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江脑袋嗡地炸了。蒋纹纹真的打到家里来了?!老婆孩子呢?!他翻身跳下床。
踩到冰冷的地板上,看到房间摆设,他才缓过神来。昨晚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却不知走向何处,准备开间房睡觉,想起威森也是一个人,呼他出来喝酒。威森连赚两笔钱,信心大增,又通过阿成接了一个婚外情的案子,派路标和招娣蹲点,于是叫过来一起宵夜。有未婚妻在,路标没敢多喝,吃完碰了两杯就带招娣回去了。
裘江跟威森喝到断片,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到这里。
裘江又看向床上的纹纹。不知她什么时候把头发剪了,她可是很爱惜一头大波浪卷发。
纹纹没有醒,裘江想她是装的,又感觉不像。她的鼻息很急。裘江试着伸过又硬又长的手指轻轻碰碰,纹纹身上很烫。又发高烧了。
裘江松口气,准备趁她没醒悄悄溜走,可是……女人病着,装作啥事没有地走了,总是不妥。找到体温计,拉开衣衫放到腋下,五分钟后取出。39.9℃。
超过40℃会有生命危险。裘江只能抱起蒋纹纹去医院。
几周不见,蒋纹纹轻了很多。脸上白里透青,残妆凌乱,像骨瘦如柴的女鬼。裘江冷硬的心肠又有点软。喜欢过她,讨厌过她,渴望见到她,渴望逃离她;觉得她傻乎乎的太简单,又发现她诡计多端太可怕。到底是怎样的女人,他至今没搞懂。但此刻,她只是一个重病的女人,回到曾经的家中,和衣躺在他身边。
为什么不叫醒他?是他醉得太沉叫不醒,还是她病得太重没看到?
放到病床上输液时裘江发现她身体的曲线有点怪,也没闲心研究,请护士帮忙安排一个陪护,自己回律所。威森已经着手接新案,自己还在处理旧案宗。得赶快接几单大案要案。
至于蒋纹纹,怀疑仇怨先放过去。
至于陈芷汀,有女儿在,短期内不会有大动静。他想起看电影《走出非洲》时,她曾感叹影片女主角凯伦,经历被弃、远嫁、背叛、重病、破产、痛失爱侣等等人生打击时说:
对我们而言,都是要大哭大闹大悲大痛的事,竟然像流水落花自然而然就过去了。这种大爱无言,大悲失音,本是中国的艺术,却在欧美影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她脸上的神情是向往,是倾慕。
裘江无法体会这种所谓的艺术,身为农村出来的孩子,找不到共鸣点,听听就行,只知道她与前男友分手后非常痛苦,沉默很久才走出。裘江想起她在昨夜零落在风中的眼泪,不禁又惊又怕。
她的不说,比徐珊的大吵大闹更可怕。
黎昌盛大踏步走进医院。他问丰铃铃裘律怎么没来,丰铃铃说他家里有人生病在医院呢,黎昌盛以为是陈老师,买了花束去探望,顺便找裘律倾倒堵在心里的秘密。刚进医院,看到裘江急匆匆向外走。
黎昌盛很高兴。从山中回来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裘律,顺便揭穿蒋纹纹的丑陋面目。
从招来的实习生开始,她怎样把男生挤走,怎样放弃李仲水转而接近他……最不能原谅的是对他下药。黎昌盛兴奋得脸都红了。
“裘律。遇见你太好了!”
裘江看他抱着花,明显有点意外,表情僵硬。
“我来看望陈老师!”黎昌盛笑得满脸生花。
“是……”裘江犹豫了片刻才说,“是小蒋病了,送她过来输液。”说完看看手表,表示有事要忙,也不管他抱着的花,大步走出去。
黎昌盛目瞪口呆。我还……揭露个毛线!
中午裘江抽空过来一趟,蒋纹纹已经醒了。
因为陪范韬逛校园受了风寒,又被他一脚蹬了,身心都受了凉,又害怕范韬女朋友堵到门上嘲笑她,没敢去医院看病,直接回来了,加上整容手术后没有好好休息,几层叠加,体温嗖得升上来。
回到房中躺下时,她已经烧得迷糊了,以为魏成或者黑皮偷了钥匙睡在自己家,懒得理会是哪个,放倒床上直接昏睡过去。如果知道是裘江,必须当晚就让他送自己去医院啊!而且在他办理住院手续时打电话给他老婆,让她带着闺蜜过来抓现形,啥啥都搞定了。
可惜了!
输液快结束时,蒋纹纹尿急,清醒了一会,头昏眼花想不出新招,继续沿用老套路。有得一骗且一骗,信不信以后再说。
“我父亲,突然查出癌症,我没办法,一时头脑发晕,就把一个客户委托我代缴的诉讼费交了住院费,我想先救父亲,等他过了危险期再借钱还给所里。因为怕曲主任不相信,报警抓我,就偷偷跑了。可我又……想了很久,担心她找你麻烦,毕竟是你把我带过去的。我不能阻止你回家,也不能因爱生恨,影响你的声誉……”
蒋纹纹的父亲几年前就得癌症去世了,并不妨碍她把父亲的病随时拿出来演一回。
“我们情深意厚,需要钱应该告诉你,就算你不能帮我,我也不能挪用律所的钱。我想把钱退给她,可钱交了住院费,我手上的积蓄都花完了,也没救回父亲。父亲走后,我又伤心又害怕,也病倒了,害怕在家里影响母亲,只能挣扎着回来。为了留住你,我做了好多错事,也不想请你原谅,只想在我们的家里熬着,能好就好,不能好死在那里也心甘。”
蒋纹纹有气无力絮叨一大篇,边说边偷看裘江,看他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应该没有联想起过往的种种,她又涌起信心。
“对不起啊。”她想挤出几滴眼泪,可眼中干涩,打湿眼睫毛的泪水都没有。
然后才想到自己眼睛浮肿,只能又打起精神说:“医生说我再哭下去眼睛会瞎的,我要学会控制感情。”看他并没有关注自己浮肿的眼睛,信心更足了,语调也越发温柔。
“你回去吧,我没事。我想你太太一定原谅你了,在我这逗留,会前功尽弃。”她要低头侧脸了,又想起发肿的眼线,伸手挡在脸上,顺便挡住嘴角的笑纹。编谎话编得自己都想笑了。
瞧那怂样,被老婆驱逐出境了吧?活该!
随着体温下降,蒋纹纹开动脑筋,要继续运筹帷幄。
裘江已经郞心似铁。在他的记忆中,她家似乎总有事发生,特别是跟钱有关的事,说起来全都一套一套完美闭环。真真假假无从追究,他只想能睡一个好觉。
他渴望回家,家里却冷冰冰;这里有一夜好眠,他却去意已决。站在十字路口,前路后路都是白茫茫一片。
他以为只要回去,家里就会跟原来一样。是哪里出了问题,让故事变成事故?
为什么别人家的浪子回头,只须一场赌咒发誓号啕痛哭,自己却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
威森打来电话询问他怎样了,他才知道醉后是魏成帮着威森送他回的那个“家”。魏成怎么知道他和蒋纹纹住在那里?而且知道备用钥匙放在哪里!
威森追问过阿成,裘江却没工夫多想。
裘江已经无限接近焦头烂额,他想先稳定根据地。抽空跟涂亮出去吃饭,故作随意地问:“你们夫妻俩最近很好噢。用了什么妙招,把老婆哄得服服贴贴?”
“服帖?你哪只眼看到?花大力气啦!白天砸钱,晚上砸小弟,才把河东母狮哄消停了。我了个去,老子的腰差点折喽!”涂亮打响指叫酒,裘江说还有事,只喝柠檬水。涂亮自斟自饮。
“我他娘滴看明白了。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给你生儿育女吧,就想要你的自由;跟你儿女情长吧,就想要你的钱包,都他妈不是好东西!”又一停,好像噎住了,“不过陈老师除外啊。陈老师——真是好女人。你看,你不给家里钱,也不跟你闹,你不回家睡,也不跟你打。唉,我要是找了陈老师,哪会去外面撒野?天天准时回家陪陈……”突然又一噎,“不是不是,漏风了。陪老婆,陪像陈老师这样的老婆,不是陈老师……”
裘江气得不行。几个意思?
我不给家里钱?——不过的确是好久没给了……
我不回家睡?——虽然我以前是,但我最近回了啊?明明是她不理我……
你想找陈老师,还是想找陈老师这样的女人?当你是好兄弟,你惦记兄弟的妻!
裘江黑了脸:“她在背后讲我坏话?!”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给家里钱?我不回家睡?”
“那个——”涂亮脑筋急转弯,“是这样,每个月呢,陈老师都会向我借些生活费,她下了死命令,不得告诉珊珊,不得告诉你,不然她就,跟我们断绝朋友关系!”
“珊珊呢,经常去你家磨叽,从来没有遇见你。只要你回来,陈老师就像过节一样约吃饭,那么——没约的时间呢——”涂亮越讲越像真的,忍不住笑起来。
“行了!”裘江把他的笑当成幸灾乐祸,一放筷子,气都气饱了。发什么神经,约这怂人吃饭。
看裘江信了,涂亮悄悄擦擦汗。
“总共借你多少钱?”
“那个——我可算不清。陈老师那一定有记录,你问她吧。”
“还是你问吧,我还你。你就说——说最近要钱用。以后不要给她借了,让她问我要。”
“可你——还有余钱养家吗?陈老师借钱这事之前就告诉过你,你可是没还我一分钱。”
编着编着想起曾经说过这事,裘江信誓旦旦要还钱,说完打脸也不痛,涂亮的脸上带出点轻蔑。
裘江更气得满脑门黑云。同样在外面不消停,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不就是做老板有点钱嘛!但是——然而——
“那也不需要你养!你要想养也行,问问你家母夜叉同意不!”
“诶,你这样说可不对,珊珊是猛了点,但也不能说她是……怎么走啦?那么不经逗!”
裘江也不买单了,起身就走。涂亮从没这么开心过,望着他背影不嫌事大地吆喝:
“哎你把单买了,老子没带钱!老子的钱刚转给你老婆——”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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