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的......
艾尔塔西被迫品尝到了鲜血的滋味,被一个少年拘在怀里,喉头不停滚动着。
浓烈的腥味,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直直地冲入艾尔塔西的鼻腔,令他几近窒息。然而,似乎还掺杂着一种很美丽的味道——至少他是这么形容的。
他本以为血液只会散发出那种令人厌恶的铁锈味,但,至少黛瑁的血很独特。
他闭了闭眼,任由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小艾尔塔西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突然注意到有一丝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他好奇地凑过去,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当他靠近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竟然是一只水母!
这只水母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整个躯干晶莹剔透,散发着如水晶般梦幻的光泽。它那纤细的触角轻柔地漂浮着,如同锦绣绸缎一般柔软顺滑,每一次摆动都仿佛带着一种优雅的韵律。
"亮晶晶的好漂亮!"
小艾尔塔西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水母轻轻地从地上捧了起来。
水母触碰到手掌的瞬间,那种软绵绵的感觉让他不由想起了天上洁白无瑕的云朵,温暖而轻盈。
就像妈妈的怀抱,他现在把这只水母搂在臂弯,也同从前妈妈把他抱在怀里一样。
所以他也是这只水母的“妈妈”了。
对了,妈妈!
妈妈怎么样了呢?身体应该好些了吧,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好想妈妈,可我要乖乖的,不能让妈妈担心。
他把水母轻轻放入怀里,迈着小小的步子,重新回到了阴暗的角落里,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此刻他仿佛拥有了一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小台灯”,这明亮又温暖的光线似乎驱散了些许黑暗和孤寂。
终于不是孤身一人。
头一次,他安心地沉沉地合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只是睡得不安稳,嘴里还呢喃着“妈妈”,眉头皱皱的。
而就在他沉沉睡去之后,那只神奇的水母竟然悄悄地从他的怀抱里钻了出来。它那透明的身躯闪烁着淡淡的荧光。
像是感受到小艾尔塔西的难过,它爬到小艾尔塔西的头上,将软软的水晶触角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过了一会儿,他果然不再嘟囔着“妈妈”,眉头也舒展了,嘴角微微上扬,还带着浅浅的可爱的小梨窝。
天亮了,他兴高采烈地跑到窗户边,将水母放在明亮的阳光下。刹那间,一道宛若琉璃般的光芒穿透了水母的身躯,直直地射进了小艾尔塔西那双犹如紫宝石般灵动的眼眸里。
他眨了眨眼睛,随即便咯咯地笑出声来,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接着画面一转,色调变得阴沉——是刺眼的红,来源于妈妈身上。
耳畔是杂乱的是听不清的人声,似乎夹着几道笑声,大概是在肆事欣赏着他失了魂般的落魄以及绝望。
他猛然想起,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微风轻轻拂过高耸入云的塔楼。那时,妈妈站在塔楼上,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她美丽的眼眸望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忧伤。
随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的父亲那一大家子可都是些坏人呐,我的小艾尔塔西呀,可怜的孩子。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你身边了,一定要去寻找大少爷,记住哦,只有他才是那一家人里唯一心地善良的人。”
“大少爷不嫌弃我们吗?”
小艾尔塔西仰着头问。
“不会的,”妈妈又轻轻抚过小艾尔塔西柔软的脸蛋,逗得小艾尔塔西咯咯笑,妈妈柔柔地扯了下嘴角:“我的尚未开放的花骨朵,妈妈曾许诺永远做你的温房,但一切都是公平的,上帝就赠与我这么个宝贝,就注定了不能让我长久地拥有...”
她蹲下身子,认真又珍爱地平视着小艾尔塔西,“有些事情,妈妈就告诉你这么一次,记住了,你的生命一直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不要冲动,算妈妈求你了...”
小艾尔塔西才不明白什么“冲动”不“冲动”的,他只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赌”一把,妈妈的灵魂就真的要飞到遥远的天上去了。
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地推开人群,使出浑身力气拼命地奔跑着,终于,他气喘吁吁地来到那位传说中的大少爷的面前。
然后,他近乎卑微地跪下,用手拽住那位少爷华丽的衣着,仿佛就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他只听到头底传来一句冷冰冰、恶狠狠的话语——
“滚开,杂种。”
话音刚落,大少爷便轻飘飘地扯出衣?,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
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周围的一切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他那颗破碎的心在胸腔内无助地跳动着。
他已然记不得自己是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浑浑噩噩离开的。
他只知道,就在那一夜,他和身体已经快要僵硬的妈妈一同被人像垃圾一般狠狠地扔出了那个曾经寄予温暖与希望的地方。
那些人动作很粗鲁,他被人重重抛到地上还滚了几圈,狼狈的模样顿时取悦了他们,临走前他能清晰的听见:
“看他那个废物样——垃圾就该一辈子呆在垃圾场里!居然还敢痴心妄想着攀高枝,真下贱!”
“所以才被赶出来了嘛,估计撑不了多久和他妈一起去死了,也算是一种团聚吧哈哈哈!”
......
不知过了多久,在冰冷的雨点打到他身上时,他沉默地垂下自己那张早已失去血色的面庞,毫无反抗之意地任由雨水无情地浸湿那件本就单薄无比的衣衫。
他只是用瘦弱的身躯沉默地挡在妈妈身上,望着黛灰色的早不复往日漂亮容颜的妈妈。
内心种种痛苦汇集在一起,最后却是死一般的麻木静默,漂亮的紫萝兰色的双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蒙——愣愣地盯着水面发呆。
雨滴纷纷坠落至水面,溅起层层涟漪,将妈妈身上的那片殷红渐渐晕染开来,像是作了一幅凄美的水墨画。
此刻,青涩的雨水越下越小了,丝丝缕缕地飘洒着,稍稍缓解了弥漫在鼻间那股弥久不散的浓浓血腥味。
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突然有一道亮光闪现而出。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上前察看。
只见那光源缓缓地移动着,一点一点地靠近他所在的位置。终于,当光源来到他身旁时,他才恍然看清原来发出光亮的是一只水母。
“是你啊...”
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所有的痛苦仿佛在那一瞬爆发,他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水母,视野逐渐变得迷离起来,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曾经那段与水母相伴的美好时光,可惜他所珍视地连同他的妈妈一样早就逝去了。
“...我不想死的...”
他紧紧咬着牙关,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雨仍在下,冰冰凉凉地落在脸上,竟然令人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要报仇,为妈妈,也为自己。
可是如今的他实在太过弱小,面对强大的敌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为什么?
他将磨破皮的手掌狠狠拍向地面,水花四溅,细小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手心,雨水趁机顺着伤痕一点点渗透出密密麻麻的痛楚。
水母见了立刻用触手飞快地裹住艾尔塔西受伤的手掌,艾尔塔西再想抽出来也无法了。
他竟然觉得这只充满善意的小水母是通人性的,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自嘲一笑:
“呵,如今这世上,恐怕也只剩下你还愿意陪伴在我的身旁了。”
水母的触感很像软软的果冻,尽管这是艾尔塔西没有吃过的“贵族甜品”,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这个词汇。
“或许,我应该给你取一个名字......要不叫你果冻吧?”艾尔塔西轻声说道,目光凝视着那只安静依偎在他手心里的水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
“...你的名字是...”
回忆到此就戛然而止了。
艾尔塔西缓缓睁开眼,在感受到自己脑海逐渐清明后,他抬眸望向少年,眼眶干涩得厉害,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沉睡。
既然能灌施记忆...
呵,真是可笑至极...
过了一会儿,艾尔塔西终于开口说道:
“如果这是我真实的记忆的话,你确实与我有恩。”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他正在陈述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眼神也毫无波澜,好似刚才的回忆都不是他自己所经历过的。
几乎是艾尔塔西话音落下的瞬间,黛瑁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仿佛要把怀中的他融进血肉里,艾尔塔西感受到他的束缚,不由扭了扭身子。
虽然现在自己被压制着使不出任何反抗的手段,但至少与这东西扯开点距离还是可以做到的,他想。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很委屈的,”黛瑁可怜巴巴地眨了下眼睛,那模样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而且你不仅把我遗忘了,还残忍地虐杀了我整整两次。”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怀中人的肩膀上,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所以这次请不要抛弃我了好不好,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的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直到永远...”
他如同试图触碰易碎的珍宝瓷器一般,轻轻地勾住心心念念之人的手,然后把它紧贴于自己的脸颊,当如愿感受到传来的温暖的触感后,不禁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不止一次,我曾痛苦地幻想着能与你像现在这样亲密无间...”他的声音略微低沉,带着些许的哽咽,“好在我的创物主终于肯施舍我一丝微薄的回应,尽管我明白那只是昙花一现,但你能感受得到——此刻贪心的我心中是多少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呢..?”
然而怀中的人却没有同他预想到那样因此感觉颤栗,相反,他饱含讥讽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寒风,冰冷而刺骨,且带着恶毒的笑意响起:
“这永远也不可能了,非人生物,”他忽而收敛笑容,并且某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修改记忆我起初听着确实不可置信,你说这种行为是不是很恶心?”
“好吧,”黛瑁无奈地耸肩,像是对待自家不懂事的小宠物般安抚般摸了摸艾尔塔西的头发,艾尔塔西自然抗拒地往后躲了躲。
见此情景,黛瑁并没有气馁,他微微一笑,手臂灵活地一转,换了个方向,挑起了搭在艾尔塔西脆弱脖颈处的几缕发尾。
那几缕发丝如同丝滑的绸缎一般,在黛瑁的指尖缠绕,他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将它们绕在手指上,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
艾尔塔西将头一甩,轻易摆脱了他的控制,同时,他的手脚也不安分起来。
黛瑁不由分说按住了怀中人的挣扎,他垂眸凝视着艾尔塔西,像是自言自语:“你很聪明,简直聪明到令人绝望的地步,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接着,他有意顿了顿,眼中闪过疯狂之色,他忽地一改往日的温顺,一把揪住艾尔塔西的头发迫使他直视着自己。
头皮传来撕裂之痛,他的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猝不及防的艾尔塔西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非人生物又发什么疯!
痛,对艾尔塔西来说是最不值一提的感觉,所以他外在的不适仅仅流露了一瞬,随即他死死瞪着眼前人,是毫不掩饰的被冒犯的恼怒。
艾尔塔西唇边的血迹还没擦干,衬得他如玫瑰般鲜艳欲滴,黛瑁仅一眼,联想到那是自己留下的痕迹,浑身血液登时沸腾起来。
他欣赏着艾尔塔西脸上刚才一闪而过的难堪,同时指腹暧昧地摩挲着他的眼尾,他漫不经心想:漂亮的紫萝兰色的宝石好像从来没有蒙上过水雾吧?
真期待呢。
他俯身趴在耳边,动作轻佻,“现在,‘小爱’,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给你十秒钟,如果你能离开这房间,你可以亲自杀了我,从此我便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他的话语如同恶魔在低语,在艾尔塔西的耳边回荡。
然后,他松开了手中拽着的头发,诡异地露出了一种极其兴奋以至于迫不及待的神情,“相反,若你失败了,我会毫不留情地摧毁你的人格,让你一辈子做我的可爱的‘洋娃娃’哦~”
说完后,他不管艾尔塔西表现得是如何的惊惧,就这么轻轻一抛,艾尔塔西顺着力道撞到地上,好在他反应很快地用胳膊给自己做了个缓冲,不至于头冒金星。
这根本没给他选择的余地!
还能怎么办?!
见鬼的!
“好了,游戏开始了。”
艾尔塔西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后,目光飞快地在房间内巡视了一周,最后定格在微敞开口的大门上。
他刚要迈出一步,心口就像被一记重锤狠狠敲击——身体被庞大的精神力压得喘不过气,膝盖沉重地仿佛下一秒就磕在地面上了。
他开始大口呼吸着,就连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行动呀?亲爱的‘小爱’,难道你也舍不得离开我吗?”
地上的少年一脸人畜无害,笑得却很开怀,那双黛青色的瞳孔因为激动而剧烈地收缩,眼神更是眼神更是如饿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艾尔塔西毫不怀疑是他搞的鬼,而他又无可奈何,顿时气愤得胸口剧烈起伏,面上也染上了一丝绯红之色。
他咬紧牙坚持,额上已经附上了一层薄汗。
该死的!他心里暗骂道,现在他可是一点都不怀疑这个非人疯子能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为什么他会平白被这么个变态给缠上?
凭什么...?
他胡思乱想着,思绪逐渐变得紊乱,精神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内心里忽然叫嚣着一种让他放弃的极富有诱惑力的声音,撩拨拉扯他矛盾的心理,艾尔塔西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但这是头一次,他无比认同这标明了让他“堕落”的言论。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开始自暴自弃来。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与其斗争,倒不如就这样吧...去获得黛瑁口中所谓的“幸福”?
黛瑁见状,对艾尔塔西的反应颇为满意,他弯了弯眉眼,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仿佛已经是将艾尔塔西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可怜的‘小爱’,再不行动的话,就太晚了吧?莫非你已经放弃了?就请回到我身边来,放心,你肯定是最漂亮的洋娃娃了,我会给你最精美的橱窗,可如果粗心大意地将你置于他人肆意的目光下,我会受不了发疯的,我要挖出那些卑劣人的眼球,剁成泥扔到野狗窝里——最妥当的归处,不是吗?
我也不会允许外面那些肮脏的人类那样用手术刀划开你柔软的腹部,他们取出你的器官,就像我从前所经历的。
但我不会这样做,那太丑陋了,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你‘完美赎罪’,毕竟你们人类太脆弱了,我一不小心就会像无意间踩碎的一朵花那样。
我是如此地‘爱’你,同时也如此强烈的‘恨’你,这一切不该有的情绪源头都是因为你!在我第一次品尝到‘爱’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并为此不可自拔陷入你设好的甜蜜的陷阱时,也是你血淋淋地揭开真相,无情地弃我于泥泞之中,冷漠地注视着我痛苦的丑态,最后轻飘飘地离去。
凭什么?!我会是你生命里的一介可笑的过客吗?你霸占了我的全部,可你甚至能做到随意遗忘我,碾碎我存在过世间的价值。
你是我见过最自私的人类了!无数个日夜,我在脑海里反复构思着该怎样将我所承受的痛苦尽数报复于你,但我又舍不得,我是那么‘爱’你。
你肯定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吧!我知道的,你是那么聪明,既然已经判断出我的能力,我决定了——我将重新洗刷你的记忆,让我们开始第三次相遇...”
......
神经处在高度紧张中,已经...听不太清了...耳边如同魔音灌耳,正一点点侵蚀自己的理智,那“罪魁祸首”还以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将自己逼上绝路。
一切都完了......
艾尔塔西直愣愣得注视着银白色的地板,上面斑驳的血迹晃花了他的视野,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无论如何,他的身子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住了一样,双腿被牢牢定住迈不出步子。
表情也是面如死灰般仿佛认命的颓废的样子。
然后,在黛瑁疯了般得意洋洋地大笑着宣布出“游戏结束”时,这四个字像是最后的审判,彻底击碎了艾尔塔西尚存的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终是承受不住,两眼一黑向后仰倒,亳不意外的,身后人稳稳接住了自己。
最后,他隐约听到一声叹息,意识便跌入了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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