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愈对这王程没有好感,更不合眼缘,不过宋祈的事她自己能处理,林愈就在此等候。出了展会中心周边并没有什么好逛的,她找了个地方坐,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二人已经进入咖啡馆,也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知道宋总您忙,就不跟您兜圈子了。我听说宸州府最近在招新的牛肉供应商,贵公司原先的牛肉也是从青西那边进货,我们的原料也是产自那边,您跟我们合作,保证您以最少的价钱,拿到最好的品质。”
“王老板,其实我们宸州府的需求量比起顺兴来讲要小很多。顺兴是延京本土品牌,做牛肉火锅,原料除了牛肉,还有各种品类的生鲜。昨天顺兴的朱总也在,其实你更应该去找他。”
宋祈稍顿,道:“宸州府的供应商,也已经定下了。”
王程早已联系过,只不过被拒,又觉得宋祈后面的话是托辞,“顺兴确实更适合一些,但牛肉锅和牛肉丸对牛肉的需求不一样,青西的原料就不适合牛肉锅。宋总说定下了,不知是定了谁家啊?”
“宸州府会和青北的扶贫基地合作,不仅牛肉原料,未来副线品牌所需的生鲜采购也会逐渐转向脱贫攻坚地区,新闻报道马上就出。所以我拒绝的不仅是安康,还有其他主动找来的供应商。”
宋祈看着他,“王老板,延京的生意有很多,你又是延京人,还是多在本地打问比较好。”
王程握着咖啡杯,回望着对面的人。他的眼皮浮肿,故而有些遮瞳,若是不笑,就会显出几分凶相。面部的皮肤因为油脂分泌旺盛而毛孔粗大,带着几条褶皱,略显悍戾。
“宋总有这样的善心,也应该看看数不胜数的跌倒在时代洪流里、即将家破人亡的小微企业老板。宸州这些年,负债累累而跳楼的人,只是看起来比受国家救济的人体面。”
“王老板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你还没到过需要吃国家救济的地步,有些地方、有些人甚至连救济也吃不到。”宋祈道,“我也是从一家十六平米的小吃店做起来的,最明白的两个词就是风险和博弈。”
王程的目光有些发冷,“宋总,沽名钓誉这种事,在我如日中天的时候也没少做。可名这种东西,远不如利来得可靠。”
宋祈因他这话笑了一下,“王老板,你这是淫者见淫。”
她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淡淡道:“我是一个商人,可比起商人,我更想做一名企业家。商人与企业家的差距不是差在利上。社会让我赚到钱,衣食无忧,我也应该用我的能力为社会进步做出贡献。”
“哪怕是一个垂危濒死的人站在你面前,向你讨饭吃,你也不肯给吗?”王程站起来。
“我不觉得你濒死,”宋祈的视线随意扫过前方,补充:“也不觉得你没饭吃。”
王程坐下,冷笑,“早就听人说过宸州府的宋总不好说话,可我知道,这是因为你够狠。”
宋祈漠然,并未接话。
“你心狠手辣,翻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报复。就因为在陈晔的歌厅被骗去陪酒,耍手段对他处处相逼,把他逼得散尽家财、妻离子散。他好不容易筹到钱款,重新把酒吧开起来,你还不肯放过他,借着当时那段录音设计把他送进监狱。陈晔没那个能力知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你不告他吗?”宋祈笑笑,“我还挺想让他知道的。”
王程也是彻底不装,他已近乎穷途末路,对这世道早有恨意,这种恨意对从前在他面前是低位者的人更甚,有点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偏偏宋祈作为强大的受害者,所展现出的尽是利爪,连一开始粉饰太平的虚伪都不愿再做。
这让王程觉得,他是一个侥幸的逃兵,逃过了本部的搜查,逃过了敌军的追击。即将偷渡成功的那一刻,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被凭空掀起的巨浪打得粉碎。
更何况他本就是靠着一条没有桨的舢板,双臂划得发痛,舢板若漏水,他只有死路一条。
“你把我们逼上绝路,你就能好过吗?宸州府的宋总以前是陪酒女,你这公司是怎么开起来的,也说不定。”
听他威胁,宋祈甚至连心绪都无法波动,“不用通知我。”
王程紧盯着她,“你还相信清者自清吗?怎么也是个大人了。”
“不,我只是没什么好怕的。”
宋祈平静道:“我不怕你造黄谣,因为这是你能攻击我的唯一办法。你挑不出我的错处,找不到我的弱点,我对你来讲无懈可击,所以你只能造黄谣。
而我要攻击你,方法有很多,每一种都能让你抱头痛哭。如此悬殊,王老板,我觉得你还是要权衡一下。”
王程放在桌下的手攥紧拳头,宋祈不再多言,也无需多言,她起身,出了咖啡馆。
林愈等得实在无聊,就买了两个冰激凌球,用勺子慢慢吃。这随便买的冰激凌意外好吃,好吃到林愈还返回去特意记了一下品牌。
宋祈来了,就看着她手里的冰激凌,看了许久,林愈并没有要与她分享的意思,就开口:“能给我吃一口吗?”
“我再去买一份。”林愈转身往回走。
“一口就够。”宋祈将她拦住。
林愈稍有犹豫,“都被我吃成这个样子了,也不剩什么了。”
宋祈脱口而出,“亲都亲过了,这有什么?”
一句话让林愈陷入沉默。
宋祈埋怨自己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追在她身后,“林愈,对不起。林愈、林愈……”
“没事,就是有一些心痛,没有关系。”
林愈抚着自己的心脏,叫了辆车和她回酒店。她们傍晚的航班回宸州,中午要退房。直到下车,宋祈依旧缠着她不松手。
“林愈,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说句话……”
“我说了啊!”林愈拖着她进电梯,“我不是问你那男的什么情况吗?我看到他情绪挺激动的。”
“没什么情况。”宋祈答了一句,跟随她回到房间,关上门就又开始缠她,“林愈……”
她被林愈吻住。
“过去时了,宋祈。”
去延京不过是工作需要,并不能在那里久留。回了宸州,林愈忙于注册和租房的事。工作室需要有一个办公地点,无需太大,就在居民楼里挑选,选了一处可以短租的公寓。
那天去院里开过一次集体会议后,便不再有事需要往院里跑,暂时可以清闲一个月,再要往学校跑,也是等放寒假前那两周了。
小公寓只有三十来平,除了一张桌子和柜子,并没有其它家具。林愈和几个朋友忙前忙后地添置办公设备,尽最大努力将这片小地方布置得像样一些。路边的榆树叶将要落尽,这学期也即将结束。
在快到元旦时,林愈因为一些事,又要到学校去。老师办公室里,她一转头就看见姚真,他背对着她,在和他的老师说话。虽说姚真沉寂了许久,之前的事应该就此过去,林愈依旧不想引起姚真注意,低声说话,默然离开。
电梯口,姚真却追上她。
“林愈,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一次,他很直白。
“不怎么样。”林愈也对他坦诚相待。
“我是说在咱们学校,以肤浅的眼光来挑选、看待。”姚真注视着她的侧颜,“咱们学校重理科,男女比例失衡,尤其在咱们院。我比起你的那位男友,应该不差。”
林愈看了他一眼,“你的粉底液色号选白了,肤色确实挺浅。”
他有些急,也有些恼,却不是因为林愈的话,而是因为他自己。
“林愈!你难道不恶心吗?”
可以看到,姚真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化妆遮盖眼下的乌青,饶是打扮与平常无差,精神的颓靡也全然从神态上显现。准确来说,他透着一股死气,内心的倨傲逼他急于寻求一种方式来化解这种死气,找回在人世的存在感。
他有些激动,一张好看的脸也因为肌肉走向的变化酿成了失控的惨案,他在努力压制着崩溃。
“你、我,是同一种人,没有下限、拜金、精神空虚,时常会为了这样的生活恶心。我不相信你那天坐上他的车时,心里没有跟我一样的感受。无论是□□刺激还是精神刺激,林愈,我不信你没有自己的习惯摆脱这种恶心感。”
林愈震惊地望向他,想了足足一分钟,都没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同一种人、恶心……林愈觉得自己应该绕开他,却不由站住了脚步。
“林愈,你承认吧,你也在找人抱团取暖,那天和你一起遇到我打人的男生不就是吗?多我一个又能怎样?你害怕、在意的东西在你和我的关系里通通不会存在,这种见不得光的、足够放肆的关系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林愈这下明白了,那天在路上和他闹了些不愉快,之后分道扬镳,她上了宋祈的车。他看到了,也根据种种细节臆想推断出这么一个“事实”。
他将他与她划分为同一类人,林愈并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可笑,不知道短短一个月他经历了什么,跑来她面前发癫。
感谢阅观,祝顺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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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烟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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