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过，远处丛林沙沙作响，易泽手脚冰凉，差点被突然出现的方瑜吓到心脏停跳。
他怎么还没走？！
易泽此时震惊的表情尽数收入方瑜眼中，他沉着脸走近，在离对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处停下，凝视着易泽因为震惊而微微震颤的双眼，开口语气冷的几乎要和今晚的夜风融为一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远处乌鸦惊飞，寂静的夜里传来扑簌簌拍打翅膀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嘶哑的鸣叫消失在夜色中去。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易泽按下心中悸动，“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人僵持不懂，方瑜片刻忽然松了口，转身不愿再纠缠，“回家。”
“站住！”易泽这回却根本不允许他逃避，他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腕，“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方瑜侧过脸，低下头不去看易泽的脸，“可是这里的风吹的我好冷。”他放软了语气，原本强势的人此时竟忽然透露出一种需要呵护的脆弱。
他的侧脸在灯光的照应下及其清晰，眼睫毛都根根分明。
易泽看愣了神。
他是第一次见方瑜这幅表情，脆弱的，惹人怜惜。
但现在不是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时候，他今天必须问个清楚。
易泽作势还要问，看出对方是有点吃自己这套的方瑜却率先一把牵起他的手，将自己冰凉的手指塞进对方的掌心，可怜巴巴地看向易泽，似乎在说，你看啊，真的很冷，我手都冻僵了。
易泽向来吃软不吃硬，他发现自己拿这样的方瑜居然完全没有一点办法，在经历三秒钟迅速的天人交战后，他最终还是妥协，和方瑜一起上了车。
夜间山路不好走，方瑜在一旁认真开车，易泽在他身边，在对方没有完全驶进平坦大道前不敢贸然上前质问他，生怕对方一着急手一滑带着两人一块儿玩完。
易泽一个人在这里小心翼翼，方瑜却时不时在开车的间隙瞥他一眼，揣测着对方此时的想法。
他最开始确确实实已经发现了易泽派来跟踪的人，于是打乱了自己原本的计划掉头开去了严思华的公司，本也没觉得这样就可以甩开他们，只是想给对方找点苦吃。
后来知道对方的车已经提前开去了老宅那里，他便继续在马路上乱转，直到下属发来消息，告诉他易泽的车已经走了，他才上了山。
他本以为对方是已经知难而退觉得等不到自己了的，却没想到易泽自己一个人躲在山上。
这么冷的天，山上风还这么大……
方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说让他对自己好点的话在对方眼里就跟放屁一样，完全就是对牛弹琴，管他方瑜怎么说，他易泽就是继续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回头愤怒的瞪了一眼易泽。
老老实实在一边什么都没干的易泽：“？”
他还以为对方是因为被自己跟踪的事情而生气，有些不解的将眼神挪向窗外，避免方瑜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怎么方瑜做亏心事还要瞪自己，这是个什么道理？他跟踪是不对，难道他方瑜偷偷摸摸做这些见不得他的事就对了？
车辆终于驶入开阔大道，易泽这才能放下心来好好问一问对方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可是他并没有选择继续追问方瑜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作为凶手心虚再次清理现场也好，还是作为设计者检查现场遗漏也罢，易泽思来想去，发现自己如今最该也最想知道的其实是方瑜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他开口，找到一个自己同样也很想知道的问题作为切入点，“你后来为什么还要继续对付黄志明？”
他以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后方瑜可能会和他说很多，当然这个很多里绝大部分都是谎话，亦或者直接打太极糊弄过去，可谁想到，方瑜只是特别疑惑的问道：“谁？”
易泽看着他的表情，对方完全不是在装作听不懂，而是真的忘记了这个人是谁。
他当真有些不可思议，是对方演技太好，还是真的真的忘记了？于是他耐着性子帮他回忆，“就是当时和王肃合伙调换布匹那位。”这么说完他又有些不确定对方是否能记起来，毕竟连黄志明都忘记是谁的人能记住王肃的概率应该不大。
谁料方瑜这下却真的想起来了，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表示这个人已经重新从他的人物库里调了出来。
“他害过你，我不想让他好过。”他回答的丝毫不带一点犹豫。
“我想听实话。”
方瑜无奈的叹了口气，谎话连篇的人信用总是很低的，就连自己难得的说了一次实话也没人会认为这是真的。
“真的就是应为这个。”
易泽懒得和他废话，掀开了话和他明说：“黄志明表面上和你没什么关系，但后来我仔细查了一下，你猜我发现什么？”
“什么？”方瑜顺着他卖的关子提问。
“我发现他早就和你远在美国的舅舅搭上线了。”他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方瑜，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像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
“你居然还去查了？”方瑜还是有些意外的，“好吧，我确实还是有一些私心在的，但最初的回答也不是骗你，他背叛了你，我看他不顺眼，仅此而已。”
他这回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在易泽将问题彻底对他挑明后他也开始对其如实交代。
“你和你舅又是什么恩怨？”易泽直切重点。
方瑜对他这种一心只有事业与工作完全不解风情的鬼样子很是无奈，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想要我妈留给我的东西，钱，人脉，公司，权利，总之他什么都想要。”
易泽又不解地问道，“那他对我动手干什么？”他们舅甥之间的恩怨自己在家里处理处理就得了，扯到他头上算什么鬼，他又不是欠他方家的。
方瑜尴尬一笑，易泽在这件事里也算是无妄之灾，“他想警告我……抱歉不小心把你牵扯进来了。”
对付一个人，除了直接攻击他的要害，还有一种很有意思的手段便是去祸害他最亲近最在意的人，易泽想不明白的点就在这里，方瑜当时明明只和自己认识不久，他舅舅绕过方瑜来对付他易泽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是方瑜不在意，对他的警告熟视无睹，那他易泽不就是平白躺枪了吗？
他刚想到这里方瑜便为他解答了疑惑，“你知道的，方家和易家关系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况且当时我们还有合作在身。”
这句话当初他也说过，方家和易家有合作在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回答也算站得住脚，易泽勉强采纳了他的说法。
时至今日他也终于能将故事在心里简单理顺，方瑜的一切所作所为也总算有了诱因，而这个诱因就是一直在背后捣乱的舅舅，易泽思所着，却总感觉没那么简答，应该是还有些什么的。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上？”他最后还是将话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恰巧路过。”易泽也是睁着眼就开始说瞎话。
“啧。”方瑜真是感觉他跟着自己学坏了，“我也要实话。”
“好啊。”易泽答应的倒爽快，“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接下来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必须实话实说，不许骗人，如何？”
方瑜沉默，似乎在考量自己是否可以接受这个条件，“好。”
易泽满意点头，回答了他刚才的话，“你那天在楼梯道上看到了我的相册吧，你知道那是方珏的东西，所以会回来找，对不对？”
方瑜脸上神色差点垮塌，他将车子停在一边，认为自己实在无法一心二用的边开车边回答易泽的问题了。
“对。”他诚实点头，自己那天确实看见了他手机里的东西，清清楚楚。
易泽又继续说：“你想确定我是如何得到那些照片的，是有人发给我的，还是我找到了什么东西，于是回到现场想要找寻那部手机的下落，是吗？”
“是。”
易泽还要再问，方瑜却受不了他着审犯人一样的语气，准备为自己找回一点场子，“行了，该我问你了。”
易泽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有话尽管说。
“你和程川那晚在酒吧是不是故意做戏给我看？”
易泽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扯出来一个这么久远的问题，更没想到他居然在意了这么长时间。
“是。”
“为什么？”方瑜问他。
易泽直视着他，知道也许他想要肯定的答案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我怀疑你是方珏。”他看着对方的眼，说出了心底最渴求得到答案的疑问。
方瑜脸色有一瞬青红交加，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你的怀疑不合理，没有道理。”他努力平复着心里的悸动，反驳道：“你太想他了，想到马上就要把我当成他了，易泽，你不正常，你心里压力太大了，你需要休息。”
“你话太多了，你想掩盖什么？方瑜？或者说，方珏？”
“不，你错了，我就是方瑜，易泽，是你错了。”
“记住我们的游戏规则，你只能说实话，方总，麻烦遵守游戏。”
“没有只有你认为的事实才算的上是真话的道理。”方瑜说。
“好吧。”易泽妥协，“那我再问个别的。”
他直视着方瑜的眼，“那天方珏的死，是否和你有关。”
“是。”方瑜突然神经质的一笑，“你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吧。”
易泽不说话，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出来。
“我告诉你，”他一字一顿道，“是我杀了他，方珏的死，车祸，爆炸，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陈羽都应该跟你说了吧？你为什么不信？易泽，你还在等什么？”
“方珏在那天晚上就已经死了，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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