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穆季扬的一句让司机来接她，原本苏漾没放在心上。
她以为的接，是回豫城后，卡着穆季扬有空的时间点，司机接她直接去民政局，这样方便效率，以免穆季扬等她浪费多余的时间。
又或是，穆季扬没想那么多，只是他的顺口一说。
总之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在她工作结束后的酒店门口，接她去穆家的私人飞机。
“苏漾先别慌走，刚才赵禾打电话来——”
周蜜匆匆忙忙小跑出来，看到赵禾就是一愣，半截话卡愣是卡喉咙里讲不出来了。
她刚才还在想苏漾会不会不肯等穆季扬的车走。
没想到，好家伙，姓赵的工作比以前还要效率，她不超过十分钟的一通工作电话结束，对方竟已经到了。
“咳，不好意思啊赵特助。刚才临时接了个电话，这事儿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呢。”周蜜十分不抱歉的说。
赵禾没任何敢介意的意思，“没关系，能接到太太就好。”
刚才的狐疑在苏漾脑子里飞快转过去了，她轻描淡写道，“我有点工作等下要跟随行团队对一下流程。”
话没说满，但听着已是婉拒的意思。
赵禾感觉不妙，毕恭毕敬的补充，“那是当然，就是考虑到太太的行程忙，民航肯定不方便你们团队聊。”
苏漾一怔，就听到彭好“啊”的一声问了出来，“我们也去吗？”
“当然。”赵禾微笑，“如果能在飞机上把工作对完，太太下飞机后就能多休息一会。提高效率嘛！”
苏漾再看向赵禾的眼神已经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她其实很少坐穆季扬的专机，偶尔坐也是自己一个人上飞机。
因为每次这种时候，他本人也在。
而她团队的人，除了周蜜有次赶时间，厚着脸皮蹭过外，没一个人敢。
所以，彭好在听到这个答案后，脸上并没有什么坐顶级私人飞机的受宠若惊，而是一脸惶恐。
跟大佬一起坐飞机还能对工作吗？
声音大了会不会吵到大佬休息，或者干扰到他几百个亿的工作？
听说大佬和苏漾姐还没彻底办完离婚手续，万一有影响，不会算进财产分割里吧。
沉默片刻后，苏漾还是开了口，“那也行。”
赵禾这么好客，多半是他老板不在。
坐一次又不会掉块肉，反倒在这里跟他僵持不下有点麻烦。
苏漾这一应下，周蜜也松口气。
旁边那两位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要在这里对峙真挺闹心。
她转眼对旁边两个沉默的艺人笑弯眼，“朱清姐，今天太忙，下次我们再好好聊聊。小陈的新剧不错哦，再接再厉。”
朱清眼皮子一抬，半是不解半是不屑的扫了眼苏漾，假笑道，“还说苏漾跟我一块有个伴呢，看来你有私事。下次再聚吧。”
一旁的小花眼睛里不知道转过了什么，突然开口，“是啊苏漾姐，下次约。我看这两天你前夫突然多了很多花边新闻，居然有人说是你趁着他住院不好回应在背后抹黑，好在舆论上占上风。好笑，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你回去好好解释，我相信夫妻一场他也会相信你的。”
她自以为这话说得很聪明。
不管实际如何，但能让苏漾从这一刻莫名其妙的风光，转到她真实的离婚处境上。
至少丢了份的朱清，现在脸色是好看多了。
“这位小姐说笑了。”赵禾抢在苏漾之前，温温的笑着，“太太是什么样的人，老板很清楚，不需要太太花精力去自证的。您说的这点绯闻，老板也向太太解释过了。有劳关心，我们会尽快处理。”
解释？
穆季扬这样的人，需要向一个离婚的前妻解释？
朱清脸色变了又变，望向苏漾的眼神掩不住的不可置信。
这话如果从苏漾那边说出来，她只会当成是某些人自己挽尊的笑话。
但她比身边那个趋炎附势的傻子更清楚，这话从穆季扬那边的人当面说出来代表什么。
再温和有礼的语气，也是在警告。
在朱清正想怎么挽回，怎么跟苏漾示好时，赵禾却根本没有再搭理她们的打算，而是转身直接开了后车门，没有给在场任何一人有见缝插针的机会。
车门打开后，准备上车的苏漾整个人都是哔了狗的心理状态。
因为这辆劳斯莱斯的后座不是空的。
那个不该在，却偏偏坐在里面的人正抬目朝她看过来。
苏漾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试图从穆季扬脸上看出一点倪端。
可惜，没看出来。
“太太，这会儿有点风，站久了着凉，要不先上车？”赵禾笑里夹杂着紧张。
比赵禾内心更紧张的人，此刻端坐如常，手里拿着一份或许价值几个亿的文件，看起来四平八稳。
像极了一边工作一边来接老婆下班。
或许是车的隔音太好，穆季扬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什么。
只在开车门看见她后，很是平淡的掀了掀唇，“上车吧。”
苏漾：“？”
她脑子里的问号更多了。
是正巧现在就接她去民政局？
不，这会儿民政局也该下班了。
是起草了一份新的离婚协议需要跟她商量？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手上那份文件，不会是突然后悔离婚分了她不少钱吧。
“怎么了？”穆季扬视线平缓朝下，移到她脚上那双鞋跟明显超过十公分的酒红色高跟鞋，“脚疼了？不方便？”
他放下文件时，刚才被挡住的左手才露出来。
左手无名指上，赫然一枚戒指——婚戒。
“方便！”苏漾立刻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里觉得不可能，还是有一种他下一秒就会下车的第六感。
苏漾字音咬得十分清晰，“我非常的，方便。”
她上车后，彭好苦着脸扯了扯周蜜的袖子，一脸大义赴死状询问自己该坐哪里。
周蜜简直哭笑不得。
赵禾忙关上车门缓解尴尬，“几位稍等片刻，后面还有一辆，怕是堵车了。”
彭好窘迫得想钻到地底下去。
唯一的宽慰是看到朱清那副面部肌肉近乎抽搐的表情。
*
彭好的轻松仅在那么一小会儿。
很快，她就跟其他人仿佛一只只不知道脑袋往哪里放的鸵鸟。
穆家的这架湾流G800在私人飞机里算是顶配，主机舱的座位充足，十几人在飞机上开个会都不成问题。
但它少有真坐得这么满满当当的时候。
平时她接工作，随身跟的也只有助理，执行经纪，周蜜也只在有业务需要的时候才跟她同行。
这次巧的是，宣发和策划正好跟周蜜过来出差，她还带了个公司的法务。
严格来说，她们并不都算是苏漾团队内部的成员，有的是直属于公司，也会对接其他艺人。
但苏漾在这个诡异氛围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当自己团队的喊上飞机。
赵禾大话说在前头了，她知道穆季扬不可能做出当面反悔的事。
能从他那副焊死在脸上的，泰山不崩于眼前的淡定中，看出一点头大如斗的意思，她有种难得的愉悦。
越热闹越好。
他越是搞这些诡异的小动作，她越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私下的见面。
私人飞机的速度比民航快，虽不自在，但时间过得倒也挺快。
一行人熬到飞机降落，第一时间就起身开溜。
每个人在出舱门前，路过穆季扬都老老实实点头哈腰，磕磕巴巴的表示感谢，然后一路小跑出去。
宣发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一边呼吸着机身外的空气，一边对紧跟出来的彭好感慨，“你说奇不奇怪，哪怕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坐私人飞机的体验，但我还是完全没有拍照装X留念的念头，我就想快点下飞机。”
彭好不可置否。
顶级豪门的钞能力气场下，谁敢随便造次呢。
法务拎着公文包，小碎步出来，“其实我感觉穆总人也挺好的，好像没有传闻跟苏漾那么水火不容。就是这么多人的场合，他跟苏漾也隔着仿佛八百里，我都觉得自己像个阻碍他们的电灯泡是怎么回事呢？”
宣发赶紧瞪他一眼，这是能随便说的话题吗?
法务不是他们部门的，不懂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忌讳，只好听劝闭嘴。
人下得差不多，依次上了机场摆渡车。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周蜜，步子不紧不慢的，进来就说了句，“开车吧。”
彭好困惑的问，“苏漾姐还没来呢。”
宣发轻咳一声，挤眉弄眼让她别说了，“穆总哪能跟我们挤一个车呢。没看到旁边那辆早早候着的宾利，穆总专车。”
彭好惦记着苏漾欲言又止，但看着周蜜淡定得跟佛一样的表情，还是巴巴的闭嘴了。
摆渡车发动，周蜜目光复杂地望着欲渐远去的飞机。
最后是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气声。
迟钝如她，也能从那个男人与往常不同的语气与态度里，觉察出不对。
又何况是苏漾。
*
机舱里的轰鸣声还没停下，嗡嗡的让她脑子有些昏涨。
玻璃窗外，摆渡车在夜色中慢慢开远了。
然后是下飞机的赵禾，走到接机的那辆黑色宾利旁看看手机，又放下，然后百无聊赖的望着远处朦胧的月亮。
苏漾收回视线，暗吸了口气，心里做好了拉锯战的准备。
她掌心朝上，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很有耐心的说，“好了，拿过来吧。”
静默许久的男人，看着她忽然俊容微怔。
“如果非要这里的话，也不是不行。”
苏漾想，如果协议要另谈势必还要约时间。
现在倒也顺便。
经过飞机上这一个小时，她脑子里也大致想好了用什么样的说辞尽可能维护住苏家的利益。
他总不能太过分吧。
穆季扬顺着她视线，低眸看向自己手边的一份文件。
她不带情绪却声线柔软的声音又说，“先给我看看。”
迟疑片刻后，他拿起那份文件。
“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忽然对这个有兴趣……”穆季扬起身，直接送到她桌子上，“想看就看吧。”
苏漾看的第一眼，就差点想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那叠A4纸页的封面上黑体字清晰无比——《朝暮科技2XXX第三季度财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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