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族群里不知道浑浑噩噩多少年之后,外面突然就传来了令我们无比震惊的消息。
它还活着,活在人类的豢养之下。
不管真假,我都迫不及待的想去见它,即使是一个长得相似的替身也好。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它的面孔了。
我真的害怕有朝一日我会忘记它,忘记人类对它所做的一切,忘记我理应该刻进骨子里的恨。我真的好害怕我会辜负它所做的一切。
我被贝尔德它们安排进它的住所,我幻想过无数它如今的样子。可当我真正看到它鲜活的站在阳光底下的时候,我还是愣住了。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疤,看上去是那样的金贵。她笑得很开心,长年盘旋在脸上的阴霾在此刻也全然消失殆尽。
看到她笑,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我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我很确定是它,她一定是它。
我想尽一切方法接近她,在她面前频频刷脸。我心里无比希翼她能够拉住我,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当我说出我是因她而来的时候紧紧的抱住我。
可在我创造的无数次偶遇下,我始终等不到那个场面的实现。
她认不出我,即使是完全的直视我也认不出我。
我实在等不下去,违背了贝尔德一再警告我的话。
我在无人的转角口拉住她的手,我质问她:“你不记得我吗。”
她一脸疑惑,“我们以前见过?”。
听到这句话,我开口说话时猛烈跳动的心脏似乎停止了。
见过?
她在说什么,我们之前明明发生过这么多这么多的事。她现在一句我们见过吗,她把一切都碾碎了。
她是讨厌我吗,是不想见我吗,还是说我的存在在她看来本就是可有可无,不必记住的。我很难相信它变成人类就会忘了我,我很难相信我的存在在她看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我强压住内心的酸涩,试图唤起她陈旧的记忆,“你见过的啊,你救过我的,是你把我从船锚底下救出来的。想起来了吗?我被你治好后,我们就一直一直待在一起,你说过你不会抛下我的……”。
不会抛下我这句话是我加上去的,它从来就不会说这些话。它讨厌生物纠缠着它,它每每面对我的依赖总是无奈的说希望我能够找到自己舒服的方式生活,它总是以自由的名义把我推开。
我不断的细数我们之间的过往,说到后面我感觉浑身都麻了,手止不住的打抖。我直直的注视着她,我期待她说些什么,我期待她点头说她隐约有点想起来了。
可她还是摇了摇头,“你应该是记错了,那个人应该不是我,说不定只是长的和我很像罢了”。
她似乎怕我不信,补上一句,“我从出生起就没有去过海边,更别提去什么船锚底下救起你”。
“不可能的,就是你。”
我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虽然我似乎明白现在的她不是原来的她。可我还是不想放手,我害怕我一放手连现在都抓不住。
她微微皱紧眉头,盯着我抓住她的手开口道:“你抓疼我了。”
我气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人类的无耻,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现在的一切。我只能抓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说就是她,就是她。
我的纠缠,我的呢喃在她的冷眼之下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最麻烦的是那个一天到晚一直缠着她,让她无法喘息的少年被我的声音吸引了过来。他带着风跑过来,一个刀手斩断了我们之间仅剩的羁绊,并且顺势挽上了她的肩。
我盯着他放在她肩上的手,迷茫愤怒间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她不是最讨厌生物碰她了吗,她不是最讨厌这样亲密的举动吗。
直到被他赶出住宅区,我也仍旧没有从这场梦里醒过来。
天气快要下雨了,可雨水却怎么也下不下来。
一直忍着的酸涩泪水无法伴着雨水流下来,它自己无端的淌了下来。明明她没有驱赶我,明明她还是那副骄傲的模样,明明她就是它,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不愿认我。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是我——难道是我吃掉同类和人类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能说的通了,她如此珍惜万物的生命和接受万物的爱戴。我触碰了生物的底线,我理应被她所抛弃。
无尽的悲愤交织在一起形成汪洋大海,我无法原谅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我沮丧的回到了族群里,直到很后面我才明白她并不是故意忘记我的,她并不是讨厌我而忘记我的。相反她是因为太爱我们,爱到用自己的命与人类交易换取我们的自由。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它的悲鸣,感受到了它的痛苦。那帮可恶的人类拿它做实验,把它变成了她。
我怎么敢恨她,现在的我有什么权利指责她。
我要把她带出来,我要让她重新认识我。
不管她忘记多少次,不管她还是不是它。
我一遍遍奔向她,无数次赌上性命和她相见。每次的初见都让我感到无比的兴奋,那种浑身上下的战栗让我深深着迷。我每次都在赌她这次能够记住我多久,如果能久一刻,我感觉即使下一次我出现在她面前的随即死亡也是美妙的。
我对她的情感已经不是执念,而是一种信仰。
我离不开她,离开她我是活不下去的。
与她的每次相遇最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她就算忘记了所有,但给我取的名字都是一样的。海里的时候也好,陆地上的时候也好。
她每次给我取的都是一个。
“从心啊从心,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能遵循你内心的声音。”
是的,我有好好遵循内心的声音。
我想抓住它。
我看到她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我想抓住它,我想和它纠缠到死。
谁让它救下我,谁让它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这么好。她理应该承担它所做的一切,如果它那次没有在船锚下救下我,如果它放任我在海水中癫狂的死去,我想我不至于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是她的倒影,我们是不可分割开的一体。
她是我的魂,我的体,我的心。
她永远都无法将我推开。
我们很快就会再一次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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