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泽从楼梯间出来时曲一舟刚收拾好东西等在门口等电梯，听见门开的声音便扭头去看，见出来的两人脸上神色都淡淡的，估计是被自己打扰了所以没兴致了吧。
想着就看易泽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这边，曲一舟赶忙收回视线，掏出手机假装回消息。
“曲一舟。”易泽朝他喊道。
曲一舟浑身一震，要来清算他了吗？！
他机械性地转过身，易泽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身后方瑜低着头拿着手机，一声不吭地跟在对方身后。
“跟我过来一下。”说完他扭头看身后的方瑜，“你先下去吧，我和曲助交代点事。”
方瑜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看看易泽又看看曲一舟，“行。”
原先曲一舟在等的电梯此时也来了，方瑜下楼，电梯门缓缓合上，易泽看对方走了，在把曲一舟带到一边。
泽安一般不强迫员工加班，此时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员工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这层楼作为易泽主要的办公区域，本来人就少的可怜，现在更是安静的可怕。
天气越来越冷，早晨的时间也逐渐缩短，刚刚五点多一点外面的天就已经有了些要暗下去的趋势，易泽两人站在过道尽头的窗口，看着窗外火红的火烧云。
“明天好像要下雨。”易泽忽然开口道。
曲一舟没想到老板会跟自己谈起天气，他还在思考怎么回答对方，但易泽似乎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并不想深入，很快就重新开了口，“方瑜最近可能会返回方珏出事的地点。”
“他去那干什么？”
易泽掏出烟盒，拿出一根叼在嘴里，拿着烟盒的手往曲一舟那边扬了一下。
曲一舟摆手，自己不抽。
易泽便重新把烟放回口袋里，叼着烟也不点，只是咬在嘴里。
“他似乎发现那台手机了。”他话说的含糊。
虽然当时方瑜咬死了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但他潜意识还是认为对方多多少少一定看到了一些东西的，就是不知道方瑜是否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如果他后面真的重新返回方珏的案发地去寻找那台被丢下山崖的手机……易泽放在口袋里的手都有些发抖。
那他十有**可能就是方珏假扮的。
这台手机，如今除了自己和方珏以及那天匆匆瞥过一眼内容的曲一舟，应该不会有再有人知道里面的东西了。
与此同时，还是要找机会看到对方身后是否有那么一道伤疤才能完全确认。
他牙齿碾着香烟的滤芯，即使已经有了关于方瑜等于方珏的猜测，易泽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方珏实在装的太好还是说如今的样子才是真正的他？
“知道了。”一位合格的助理就是要学会少问多做，曲一舟将这一准则进行的很彻底。
“辛苦了。”易泽拍拍他的肩，曲一舟知道他今天算是彻底下班了。
易泽走到电梯口，将口中一直叼着的烟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滤嘴处已经被咬破了，白色的棉花暴露在黄色的外皮下，曲一舟收回视线，和易泽一起下了电梯。
方瑜的车已经开到了一边，看见两人下来便向他们打了几下双闪。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方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曲助家在哪啊，用不用我送你一程？”
曲一舟连忙摆手，他哪敢让老板送自己，再说了现在是下班时间，谁还想跟老板待在一起？曲一舟朝两人道了别撒腿就跑走了。
他向自己车的方向快走几步，扭头看向身后方瑜和易泽，正巧看见易泽上了对方的副驾，他挠挠头，最近小方总好像总是来接送易总上下班，易总的司机都已经放了好几天带薪假期了，真羡慕。
他收回视线，拉开了自己的车门。
另一边方瑜的车已经开上了马路，外面的天完全黑了下去，方瑜一边开车一边找话与易泽闲聊。
“你什么时候去西城。”
这回的项目方氏也同样参加，易泽想了想，告诉了他一个大概的时间：“下周就走了。”
方瑜点点头，又问：“酒店订好了吗？”
“订好了。”
“哦。”
方瑜表面专心开车，心里却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他的心里闪过好几次与易泽相处的场面，这个人很少主动和他说话，每次真要和他说什么都是带着点目的性，不是想试探什么就是要打听什么，一点都不如他自己纯粹，他就只是单纯想和对方聊聊天。
于是他又说道：“程川什么时候走？”
“你这么在乎他干什么？”
方瑜扭头看他，却被易泽一把抓着脸扭回去，“看路。”
方瑜瘪嘴，“我不喜欢他。”
“可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就一定会有接触。”
方瑜不说话了。
易泽看着窗外，也沉默了下来。
方瑜比起方珏更加的娇气任性，更加的随心所欲，易泽并不讨厌这种性格，相反的还有些新奇。
车子即将开到易泽家楼下，仅仅沉默了十几分钟的方瑜又继续说道：“我等会儿能上楼上喝杯水吗？”
易泽抱臂，侧目看着他，“只是喝水吗？上去了还下来吗？”他已经完全摸透对方的尿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被说破了他也不尴尬，反倒笑出了声，“那你让吗？”他又问。
易泽沉默，闭着眼假装睡着。
方瑜看他又不说话了全当他已经同意，“你对方珏也这个样子吗？你看上去像谈恋爱会冷暴力男友的那种。”
“我不会。”易泽这倒回答的干脆，几乎想也没想便反驳了方瑜，“我对方珏不会，你是方珏吗？”
他看向驾驶坐上的方瑜，观察着对方面部表情。
方瑜很轻松的揭过了这个话题，亦如每次和别人强调方珏是方珏，而他现在是方瑜一样。
“不是。”
对方表情仍然是易泽最常见的那样，要笑不笑的，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你呢？”
“什么。”
车子停在了小区车库中，方瑜熄了火，一手撑着车坐中间的隔板看向易泽，“你把我当成方珏还是方瑜？”
他那双眼极亮，即使在黑夜中也像星辰般闪烁着。
又是这个问题。
易泽抿唇，似乎很难回答这句话，如果是放在一个月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对方，自己从始至终都把他当作方瑜，而现在不一样了，说自己只把他当成方瑜当然是假，毕竟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揣测对方的真实身份。
方瑜看他半天不做回答，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僵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
易泽拧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把话题跳到这里，他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仿佛从明白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喜欢上方珏了，从此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自然也无需思考这样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依旧难以回答。
“我以为你会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方瑜却这样说到。
他没再说别的，解开安全带下车。
易泽想到最初认识方瑜的那段时间，也是在车里，方瑜问他，“我俩长得一样，你也有可能爱上我吗？”
当初的易泽完全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这个荒唐又可笑的问题，现在再想起来，他发现自己犹豫了。
一种凉意袭上心头，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习惯了方瑜的存在，并且在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好几倍的速度接纳这对方。
易泽的思绪飞的很远，他忽然又想，万一方瑜不是方珏，他就真是方珏那个在美国长大的弟弟，那他现在这样算什么？
那他这样算背叛方珏吗？他这从头到尾的深情难不成只是一场自我感动式的戏码？
不，怎么算是背叛。
易泽苦笑，没名没份，谈得上什么背叛，最多只能算移情。
他脑子一片混沌，被自己的想法反复拉扯着，脑子一阵针扎一般的疼，他伏在副驾前的中控台上，痛苦地捂着头，浑身往外冒虚汗。
方瑜等了半天没见易泽下车，探身要去看是怎么回事，透过车窗前的玻璃就见易泽正痛苦地蜷缩着。
他低骂一声，快速上前拉开副驾驶的门，半跪着看向易泽，语气焦急，“你怎么？需不需要去医院？”
地下室冰凉的空气随着车门打开的瞬间争相恐后的涌入，易泽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但仍旧说不出话。
他拍拍方瑜搀扶着自己的手，想告诉对方自己没事。
他缓了片刻，脑子里的刺痛感终于消失。
易泽深深呼出一口气，抬头去看方瑜，视线对上他却有些不知所措。
方瑜的眼眶红红的，脸上担忧的神色都没来得及收回，他见易泽转过头，连忙错过脸站起身走向一旁，“没事就走吧，先回家。”
“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别被他的那副嘴脸给骗了。”陈羽的警告仍留在耳，易泽扶上车门，踏了出去。
不会的，至少在这一刻，方瑜短暂流露出的真心不会作假，不管平日再怎么吊儿郎当，说话再怎么儿戏，此时他的担心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扶上车门，想往外走，方瑜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扭头看向他时，已经恢复了以往那副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惊惶失措的方瑜从来没有出现过。
易泽站起身，大脑却似仍留有刚才那股刺痛的余波，带着他整个人虚晃了一下，他步子一顿，试图调整重心，接着，就在他想再次上前一步时，眼前景象忽然天旋地转，完全措手不及之间，易泽眼一黑，毫无防备的倒在了地上。
在前面一直背身等待的方瑜忽听身后一阵结实闷响，错愕的转过身去。
“易泽！”方瑜惊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是易泽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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