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歌猛地睁开眼睛,病房里柔和的晨光让她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下意识地摸向额头,纱布下的伤口已经不再疼痛。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阮白歌转头,看到裴与之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嗯。”她轻声应道,嗓子不再像昨天那样干涩,“几点了?”
“早上七点。”裴与之合上电脑,倾身向前,“感觉怎么样?”
阮白歌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意外地发现头不再晕了:“好多了。”她顿了顿,“我梦见……我从舞台上摔下来。”
裴与之的眼神一暗,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只是梦。”
“不全是。”阮白歌直视他的眼睛,“那是我——我是说,那个阮白歌经历过的,对吗?”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裴与之沉默片刻,突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今早刚收到的。”
阮白歌疑惑地接过,翻开第一页——是一份事故调查报告,日期显示是半年前。照片上,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躺在血泊中,周围是散落的舞台设备。
“这是……”她浑身开始发抖。
“Mokita,也就是那个阮白歌,坠台。”裴与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当时判定是舞台设备老化导致的意外。”
阮白歌的呼吸变得急促。照片上的场景与她梦中所见惊人地相似,只是角度不同——梦里她是坠落者,而照片中是旁观者。
“但这不是意外。”裴与之翻到下一页,指向一段监控录像截图,“有人提前锯断了安全护栏。”
截图很模糊,但能辨认出一个戴着帽子的身影在事故发生前进出后台。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人手腕上的一条红绳手链——与谷芮安近期在社交媒体上晒出的配饰一模一样。
阮白歌的胃部一阵绞痛。
“所以……两次都是她。”她喃喃自语,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裴与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翻动文件:“警方已经重启调查。根据最新证据,谷芮安与周睿恒合谋策划了这两起‘意外’。”
“为什么?”阮白歌忍不住问,“为什么她这么恨……阮白歌?”
“嫉妒。”裴与之简短地回答,“Mokita的资源,阮白歌的才华,都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
阮白歌低头看着文件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
那些被霸凌的记忆,坠台的恐惧,还有这次被灯架砸中的疼痛——全都是谷芮安一手造成的。
“我们该怎么做?”她抬起头,眼中燃起一簇火焰。
裴与之的唇角微微上扬:“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证据,但……”
“但什么?”
“但我觉得,你应该有更想做的事。”裴与之的目光直视她的眼睛,“比如,让所有人知道真相。”
阮白歌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公开那些黑暗的过去——被锁在器材室的无助,被泼冷水的羞辱,被全校孤立的痛苦。那些记忆被她深埋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我……”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我不知道……或许让阮白歌……那个阮白歌亲自来说更有信服力。报复什么的……”
裴与之突然握住她的手:“不是为了报复。”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是为了让其他正在经历这些的孩子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阮白歌心中某个紧锁的门。她想起高中时的自己,多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揭露谷芮安的恶行。而现在,她有了这样的机会和能力。
“好。”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来说,所有的一切。”
裴与之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我会安排记者会。你只需要讲述事实,剩下的交给我。”
三天后,医院正式批准阮白歌出院。她的恢复速度快得让医生都感到惊讶,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别碰水。”医生最后叮嘱道,“一周后回来复查。”
裴与之亲自办理了出院手续,小心地扶着阮白歌坐进车里。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久违的自由感让她忍不住微笑。
“直接回家?”裴与之问,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
阮白歌摇摇头:“我想先去个地方。”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一所高中门前。正值暑假,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工人在修剪草坪。
“这是……”裴与之看向她。
“谷芮安和……那个阮白歌的母校。”阮白歌轻声说,目光扫过熟悉的校舍和操场,“也是阮白歌——她被霸凌的地方。”
她推开车门,慢慢走向校园。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裴与之默默跟在她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阮白歌在一栋老旧的体育馆前停下脚步。她抬头看向二楼的一扇小窗——那里曾经是器材室,现在已经被封死了。
“就是那里。”她指向窗户,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她被锁了整整一夜。那天特别冷,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校服……”
裴与之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移动,下颌线条紧绷。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她微微发抖的手。
“第二天早上,清洁工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声了。”阮白歌继续道,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谷芮安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他们绕着校园走了一圈,阮白歌指着各个角落——音乐教室外的走廊,她被泼过冷水;操场边的榕树下,她的书包被扔进水池;女厕所的隔间,她被反锁在里面……
每一处都承载着一段痛苦的记忆,但现在,站在阳光下,这些记忆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了。
“准备好了吗?”离开学校时,裴与之突然问。
阮白歌知道他指的是明天的记者会。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嗯。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记者会的效果远超预期。
阮白歌站在台上平静讲述的画面,被剪辑成短视频在各大平台疯传。她真诚叙述的一切都像炸弹般在网络上引爆。
不到三小时,#谷芮安霸凌#、#霸凌勇敢发声#等话题就霸占了热搜前五。
而此刻,周氏集团顶层的私人套房里,谷芮安正歇斯底里地将手机砸向墙壁。
“贱人!这个该死的贱人!”她尖叫道,精心打理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她怎么敢——”
手机屏幕在墙上碎裂,却仍在播放阮白歌记者会的片段:“……谷芮安和她的跟班们把她锁在器材室里整整一夜……”
“闭嘴!”谷芮安抓起水晶烟灰缸砸向手机,彻底将它粉碎。
套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周睿恒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他西装革履,却掩不住眼中的怒火。
“看看你干的好事。”他冷冰冰地说,将平板电脑扔到茶几上。屏幕上显示着周氏集团股价暴跌的曲线,以及各大品牌纷纷宣布与谷芮安解约的声明。
谷芮安脸色煞白:“这不能怪我!谁知道那个贱人会——”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周睿恒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疼出眼泪,“别留下证据,别做得太明显!”
“我……我没有……”谷芮安挣扎着辩解,“那个时候我哪里会想到这些?”
周睿恒冷笑一声,松开手甩开她:“警方已经申请了搜查令。你觉得他们会发现什么?嗯?”
谷芮安踉跄着后退几步,撞上了酒柜。水晶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她摇摇欲坠的伪装。
“你不是说会处理好吗?”她突然反唇相讥,眼中燃起怒火,“周大少爷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
周睿恒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动作优雅得像准备捕食的猎豹:“小事?裴氏已经冻结了我们三个主要项目的资金链。董事会那群老狐狸正在密谋罢免我。这叫小事?”
谷芮安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强撑着最后的骄傲,扬起下巴:“那……那又怎样?大不了我退出娱乐圈——”
“退出?”周睿恒突然大笑,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警方已经重启坠台案的调查了,谋杀罪,亲爱的。”
这个词像一桶冰水浇在谷芮安头上。她的嘴唇开始发抖:“不……不可能……那只是个意外……”
“监控可不会说谎。当时是我动了监控你才逃过一劫。”周睿恒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照片甩在她面前,“认识这个吗?”
照片上清晰地显示着谷芮安在演唱会前一天潜入后台的画面,手腕上的红绳手链在闪光灯下格外醒目。
谷芮安双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因为是我拍的。”周睿恒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总得留点保险,不是吗?”
谷芮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一直在监视我?”
“彼此彼此。”周睿恒直起身,整了整领带,“你不也偷偷录下了我们所有的对话?”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谷芮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精心修饰的美甲断裂也浑然不觉。
“你想要什么?”她终于哑声问道。
周睿恒走到窗前,俯瞰着城市夜景:“警方会来逮捕你。”
“什么?!”谷芮安尖叫起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亲爱的。”周睿恒转身,脸上挂着残忍的微笑,“绳子已经断了,而掉下去的只会是你。”
他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正是谷芮安得意洋洋地描述如何策划阮白歌“意外”的对话。
“这段录音已经匿名发给警方了。”周睿恒收起手机,“当然,如果你愿意配合,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谷芮安眼中的怒火渐渐被恐惧取代:“怎么……配合?”
“召开记者会,承认霸凌和舞台事故。”周睿恒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但Mokita的事,一个字都不准提。”
“你让我背黑锅?”谷芮安声音发抖,“那谋杀罪呢?”
“我会安排最好的律师,争取判个过失致人死亡。”周睿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三五年就能出来。当然,前提是你管好自己的嘴。”
谷芮安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得不自然:“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她猛地站起身,“我要告诉所有人,阮白歌的事是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周睿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狠狠按在墙上。水晶吊灯在撞击下剧烈摇晃。
“听着,婊子。”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我保证你在监狱里活不过一个月。”
谷芮安的瞳孔剧烈收缩。她太了解周睿恒的手段了——那些“意外身亡”的商业对手,莫名消失的证人……
“明……明白……”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周睿恒松开手,谷芮安像破布娃娃一样滑落在地,大口喘着气。
“很好。”周睿恒整理了下袖口,仿佛刚才的暴力从未发生,“记者会安排在今晚八点。记住,说错一个字,后果自负。”
他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你父亲那边……最好也打个招呼。毕竟校董包庇女儿霸凌的丑闻,对他仕途影响很大。”
门关上的声音像最后的丧钟。谷芮安瘫坐在地上,精心描绘的眼妆被泪水晕开,在脸上留下黑色的泪痕。
窗外,夕阳如血,将整个房间染成刺目的红色。谷芮安颤抖着摸向摔碎的手机,屏幕上还定格着阮白歌记者会的画面——仿佛那个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女孩,如今正站在聚光灯下,光彩夺目。
“贱人……”谷芮安咬牙切齿地咒骂,却不知是在骂阮白歌,还是背叛她的周睿恒,又或是……她自己。
她抓起半瓶未喝完的威士忌,仰头灌了下去。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熊熊燃烧的恨意。
“我不会就这么完了的……”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誓,“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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