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说是吗,小付总?”
付澄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楼,又是怎么坐到车上的,就连温梵絮絮叨叨和他说了一路,他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愣愣地盯着手里的那只打火机。
这只他握过的打火机,薄城到底还是没要回去,好像只要是被他碰过,就是脏了,臭了,避之不及。
叹了口气,付澄阳靠在靠背上,扭头看向窗外。
温梵见他状况不对,关切地问:“你醉了吗?今天喝得不多吧,五个人连一瓶红酒都没喝完。”
“没有。”付澄阳小声回答。
汽车在深夜的道路上飞驰,窗外的霓虹一盏一盏扫过,短暂地将付澄阳苍白的脸映得五彩斑斓。
温梵以为他是醉了又或是晕车了,于是将车窗略微降下。
微凉的夜风夹杂着路边的喧嚣倒灌进来,吵闹到耳朵里仿佛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声音,连带着司机调频的电台声也渐渐远去。
可偏偏耳边越吵,心底里属于薄城的声音就越清晰,清晰到付澄阳不知道如何才能将它抹去。
“师傅,前面路口停一下。澄儿,我到了,你醒醒啊,别睡了。”
“我没睡。”付澄阳装出一副迷迷糊糊刚醒的样子。
刚下车的温梵隔着车窗嘱咐他:“到家给我发微信。”
付澄阳朝他挥挥手:“知道了。”
然而等车辆再启动时,他却对司机说:“师傅,改一下地址,去梧桐居。”
梧桐居是宁城比较早期的高档商业别墅区,安保也十分严格,网约车没有登记开不进去,付澄阳便在小区大门口下了车,一路往岗亭走去。
前不久小区门口新装了人脸识别,付澄阳来得不勤,自然是没登记录入过的,于是刷脸失败的他立即就被保安拦住了,提醒他非小区业主,出入都要登记。
“我是业主。”付澄阳道。
岗亭里的老保安停下笔,抬头从老花镜后看他,仔细辨认了一会,终于想了起来:“哦对,是不是C区一幢的业主?”
付澄阳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是C区二幢。”
“怎么是二幢呢?”老保安在梧桐居工作快二十年了,付澄阳这张脸他熟得很,也坚信自己的专业不会出错。
然而付澄阳还是淡笑着解释:“早前是住一幢的,二幢是后来买的。”随即,他低头在保安的登记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电话。
电动闸门打开的瞬间,老保安还在身后提醒:“记得去物业登记一下人脸识别。”
付澄阳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走远了。
纵然夜间灯光昏暗,但付澄阳在梧桐居住了十多年了,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摸到C区。
他看了眼路边熟悉的一幢,门牌上已经挂上了别的姓氏,依稀记得是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夫妇买下了这套房子,说是梧桐居幽静,周边医院、商场一应俱全,生活方便。
没过多停留,付澄阳径直走向了紧挨着的二幢,输入密码开门。
这里付澄阳虽然不常来,但请了保洁定期上门打扫,因此屋子里不显脏乱,只因长期未通风,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陈旧味道。
开灯换鞋,付澄阳站在玄关处检查似的用目光将房间一寸一寸丈量。
这套房子在他买下之前已经两度易主了,摆设装饰早已不似最初,只有些许大格局类似客厅和餐厅之间的玻璃隔断、后院的半月形拱门还依稀保留着当年的样子。
付澄阳不喜欢沾染着别人味道的装饰,因此只要不符合记忆中样子的,都被他拆了、扔了,这也导致这偌大的一楼客厅,看起来空荡荡的,甚至连个能坐人的沙发都没有,荒芜得仿佛毛坯。
楼下检查完毕,付澄阳上楼,依旧挨个房间推开门看一眼,然后直接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推门进去。
和其他房间的毛坯风不同,这间房间家居摆设一应俱全,且充满着生活气息,比如桌上摊着的看了一半的书,墙上挂着的NBA球星的队服,床尾搭着的刚换下来的睡衣,床头柜上的水杯……
仿佛房间的主人只是出门上学,过一会就会回来。
付澄阳脱了厚厚的外套挂在门边的落地衣架上,随后避开房间里的所有“摆设”,小心地走到阳台门边,望向对面C区一幢的二楼窗户,好像下一秒,就会从那个窗户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笑意盈盈地朝这边打招呼……
“付澄阳!”
一声破空声中,十五岁的付澄阳脱了上衣被绑在院子里凉亭的柱子上,付荣拿着一把竹尺,对着他的后背和屁股猛抽,陈婉云则抱着手站在一边,板着脸一声不吭,显然也是气急。
“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还敢躲!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老师今天告状都告到家里来了,说你冒充老师给同学们发邮件,说连放三天假不用上学!你那个什么,什么小程序——”
“是邮件拦截插件——唔!”一声闷哼,付澄阳咬牙忍耐之中还不忘为自己的小程序证明,而下一秒,竹尺就朝他挥来,更用力地啪啪打在他的屁股上。
“你还得意起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闹大了,你是要吃处分的?!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你搞这些有什么用!废物!”
付荣越说越气,竹尺“呜呜”飞舞着,边缘已经染上了几分血色。
陈婉云眼光一闪,似是想阻止,但最后还是抱着手臂紧抿着唇没出声。
早已习惯这些的付澄阳梗着脖子就是不认:“我不道歉!我下次还敢!谁让老师把我们的假期都给占了,天天补课,这次国庆小长假,我们只放了三天!”
“你——小畜生!”
竹尺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下,此时门外却有一辆货车缓缓经过。
陈婉云终于上前拦阻:“别让新邻居看笑话。”
付荣到底还是怕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咬着牙丢下一句:“都是你惯的。”便转身进屋,留下陈婉云,对着付澄阳无奈地叹气。
晚上,付澄阳揉着自己被抽红的屁股,别别扭扭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活像条蛆。而他眼前摊着的笔记本电脑上,赫然是他刚刚“开发”的,截取了班主任邮箱给全班发送放假邮件的程序。
得意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隔壁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隔壁二幢空置很久了,原先的邻居听说是移民了,现在这位新邻居,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付澄阳抬着头往外看去,心想着如果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就好了,这样能约着一起去踢球。
正想着,就见对面窗帘微动,阳台那扇已经许久没被打开过的门再度拉开,一条长腿先探了出来,然后是男生微弓着身子从门里出来的样子。
他个头很高,留着板寸,额心一丛浅浅的美人尖,鼻梁挺直五官凌厉,微薄的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很不好惹。
付澄阳瞬间打消了要跟对方套近乎的念头,然而眼神一扫,又看到男生身上穿着的校服——跟他哥哥付雪舟是同一款。
是市重点高中的学生啊,看来以貌取人要不得,人家说不定只是长得凶点罢了……
啪。
打火机盖子弹开,像是专程跟付澄阳的猜测过不去一般,男生动作老练地单手点了支烟,倚在阳台边,边抽烟边看着楼下的工人搬东西。
没等付澄阳从这巨大的反差和震惊里走出来,浓重的烟味随风吹到他这,呛得他重重咳了两声。
对面的男生这才意识到有人,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不轻不重地瞥来。
他眼神很冷,付澄阳被冻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伸手捏住窗帘的一角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如何能既不尴尬又不刻意地将窗帘拉上……
“阳阳。”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付澄阳扭头一看,付雪舟拿着一管药膏推门进来。
“屁股被揍开花了吗?”
在新邻居(大佬)面前,说这个?!
付澄阳瞬间屁股也不痛了,窗帘也不拉了,像小豹子一样窜起来就要去堵付雪舟的嘴。
反倒是刚上来的付雪舟,看着对面阳台眼神微闪了一下,随即嘴角漾出一抹淡笑:“这么巧啊,薄城。”
薄城?
付澄阳抬头看了看自家哥哥,又扭头看向了对面,“大佬”此时已经按灭了烟,朝这边点了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
原来“大佬”叫薄城。
而且他点头打招呼的样子,还有点帅……
嗞——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梦境穿透耳膜。
付澄阳瞬间抽离,像是缺水的鱼一般从床上弹起来,大口呼吸,眼瞳里写满惊恐,无神地看向天花板。
窗外,制造噪音的那位司机低声咒骂了两句,随即一声猫叫之后,引擎再次启动,缓缓驶离。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付澄阳松了身子躺回床上,这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或许是昨晚喝了点酒,他没来得及洗漱就这样睡了过去。
想着在去公司前抓紧时间洗个澡,刚想下床却突感身下黏腻。他有些茫然地确认了一眼,然后认命般地长叹了一口气。
醒来的前一秒,他的世界里还满是薄城看向他的那一眼。
只是与现实中带着审视、疏离和轻蔑的眼神不同,梦里的他的眼神,更加缱绻,更令人沉醉。
或许也正是因为在梦里,薄城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洗完澡,又将房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后,付澄阳穿上外套准备要走,突然感觉口袋沉沉的,伸手一掏,掏出来一只打火机。
是Dupont的定制款,底部刻着一行花体:Knox。
是薄城的英文名。
拇指在这行凸起的刻字上摩挲了几遍,昨晚的记忆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讨好我。】
洗手间冷白灯光下,薄城的眼神冰冷又迷人。
当时的情况下,不管薄城说什么,付澄阳都会全力以赴,把自己的一切给他都没有关系,但唯独他说的“讨好”,付澄阳毫无头绪。
他们分开太久了,他早已不知道如今的薄城喜欢什么,更别提当下还有一道横亘在他们之中最现实的问题——
他没有薄城的微信。
收藏的数字冰冷又迷人……
涨涨收吧球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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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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