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在院中把风,年纪稍长的丫鬟瞧见她们从墙头翻下来后,长松了口气,“小姐!你若再晚点回来,那查人的老姑婆又得逮你个正着!咦,这位是……”
四目相对,柳晚岁见陆府穿的比她都光鲜的丫鬟正在好奇打量她。她当即像只抬不起头的鹌鹑,蔫蔫地往林白玉身后缩了点。
林白玉撇了眼柳晚岁,“先带她去梳妆打扮。”
“是。”
柳晚岁一愣,感激的看着她。
……
“姑娘,这件衣衫可还合心意?”丫鬟特地为柳晚岁穿上一件,和方才她身上穿的那件,颜色一致的鹅黄色衣衫。
柳晚岁点头,抿出一个羞涩的笑。
她伸手摸着发髻上,用紫色宝石和金丝做的鸢尾花珠钗,爱不释手的同时又有些窘迫,“只是……这些首饰衣物昂贵,给我用浪费了。”
丫鬟一愣,随后笑眯眯道:“怎会呢。姑娘可是小姐带回家的第一个好友,这些衣物珠钗有幸被姑娘使用,是它们的福气。”
“第一个……好友?”陌生的称谓,让柳晚岁感到无措羞涩。在家中时,除了努力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外,便是照顾弟妹。她也不曾有片刻的空闲去与同龄姑娘玩耍,好友,更是遥不可及。
“是呀。”丫鬟继续往柳晚岁头上插珠花,眼底都是欣慰笑意,“小姐在陆府总是浑身带刺,也不爱和其余小辈玩闹,一直独来独往教奴婢看了都心疼。”
“现在好啦。小姐身边也有好友了,她不再独自一人了。”
闻言,她只是笑笑。因那种事才结识,怎算是朋友呢?她们更像蜘蛛和丝。只要丝断掉,蜘蛛就会跌落万丈深渊。不过这种新鲜的称谓,也为柳晚岁带来了片刻的欢愉。
柳晚岁家族落魄,鲜少打扮的她,难得这般光鲜亮丽。她站在林白玉身前,有些局促的抓着裙摆。
林白玉吃着糕点,漫不经心看着柳晚岁。她身形高挑,鼻尖泛红,眼眶也红红的,皮肤晶莹剔透,像一颗刚剥了壳,水润饱满的荔枝,“你长得还挺水灵。”
少被夸赞的柳晚岁,脸颊瞬间涨红,“多谢夸赞……”
“少废话,快吃吧。”
柳晚岁局促坐在她身旁,只拿了块离她最近的糕点小口吃着。入口软糯清甜,她瞄了眼林白玉,或许她这人,并不像她表露出来的那般坏。
林白玉撇了眼不安的她,将许多糕点往她眼前推,“吃这么慢?你说自己快饿死了,只是你想诓我带你回来的说辞?信不信我马上给你扔回去。”
柳晚岁被吓的一怂,连忙抓不同的糕点往嘴里塞。被糕点噎住满脸涨红时,林白玉竟在哈哈大笑。林白玉果然是个坏蛋!
……
翌日,天刚蒙蒙亮。林白玉从床底掏出一块碧绿色琥珀,琥珀中竟有条极细的,深绿色的不知是蛇还是何物的东西。她将此物小心塞入自己腰封内。而后才和柳晚岁两人,又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才溜出了陆府。
眼瞧着路越走越偏,周围越来越荒凉,柳晚岁吓得抱紧林白玉的手臂,光是一想到她们即将要到达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她就怕的想逃。
但……
事与愿违,柳晚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些错落有致建立在葱绿山腰的木屋。
这个黑市竟繁华异常。蜿蜒而上的山路两旁,竟挂满了橘黄色灯笼,几乎照亮黑市上方蒙蒙的天空。
当她们穿过入口的牌坊时,林白玉从身后掏出两个白纱斗笠,“把脸遮住。”
“好。”柳晚岁紧张吞咽口唾沫。
林白玉带着柳晚岁轻车熟路穿过一个个琳琅满目的小铺,最后他们走进一间挂满白色灯笼的低矮木屋。
“小姐又来光顾我的生意啦。”木屋内,只坐着一个带着鸟嘴面具的男人。他面具之后的眼睛,饶有趣味的打量眼前的两个身影。
林白玉眉头一皱,随手丢了袋黄金在桌上,“废话少说,给我办两件事。”
男人看着满袋子的黄金,眼睛里面的笑意更浓,“这么多?小姐是要让我,去料理天大的难事吗?”
林白玉道:“遇虎崖官道,发生了些小冲突。你把那些尸体伪造为遇匪被袭的模样。做的干净些,就算日后有人深究,也不能发现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另外……再找队人马,和我一同去处理一具尸体。”
“成交。”面具男子笑眼盈盈的点头。
事成,林白玉扭头就走,快跨出门槛时。面具男忽地叫住那瘦小身影,他从身边的屉子内,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画像。
看清画像时,林白玉眉头一紧,有人为寻她或郡主,竟也找上了黑市。
“想来这位姑娘最近会遇到些小麻烦,但愿她能护好自己。”面具男徐徐道:“我也只能点到即止,望小姐保重。”
林白玉冷哼,这个见钱眼开男人,竟卖了她的行踪。
一辆遮盖严实的马车破开路上行人,缓缓朝西行去。
柳晚岁坐在车沿,看着隔绝车内外的蓝色布帘,内心百感交集。
她们到底姐妹一场。她越看这心里越是发闷,索性不看了。她视线越过林白玉看向街道,几乎一瞬,她脸色变得煞白,“是,是他们……”
见状,林白玉警惕转身,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柳晚岁恐惧指着那几个身着黑色劲装,戴着黑纱斗笠掩面的人,“就是他们杀的郡主!”
正在寻人的黑衣人,当即注意到了她们的异动。
双方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林白玉脸色大变,她拽着柳晚岁翻身下马车,“跑!”
“啊!”柳晚岁惊声尖叫。
眼疾手快如林白玉,眼角瞥见刚瞥见利刃,便推开柳晚岁。
一道白刃炸至她们中间。
刀锋眨眼一转,径直朝着林白玉砍来。
林白玉后仰狼狈躲过,她苍白的脸蛋,被刀尖划出道口子。
面对如雨点般的刀刃,以林白玉的身手,躲过几招都算她运气好。
此时,在她忽视的身后,一把利刃悄然袭来。
握刀之人,见刀刃即将触碰她纤细脖子时,却刀锋一转,此人似乎并不想取走林白玉性命。这人,用刀柄击她肩胛,林白玉哎呀一声,径直飞进了一堆杂物里。
眼冒金星的林白玉,捂着肩膀挣扎着爬了起来,她张嘴一咳,嘴角便溢出一丝猩红的血。
黑衣人将她围住,却未急着要她命,而是在隔着面纱观察她。
“郡主怎么还活着!”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怒道。
“不对,这姑娘……毫发无伤。许是我们找错人了?”一个个子不高,声音稍显稚嫩的少年道。
“搞错?此话竟能从‘飞枭’的人嘴中说出。你是靠走后门混进来的吗?”
“你不要这般欺负我……”
“还敢顶嘴?”
……
乘他们内讧,林白玉果断握紧身旁尖锐的木棍,拔出的瞬间,朝他们刺去。
这种豁出一切的气势,将他几个还在争执的杀手,惊的齐齐往后退。
林白玉瞅准时机,转身就跑。
“管她是谁,赶紧杀了交差!”那个一直不满其余同伴的黑衣人,瞧这丫头竟敢还击,瞬间怒不可遏的追上去。
“退我身后。”
一道清冷,静如止水般的声音,从林白玉上方传来。她惊诧抬头,被刺眼日光晃得迷了眼。
依稀间,她瞧见一位衣袂翻飞,轻盈如猫儿般的人从天而降。
紧接着,那抹难忘的林间绿意气息,瞬间裹挟林白玉全身。
是他!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林白玉双眸微颤。他柔顺乌黑的青丝,随着他的旋身打斗,总会带着些许凉意,拂过她的脸颊。
那双无波澜的眼,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林白玉。
是陆景玦!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背影。
他为何忽然就冒了出来?!
围观恶斗的人愈发多。一道高亮的叫喊,划破吵吵嚷嚷的人群,“哎呀!官老爷,就是在这里!这堆人恶斗简直无法无天,客人都被吓跑了,我们怎得做生意啊!”
“各位老爷可要为小的们做主啊!”
看戏百姓为官兵让道,见状,为首的黑衣人烦躁咂舌,“停停停!官府的人来了,撤。”
闻言,恶斗双方瞬间停手。
眨眼间,黑衣人撤退。陆景玦也拽着林白玉手腕离去。
官兵们挤进来时,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大眼瞪小眼。
似是察觉到敌意,陆景玦转身,目光冰冷的盯着立于屋角上,与他遥遥相望的黑衣人。很是奇怪,他们明明初见,但却能感受到对方明显的无端敌意。
“他们是何人?为何敢在蜀郡与你刀剑相向。是否与你昨日带回家的那位姑娘有关?”陆景玦紧紧盯着她面上暗紫色的伤口,他那双目似点漆的眼眸深处,有暗潮涌动。
“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林白玉绝决离去,但忽而止步,又折返回来,她瞪着陆景玦道:“你就当今日无事发生,我们也未曾见过面。”
“好。”
林白玉一愣。答应的这般快?这小子也开始变得通人性了。
可转瞬,林白玉如坠冰窖。
陆景玦冷脸道:“那我只能将这一切,如实禀告陆大人。”
“呵。”林白玉冷笑,“你们姓陆的,只会告状这一套吗?”
陆景玦不愿看她愤怒的眼,转头看向一边,“不过你若如实告知我原由,我可以帮你隐瞒。”
“你要挟我?你这等楷模难道不知,君子之交,要止与礼吗?真该让那群姓陆的见见,他们的宝贝陆景玦,竟然是这种毫无边界的无礼之徒。”林白玉面上咬牙切齿,但她藏匿在身后的手,却轻轻一点。一条通体漆黑的毒蛇,顺着她的手腕滑下,朝着陆景玦游去。
林白玉眼中笑意愈浓,与她作对的人,只有等着被蛇咬的份。
“他人看法,我亦从未承认。”发现了异样的陆景玦,云淡风轻抽出腰间刀刃,兀地插入蛇身旁地面。一人一蛇被惊地身子一颤,那条黑蛇识时务地,扭头逃窜回林白玉袖中。
“看来,这便是你给我的答复了。”陆景玦毫无波澜的转身离家,“比起我,你更愿将一切告知陆大人。”
见状,林白玉着急拽着他衣袖,“我让你走了吗?!”
瞥了眼她紧紧拽着自己的手,陆景玦宛如静谧冰雪般的面色,稍缓。
“其实这事……”林白玉琢磨片刻,张嘴就是满嘴谎言,“是陆九肖这小子刻意整我的。”
闻言,陆景玦脸色一冻,抽回她手中的衣袖,“告辞。”
“站住!不准走。”林白玉整个人都快扑去陆景玦身上。
陆景玦皱眉道:“就这般想瞒下此事?”
林白玉点头,“你昨日不是说,想为我做些什么吗?如果你帮我瞒下此事,我就对你害我身陷火海之事既往不咎。如何?”
见他不语,急得林白玉伸手揪住他衣领,将人往下拽,“耳朵聋了?没听见我与你说的话?”
“我一直有一疑问。”陆景玦垂眸,轻声道:“你是如何看待祠堂起火之事的?”
“这不重要,你先答应我……”
“很重要。”
林白玉烦躁吐气,“自然是错都在你,还有你四姑。你们姓陆的都又蠢又坏。”
“所以在你心里,我与陆氏其余族人,并无不同?不,或许你厌我更甚。”
看着他急切又带着期望的眼神,不知怎得,林白玉就是想使坏,“嗯,你确实是我最讨厌的那个。”
“可否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与他们不……”
“白玉……欸?”柳晚岁和那个赶马车的壮汉子寻了过来,打断了他们两人。
柳晚岁惊诧的看着,揪着陆景玦衣领的那双手。
他们这是在作甚?
吵架?
闹别扭?
他们很熟?
几乎是一瞬,林白玉猛地推开陆景玦,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陆景玦眨眼间敛了多余情绪,又变回素日里那个,疏离不近人情的自己。他冷冷审视着柳晚岁。
她是林白玉昨日带回家的生人。
柳晚岁被陆景玦盯得心生惧意,她缩到了林白玉身后,试图从她身上汲取安定感。
陆景玦在世家子弟里可谓相当有名。
他早早被各族长辈捧上圣坛,每逢他们犯错,这位‘圣人’便会被请出来,借着他的名声对他们百般敲打。
柳晚岁无论也想不到,自己这种人竟会和陆景玦离的这般近。
这一刻,柳晚岁抓紧林白玉的衣衫,除了觉得难堪的同时,心里异样发堵。林白玉和他也是朋友关系吗?
此刻气氛怪异,那毫无眼见力的壮汉子开口道:“林姑娘嘞!你们都杵在这儿干瞪眼作甚呐?这人到底还埋不埋?”
“埋人?!”陆景玦不可置信的盯着林白玉。
林白玉心如死灰的闭上眼。
这下全完了。
当陆景玦伸手挑开车帘时,入眼的是一位安静躺着的,穿着崭新素白衣衫的少女。
当他看清对方毫无生气的脸庞时,陆景玦倏尔转头。
林白玉还沐在骄阳里,虽然浑身熠熠发光,但脸色却苍白阴沉。仿佛风一吹,就会像不真切的幻影一样消散。这几日,她的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是谁?”陆景玦下意识收紧五指。
林白玉叹气,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她也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理由和借口才能诓骗住陆景玦。
“人不是白玉杀的……”柳晚岁怯生生开口,她担忧陆景玦误以为人是她们杀的,直接将她们拖去官府审问,届时才算真的完了。
“闭嘴!”林白玉厉声道。
陆景玦道:“说。”
柳晚岁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挪动,最终她深深吸气,就当壮胆了,“事情是这样的……”
陆景玦一声不坑听完事情来龙去脉。
他脸色阴沉的去查看郡主伤口。
刀伤细长,但入肉却极深,且刀刀避开要害。到底是何人,要对一个姑娘如此阴狠残忍?
……
马车摇摇晃晃动了起来,那两人许是还有话要说,柳晚岁迫不得已去了车尾。
林、陆两人,一个坐的散漫,一个坐的端正。他们两人面上心思各异。
“祠堂一事……”
“别提了,烦。”
“那你还厌我……”
“厌。”
端坐着的陆景玦,面上神色平静无异,但藏匿袖中的手却死死握紧颤抖,他吸了口气道:“你从不掺于任何麻烦事,此次,究竟为何?”
林白玉背对着陆景玦,她闷声闷气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因为厌我,不信我吗?”
“明知故问。”
此刻,陆景玦实难维持面上冷静,他急道:“你可以试着信任我,我与他们不同……因为我”
林白玉坐起身子,眼中满是敌意,“因为什么?”
陆景玦清楚知晓,现在并非是说那些话的好时机,他沉声道:“没什么。”
林白玉冷笑,又往后一倒,躺车板上看着上方树木缓缓后退,“让我信你,可以。但你得拿出点诚意,比如帮我隐瞒此事。这事说到底,是我个人恩怨,我不想你们姓陆的掺和进来。”
“我答应你。”陆景玦果断答应。
林白玉偷瞄他一眼,立马又去看树。
此刻两人距离极近,他又一副心绪不安的模样。只要她想,她就可用毒蛇或者毒针将他放倒,而后溜到皇城,也犯不着让陆景玦再保密何事。
可……
林白玉烦躁翻身。
罢了,再等等。等到了夜晚,她一定要放蛇咬他!
两人沉默许久,陆景玦开口道:“将郡主埋去后山吧。”
他那张如月般清冷的脸上,露出些许怜悯,“那处是蜀郡南疆往来车辆的必经之路。时日久远,突遭横祸的她,一定会见到她想见的人。”
“而且来年春日,后山会开满山的花。”
林白玉闷闷冷哼一声。
“林白玉,此刻我们是共犯了。”
男主快碎了……
回家吧孩子,回家。
希望大家动动小手,点点收藏嗷~感谢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藏匿她的尸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