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见！”
颜疏凝神看过去，惊疑不定，迅速起身下床到江临川身前。
手腕被扣住，江临川想要挣开，又怕伤到颜疏，一时间没了动作。
灵气探入，颜疏发现之前已经修复的经脉又出现了裂痕。
尽管只有一丝，但这绝不正常，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根本没有让经脉受损伤的事情发生。
不在经脉，就在神魂。
江临川来不及拒绝，颜疏已经并指点在他眉心，一缕神识顺着相触的一点进入了识海。
夜风吹过半掩的门扉，一切仿佛静止。
“空见，”良久，颜疏声音干涩，一字一句地问，“空见，你的佛心呢？”
颜疏进入过江临川的识海，在很久以前。
那时候还是个弱小佛修的江临川受了很严重的伤，外伤内伤一应俱全，颜疏掏空了身上所有的灵石，换了灵药将它们治好了，却一直不见人醒来。
按理说他应该将这个佛门嫡传送回摩柯院去，可是颜疏虽然朋友都是三教传人，心底却一直不喜欢跟这些教派打交道。
犹豫之下，他干了一件很大胆的事。
他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送入了江临川识海，用秘法唤醒了因重伤沉睡的神魂。
进入其他修士的识海是修真界的大忌，因此他一直没有告诉别人。
颜疏至今都记得那一缕神魂看到的景象，空茫茫的识海内，一颗琉璃心散发着灿烂的金光。
可是现在呢，那一片识海阴沉、黑暗、腐朽、破败不堪，看不见一丝光明。
“佛心呢？”颜疏再问。
江临川沉默不言。
颜疏攥紧他的手腕，紧得仿佛要将其勒断似的。
“回答我。”
江临川避开他的视线。
“我已经不是佛修了。”
“你少给我扯淡，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佛，那是你的修炼天赋，你就是去当个道士也照样修炼快！它去哪了？你的识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空见，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这一连串问题和那一双要将他灼烧似的视线，江临川避不开。
“滴答、滴答”，刻漏里水在不停滴落，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颜疏听到江临川轻叹。
“献祭了。”
“……什么？”
江临川终于直视颜疏的眼睛，他说：“献祭给神魔，换你回来。”
“……”颜疏呆愣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他说：“说清楚，把一切都告诉我。”
“好。”
此时夜色尚且深沉，江临川被颜疏拉着倚在床边坐下，缓缓开口。
“当年……两百年前，我在闭关时突然心神不宁，无法修炼，于是只能出关。然后我去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四处打听才得知了大劫和祭祀的消息。
“师门瞒着我，我不知道祭台在哪里，等找到的时候，祭祀已经结束了。”
江临川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让他痛入骨髓的那一幕。
“当时林若虚和清晏在场，他们说你是自愿的，我不信。我抢走了你的尸骨，葬在昆仑山上，然后被关进藏经楼反省。”
原来真的是他，颜疏敛眉，没有插话，继续听他说。
“我在藏经楼里翻到了上古留下来的典籍，才知道祭祀的真相。”
说到这里，江陵川竟低笑一声，抬头直视颜疏的双眼。
“神魔创世后，会定期降下灾劫，两千年前昆仑修士阻止了灾劫，但是两千年后没有第二个昆仑修士，所以只能用霜劫之体祭祀，取悦神魔。但是颜疏，你根本不是霜劫之体，而是另一种体质，叫做冰魄骨。”
颜疏攥紧拳头：“什么？”
“这两种体质外在表现很像，而最直观的区别就在于，冰魄骨死后肉身逸散为灵气，白骨不朽，若再有灵魂附上，则可重塑肉身。”
“那祭祀为什么会成功？”
“当时我也想不通这一点。”颜疏死后，他在藏经楼内根本无法静心，心境日益变化，最终入魔，江临川略去这些不谈，“后来我叛门并带走了那些古籍，为了不让师门察觉古籍失踪，才烧了藏经楼。逃脱追杀后，我用古籍上的阵法沟通了神魔。”
当时只是绝望中的一次尝试，未曾想他的灵魂真的被拉入了神国。
神国之中空寂而压抑，他没有见到神，只见到了魔。
魔告诉了他一切。
“霜劫之体，应劫而生，出世意味着大劫到来，死亡代表着大劫结束。很难说他和灾劫究竟谁是因谁是果，神会收走他的身体换取结束灾劫，甚至有可能，神就是为了收回他才降下灾劫。可是你根本不是霜劫之体，所以祭祀本来没有用，神没有被取悦，是魔收走了你的灵魂，结束了灾劫。”
或许是因为颜疏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魔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于是将其收藏在神国里。
“然后……林若虚和清晏吸收了你死后身体中逸散出来的灵气，才有了今天的境界。”
修士目力过人，颜疏能清晰地看到江临川眼中的恨意：“我一直想杀了他们，但是这两个人躲在教派中，我几次袭杀，都没有成功。”
一只微凉的手放在了江临川的手上，他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安抚。
颜疏问：“那献祭是怎么回事？”
江临川低头：“我想让你的灵魂回来，魔说要用我最重要的东西来换，我的命还有用处，所以魔拿走了佛心，但是当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想或许是他拿出来的东西不够重要的缘故，或者是魔和他开了一个玩笑，毕竟魔总是恶劣的。
“还好，你真的回来了。”虽然晚了很久，他已经快死了。
说完这一切，江临川仿佛松了一口气，倚在床头凝视着颜疏的脸。
一直以来困扰在心头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颜疏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个世界没有轮回，人死后灵魂消散于天地。
被烈火焚烧，失去肉'体和修为，是谁收敛了他的尸骨，他的灵魂又是怎样留存？
江临川又为什么一点都不好奇他是如何死而复生？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是他牺牲了所有，换取自己的归来。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江临川心里，有那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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