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交谈
小瓷娃娃接触到桌面的一瞬间,黎芊芊忽然感受到脚腕传来冰冷的触感。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她就这样直挺挺地晕倒了。
倒下之前,触感消失,而身体跌进一个似曾相识的怀抱。
再次睁眼,是在颠簸的马车上。
黎芊芊坐起身来,警惕地环顾四周,看到了一抹白色。
白色的蛇。
蛇似乎有些防备,道:“黎姑娘莫要再掐我了,我这次也是来报恩的。”
黎芊芊道:“路路通?”
蛇:“?”
“哦,”黎芊芊改口道,“你叫师辰风。”
蛇点点头。
黎芊芊道:“我在哪儿?”
师辰风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黎芊芊道:“云停呢?”
师辰风道:“还在庙里,有赤尊灵使守护,她不会有事的。”
黎芊芊道:“赤尊灵使也会守护人类吗?”
师辰风道:“她守护的是好人。”
黎芊芊回想道:“那你也信奉他?”
师辰风道:“我只信我自己。”
黎芊芊无语凝噎,这条蛇带给她那种熟悉的自信感又回来了。
马车的颠簸渐渐停了,师辰风顺着黎芊芊的胳膊盘了上去。
“冒犯了,黎姑娘,请下车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白玉蛇仿佛比其他品种的蛇更冷一些,黎芊芊不自觉打了个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听他的话下了马车,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灯火通明的花楼。
匾子上写着三个大字——“梦千回”。
黎芊芊没有多想,听着师辰风的指引走了进去。
“黎姑娘,请上顶楼。”
她踩着一节节楼梯向上,一边观察着整个楼中的景象。
装潢得体,隔音极佳,从进门起是满目辉煌,拾级而上,上一层便能闻到一种香味。
来往的倌人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是步履轻快,像一片片小羽毛一样。
黎芊芊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师辰风吐吐蛇信:“黎姑娘难道看不出来吗?”
黎芊芊道:“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师辰风道:“自然是有人邀请姑娘。”
又上了几层,她忽然问道:“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
师辰风:“什么什么药?”
黎芊芊以为他不知道,解释道:“就是在庙里,叫我一下子晕倒的药。”
师辰风道:“哦,这个啊,黎姑娘待会儿可以问问花老板。”
黎芊芊道:“花老板?”
第四层是顶楼,只有一间房。
师辰风从她胳膊上盘下去,道:“没错,是她叫我把你找来的。”
黎芊芊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阵香气扑面而来,闻过后让人心情愉悦。
一个女人的身影背对着她,赤着脚,举着一把精致的小烟斗。
地上铺着很软的毛垫子,难怪她**着脚,反倒是黎芊芊穿着鞋,害怕踩脏了,一时间有些局促,无从下脚。
那女人转过身来,黎芊芊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她觉得这张脸竟说不上地眼熟。
女人穿得很鲜艳,见她来了,面带微笑地走来。
师辰风道:“黎姑娘,这位便是花千鸩,梦千回的大老板。”
黎芊芊想了一下,道:“花老板。”
花千鸩笑了笑,没接她的话,反而对师辰风道:“这是那个苗疆来的什么五毒圣手?”
师辰风点点小脑袋:“正是她。”
“既然是五毒圣手,”花千鸩从身后的桌上抽了一张纸,“那姑娘瞧一眼,这个能做出来吗?”
黎芊芊接过药方,顶头写着四个字,“起死回生”。
师辰风看了一眼花千鸩,道:“那便麻烦花老板了。”
花千鸩点点头,他退了出去。
“白鹤喙尖一寸,雪兔掌中毛二钱,银龙尾鳞九片,新鲜珍珠草一株,温泉岩心数枚,素蝶磷粉、芒种朝露、金汤玉液各二钱。”
黎芊芊想起在医馆看到的那个小册子,妖物入药已极是难得,竟还有专门的药方。
黎芊芊道:“这药方所需之物皆是极其珍贵的材料,不易获得。”
花千鸩道:“先不说怎么筹集材料,我只问你这药能不能做得出来?”
黎芊芊道:“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东西,但即便做出来,也不能保证它的效果。”
花千鸩道:“看来你也从未听说过如此荒诞的方子。”
黎芊芊道:“敢问花老板,这方子是从哪里得到的?”
花千鸩意味深长地道:“这你就别问了。听说可以这方子能起死回生,神奇得很,我便留了一份。”
“留了一份?”
她从黎芊芊手里抽回了那张纸:“所以就想问问你。”
黎芊芊道:“但这方子上的材料,几乎很难收集到,为了采集而杀妖,更是残忍。”
花千鸩道:“我知道,尽都是些妖身上的东西,叫我去杀人倒是可以,杀妖我是绝不会做的。”
二人都陷入沉默,黎芊芊话锋一转,道:“啊,对了,花老板,你是不是有一种让人能一下晕倒的药,那是什么?”
花千鸩放好药方,回头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又慢慢凑过去,俯下身,张嘴吐了口烟,道:“是这个味道吗?”
黎芊芊下意识闭上了眼。
这阵香味,确实和庙里那个一模一样。
花千鸩笑道:“我平时也会研究研究这些小玩意,在圣手面前班门弄斧了,你随便去翻翻书,就能找到我这药的药方。”
黎芊芊仔细辨认半晌,道:“难道是双生蔓罗,只要吸入其中一个便可麻痹昏迷一阵子,但你在烟斗中放了其中一种,房间里点了另外一种,就可以安然无恙,且香味会叫人心情舒畅。”
花千鸩道:“不错,一点儿也不错。”
黎芊芊道:“所以,你外出时,若有人闯入,就会被迷晕。”
花千鸩道:“我外出时,也从不吸烟,我只给该吸的人吸。”
黎芊芊苦道:“所以,你叫师辰风给我吸了。”
花千鸩道:“但我却不会害你,你知道这点就好了。”
黎芊芊道:“我并不会做这副起死回生的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值得花老板如此善待?”
花千鸩道:“你只需待着,等陶文秀来上门就好了,我这里可比他那儿安全多了。”
北海山上,一位男子神色肃穆地立在院中,他身边是一位带着惨白面具的人,和一位神色略显慌乱的中年男人。
此处是北海楼,那些怪物已被陶文秀一行人制伏,但楼内却被怪物毁得破败不堪,尸横满地……
此时一片寂静。
“我早叫你不要做这些事……”中年男人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云停也不知现在在哪里……陶文秀,你还想怎么样?”
这中年人是陶云停的父亲陶士晋。
陶文秀一言不发,他定定站在原地,手已攥成了拳。
而另一旁的面具人,仿佛和这两人不在同一个世界。
那人负手在身后,悠闲地在院中溜达起来,走到那些残破的尸体前,抬脚踢了几下。
“陶楼主,”他的目光透过面具的两个孔,看向陶文秀,轻佻道,“损失不小啊。”
陶先生气愤道:“文秀,我不会再帮你了,我要去找云停,我得去找云停……”
他说完,两袖一甩,转头就要离开。
“等一下,”陶文秀叫住他,“舅舅,我派几个人去找云停吧,您就再帮我一次,等我……”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戾起来:“等我找到到底是谁干的……”
他叫来几位弟子,先将陶先生送回了医馆附近尚且完好的屋子里,暂时休息,但拗不过陶先生,最后还是一起下山去寻找陶云停和黎芊芊。
几人一走,场地中就只剩下了陶文秀和那面具人。
陶文秀的衣物上缀满了血污,应该是方才进行过的那一场搏斗。
而面具人虽一袭白衣,但干净得很。
陶文秀注意到他:“宇文兄,你方才在混乱时当真出手了吗?”
宇文暄眯起眼睛,道:“陶楼主,你还在怀疑我?我的两颗手转珠可都砸在你的北海楼里了。”
陶文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闭上了嘴,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但很快就变得缓和。
他顺从道:“明日我便为殿下赔上一对。”
“罢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宇文暄摆摆手,“最稀罕的你都弄丢了,我以后还怎么信任你?”
陶文秀点了点头:“请殿下放心,我一定派人将圣女寻回,安全地交到殿下手中。”
宇文暄冷道:“你最好是说到做到,不然后果你也知道。”他似乎叹了口气,又道:“算了算了,剩下的就陶楼主你自己忙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陶文秀道:“殿下慢走。”
说着慢走,宇文暄依旧一跃身,运起轻功飞快离开了。
陶文秀两手相互摩挲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而后,他找来几人,叫他们清点楼内人数并善后,自己则只身前往了北面更深处。
北面便是黎芊芊所住的那一排屋子,陶文秀走进去,台上的烛火早已熄灭,敞开的门和怪物撞开的洞刚好相对,穿堂风便呜呜地刮着。
他停在堂中央,久久驻足,半晌,才越过那个大洞,离开了这里。
更北处,寒江雪似乎下得更大了,积雪落满山石,盖住了黑夜中的血腥味。
怪物已被处置好,他来此处查看楼中兄弟的尸体。
和这些怪物们搏斗过的人几乎都死了,一个个倒在地上,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
陶文秀数了数,少了一个人。
他来时顺着路上的血迹猜测,有人用人的尸体来引诱怪物们靠近北海楼。
非但成功了,还做得很好。
只用了一具尸体便能将所有怪物引开,看来此人身手非凡,也深谙怪物习性。
会是谁?
陶文秀又走近其中一具尸体旁,查看伤口。
死掉的人皆是后项部一击毙命。
他皱了皱眉,伸手扭断了尸体的脖子。
一块带着锯齿的圆形铁皮当啷而落,他拾起来,在袖口擦了擦,借着月光看去。
铁皮中央暗刻了一个“梦”字。
他又查看了几具尸体,皆是由此致命。
他站起身,将那几块铁皮攥在手中,越攥越紧,直到刺入血肉。
他远远地望着那个破了个大洞的屋子。
平复下来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半晌后,他快步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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