待会儿还得是她扫。
汝宁郡主默了一下,而后细声慢语道:“我请你来,是想跟你道歉。你沈哥哥,以及正安侯的事情,一年前我并不知道。”
“都过去一年了,道歉有什么用?”程岸芷的确因为此事,才看她,或者淮阳王府的人过意不去。
“是的。所以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可能有用的事——”
又更晚了,标题又是诗句……清明节就是和朋友一起买了8寸蛋糕,很巧很巧地想起小常宝设定的是清明节出生……[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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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三春白雪归青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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