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的倒数声落地后,萧寒策并没有撒丫子就跑,而是反过手来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角。
“娘,不是说好要比赛吗,你怎么不和我一起逃?我都十岁了,你以为我还不明白吗。那两个家伙都是大坏蛋,我怎能独留娘亲一人在此!”
萧寒策固执地望向母亲。
一行清泪自萧映雪的颊侧淌下。
日子过得再辛苦,只要有这样聪慧懂事的孩子在,她便能够甘之如饴。
“好,这回娘和你一起跑。”
“嗯,咱们跑到卖烧饼的大叔摊前停下吧。我知道那个大叔是好人,我们可以躲到他脚下。”
萧寒策信心满满道。
萧映雪欲言又止,她深知很多时候人的善恶不过一念之间。
但看着儿子天真期待的模样,她不忍心再说什么。
何况而今没有旁的办法,也只能赌一把,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他们狂奔着,没出两步便被那胖子和他的跟班发觉,二人在后面猛追不舍。
“爷看你娘儿俩生得美貌,才对你们心存怜惜!溜什么溜,这是非逼我们用强的不成?”
成年男子的步伐比他们宽许多,更别说萧映雪如今还患着病。
追逐者的脚步声、粗喘声逐渐逼近,他们已来不及去找那烧饼摊了。
“娘,往那边跑!”
儿子素来聪明,萧映雪觉得听他的话准没错。
萧寒策紧紧牵着母亲的手,往旁边一道窄长的巷子里钻去。
“呵,你们倒是聪明,竟乖乖钻到这死胡同里来候着爷。”
死胡同?!
这三个字如同冰锥,刺入母子二人的心脏,他们猛地抬头,绝望地看向前方——只见巷子尽头矗立着一面高大的、布满霉斑的砖墙,堵死了所有的去路!
壮汉和跟班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萧映雪苦苦哀求:“二位官人,你们怎么对奴都行,奴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她的哭求并没有奏效,萧寒策还是被老鼠跟班从她怀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很快,壮汉也狞笑着靠近了她。
“不准你动我娘!”
萧寒策在束缚着自己的胳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他的牙口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异常锋利,竟穿透了老鼠跟班的衣裳,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牙印。
以他如今的力气,一定扳不过那壮汉,可是,当他的手与壮汉宽厚肥胖的手接触到时,指缝间却陡然弥漫出一股黑雾。
手上的皮肉像被烤熟了一样,“呲”地冒出白烟,壮汉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脸上垂着的肥肉都在那呼喊声中层层颤动。
“你是、你是妖孽!”
壮汉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逃也似地跑了。
老鼠跟班怂到四肢瘫软到地上:“爷,我跑不动了,带上我啊……这位少侠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
萧寒策嫌恶地踹了他一脚:“还不快滚!”
老鼠屁滚尿流地爬出了巷子。
“娘,这是怎么回事?你害怕我吗?”
萧寒策盯着自己仍然冒着黑气的双手,茫然无措地问道。
萧映雪摇摇头,脸颊又挂上了两道泪痕。
她将萧寒策紧紧地拥在怀里:“儿,娘永远不会害怕你……”
许多年以前,她正是用同样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另一团四溢的魔气,那团魔气却报她以不辞而别。
“娘,我爹究竟是谁?”
萧寒策灰头土脸地跟着他娘回家去了,路上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着问道。
萧映雪狠狠瞪了他一眼,伸出一根食指,抵住他双唇:“宝宝,我没同你说过吗?这个问题不准问!”
说完,她又是狠狠地咳嗽了两声,用气音骂道:“你爹,咳咳……你爹他,就是个死人!早就死了的那种!”
萧寒策也在心里骂他爹,竟然置他娘俩于不顾之地,不管现在是死是活,都应当被划分到畜牲的范畴内!
他用小手轻轻地拍着萧映雪的脊背,为她顺着气:“娘,别伤心了,今天咱们不是挣了三个铜板儿吗?可以买张烧饼吃了!”
萧映雪早就不伤心了,她朝萧寒策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二人一起走到烧饼摊前。
“老板,请问烧饼多少钱一个啊?”
“红糖馅儿的四枚铜板一个,不带糖的三枚铜板。”
“老板行行好,三枚铜板,赏我一张带糖的吧,您也好赶紧卖完,赶紧收摊回家不是?”
烧饼摊老板正欲满口回绝,一抬眼,却看见来买饼的是一个小孩儿,身旁还跟着个唇色面色俱是苍白的年轻妇人,不知怎得,忽然想起自己家那两口子来。
他叹口气:“罢了,三个铜板拿来,给你拣块儿有糖的。”
“谢谢老板!老板发大财!”
萧寒策向老板深深作了一揖,眼角眉梢皆是喜色。
饼摊老板伸出手,原本打算抓一块儿后面的烧饼,手临到饼堆时却临时拐了个弯儿,抓了块儿前面的给他。
——对于糕饼点心来说,通常摆在前面的是早就烤好的,摆在后面的是新烤好的,可是他偏不这样放。
总有买饼人跟他要后头新烤好的烧饼,前面的不要,故而他每次往饼堆中新添烧饼时,都提前留好了心思。
不过,这回老板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来买饼的小孩儿此时已是饿极,留意不到他千回百转的心思。
烧饼一到手,萧寒策便兴高采烈地将其掰成两半,把大的一半递给他娘。
红糖还热乎着,流动的糖浆挂在饼皮上摇摇欲坠,他连忙伸出舌头,小心地把滴在手上的一滴糖浆舔掉。
萧映雪接过那大的一半,却又将其一分为二,把沾着红糖的一面递给萧寒策:“娘嗓子不舒服,吃不了这么甜的东西。”
萧寒策一脸懊丧:“啊,我竟然没想到,早知道就不要这有糖的饼了!”
萧映雪爱怜地抚摸着儿子的头顶,一句话也没说。
回家后的第二天,萧映雪拿出积蓄,割了三两肉回来,伴着一堆土豆块,给萧寒策做了一顿红烧肉。
萧寒策一面吃着,一面把肉往母亲碗里夹:“娘,你别光吃那土豆啊!”
萧映雪掏积蓄时,他却暗自记住了放钱的位置,偷偷拿了些去药房给她抓药。
把煮好的药端到母亲面前时,他果不其然又挨了一通数落。
“你这两天怎得那般不听话……”萧映雪说着,语气逐渐哽咽,眼圈儿也红了,“你知不知道,娘在酒楼唱曲儿,便是为了攒够灵石,让你今后能去列岳宗上学……”
萧寒策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见他娘掉眼泪,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来,为娘拭去颊侧的泪水:“娘,阿策错了。您把药喝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从林如海口中听说了原主父母的事情,洛望舒心念一动:竟还有这一茬?也无怪乎原书那位白月光向来有容乃大,竟然对萧寒策的血脉那般抗拒。
她道:“师兄,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你说的话。哪怕阿策真是半魔之身,如今成为了我的弟弟,也从未做过半件伤害我、伤害旁人的事,我便不会对他有半分偏见。”
林如海重重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魔物都不通人情,性子癫狂,早晚有一天会做出伤天害理的恶事。师妹,听我一句劝,早点儿远离他,不然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洛望舒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后不后悔,我自己说了才算。爹娘是我的亲人,阿策如今也是,不管他是人是魔,都轮不到你置喙。”
林如海似乎是被这席话伤透了,他略微缓了缓,胸膛在方才激烈的争吵中平息下来,这才道:“你好自为之,请离开吧。”
洛望舒拂袖而去。
萧寒策一直躲在门外偷听,此时连忙找了个树丛躲起来。
方才洛望舒其实刻意在言语中强调了两件事,都被这个心思敏感缜密的妙人接收到了。
其一,师姐相信他不是魔,即便他真的是,也愿意接纳他。
其二,师姐将他视若亲弟,哪怕父亲在人魔大战中丧身,都不因此牵连他分毫。
但与此同时,也只是将他当作家人。
本来也是,保持距离便足以守护,靠太近了反而会带来伤害。
萧寒策再也不敢痴心妄想。
今日第二更www再次感谢送营养液和收藏的小天使们[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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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向来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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