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路昭还是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尽力悄没声的进办公室，还是被同屋的李霖瞧见了。李霖是人才科的副科长，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很惹人注意，平时最是喜欢嘻嘻哈哈，所有的心思算计都藏在开朗外向的性格下。
“老路你中午去逛街了吗？这身衣服真不错呀，还是名牌呢！”
路昭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径直回到工位上，划拉两下鼠标，等着屏幕亮起的功夫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中午一通折腾，饭也没顾上吃，先喝点水顶一顶。
只不过李霖的话刚好被进来的处长听见，陈尧云冷着脸走到路昭工位旁边，扫到他衬衣上的logo，眼睛一眯，打趣道：“小路这是一日三开箱呢。”
说完也不等路昭回话，转身对另一边的张一博抬了抬手：“一博，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张一博原来是交流科的科长，最近才轮岗到人才科。陈尧云还要求她兼着部门里办公室的工作——这也是说来话长的一件事，简单讲或者用她的原话就是“帮领导监督工作完成情况”。虽然是个拍脑门想出来的活，张一博还是乐在其中的。他很喜欢亲近领导，就算是陈尧云这样三句话里两句半都不是好话的，他也能贴的特别紧。
张一博小眼睛转了一圈，立刻点头：“好的好的，来了！”
看着陈尧云扭着腰出门，身后跟着恨不能贴到她背上的张一博，路昭眼神沉了沉，陈尧云什么都不好，就只有一点，想弄你的时候特别明显，根本懒得藏着掖着——因为你就是知道了也没办法。
果然没等张一博回来，国交处大群里就出现了他发的一条群公告，是张一博发的。
各位同事，为规范为保障处内工作效率与各科项目推进，根据领导指示，现就上下班考勤相关工作作如下安排与提醒：
1、准时到岗：请严格按照学校定时间到岗工作，避免因迟到影响工作安排。一年内累计超过3次迟到半小时以上，取消年底评优资格。
2、请假合规：工作人员请假（包括病假、事假、丧假、婚假、产假等）应履行审批手续，经处领导批准后，方可休假。员工请假未获批准擅自休假或未按照规定履行请假手续的，按旷工论处。若遇不可抗力造成的突发情况，取得处领导口头同意后，审批手续后补。
3、团队协作：请各科科长负起责任，做好监督和提醒工作，每月提交科室人员考勤请假记录单，由办公室汇总提交处领导留存。请大家安排好时间，遵守工作纪律，谢谢！
4、加班申请：工作人员因工作需要必须加班的，需填写《加班申请表》，经处领导批准后方可加班。工作人员因加班，需要倒休的，需报处领导批准。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国交处考勤请假记录表，稍后我做一个共享文档，各位科长每月填写即可哈（笑脸）
路昭扫了一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揪着自己晚到这半个小时。明明不超过1个小时不需要请假，他也提前跟主管领导发过信息，说自己衣服坏了临时需要处理一下的。
说起衣服，沈京给他找的已经是他衣柜里最便宜、最中规中矩的一身了，到底还是惹了眼。但其实他自己那件衬衣也不便宜啊，不过沾上血迹铁定是洗不出来了。唉，叹息，偷偷叹息。
路昭思绪纷乱，想到中午时忽然昏迷的顾经年，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样了，想到这，心不由提了起来。他缓了缓，还是掏出手机，快步走出办公室，他想打电话问问沈京。
他这一出门，李霖先坐不住了，转头对着路昭前面工位的郝尚佳说起了小话：“老路不高兴了吧。”
郝尚佳是出境科刚招进来的派遣员工，入职没几个月，路昭手把手教了一阵。现在刚能独立处理一些日常业务，只是对处里各种情况还没摸太清，属于懵懂状态的新人。目前她能肯定的只有陈处不好相与，以及陈处似乎有些针对路科长。不过陈处似乎平等地折磨所有人，这针对倒也没有那么明显就是了。
路科长中午弄坏了衣服，临时需要处理，是在他们科和主管领导的群里说过的。陈处刚才已经专门跑过来盯了一遍出勤情况，现在又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科长有事耽误了但没专门和她打招呼？
不过她也没傻到跟李霖什么都说，只笑了笑：“说不定有事呢，最近我们科挺忙的。”看路科长刚才出门时的样子，不像生气，倒像有点着急。
李霖嘴一撇，顺着话茬问：“你们科忙啥？老路上午就都不在呢。”
“上午有个会，陈处让路科长去听。”郝尚佳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好像是个中层的会。”
李霖哼了一声：“那为啥陈处自己不去？”
郝尚佳耸耸肩：“陈处要去开另外一个会。”
“另外一个会？那不是交流科的老王替她去的吗？”李霖不忿道，“好家伙，她又来这一套。跟你说替我开这个会，我要去那个。跟她说你去开那个会，我要去这个。最后自己摸鱼去。”
郝尚佳“噗嗤”一笑：“又？”
李霖翻了个白眼：“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
怪不得都想当领导呢，原来上班真能摸鱼啊。郝尚佳羡慕地想，科长副科长都不行，科级不叫领导，还得是处级。
“霖姐。”郝尚佳想到了什么，忽然滑着椅子凑到李霖跟前，“我听说咱们部门缺俩副处呢，是不是得从现在的科长里提拔一个？”
“哎呦，不错哟！”李霖表情夸张，“小孩才来几个月，就已经考虑这么高屋建瓴的事了！”
郝尚佳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其实想的是处里还缺编呢，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转正。只是话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妥当，毕竟李霖嘴巴太大了。这要是被陈处知道她这个小心思，还不得专门掐吧自己。还是回头跟路科长探探口风算了，路科长除了不爱说话，其实人还不错。
“你不知道就算了。”郝尚佳作势要继续敲键盘。
李霖哪里肯放过这个新八卦搭子，凑过去小声说：“其实呀，我跟你说……”
路昭跑到办公楼外面，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拨通沈京的电话，却被告知了一个想不到的消息。
“什么，人不见了？”路昭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沈京其实也挺着急，但不打算让路昭发觉，故意说的云淡风轻，“反正也跟我们没关系，走就走了吧。”
“他伤的那么重，是自己走的？”
“他伤的不重。那些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他只是脑袋被砸了一下，破点油皮而已。”而且那人厉害得很，这点小伤根本不耽误他“反杀”，不过这不能和路昭说。沈京解释一句，就换了话题，“对了，他们说你那身衣服洗不出来了，我做主让他们扔了算了。回头你有时间，我陪你再去买一身。”中午路昭穿走了他的衣服，不过有一点宽大，也不是路昭的风格，应急可以，平时他应该不会再穿出门了。
路昭没理会衣服的事，他满脑子都是中午顾经年一头一身血的样子，一大堆的问题堵在那，一时不知从哪说起。
沈京趁他沉默，赶紧说：“我这还有点事，回头见面聊吧。”
路昭赶忙应下：“那等会我下班就去找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回了一声“好”，路昭越发觉得沈京应该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见了面不怕他不说实话。
“还是我去接你吧。”沈京反应过来，赶紧让自己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体贴，“你自己过来肯定堵车，我提前去等你。”
路昭眼神沉了沉，沈京这是在装若无其事了。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真个下午都有点心不在焉，意无意地想起顾经年，不知道他是真的走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如坐针毡地熬过一个下午，顶着陈尧云阴沉的目光，路昭踩着点下班出了办公室。
沈京果然也很守时，早就在办公楼侧门的学生创业咖啡厅等着了。看见路昭下楼，赶紧起身迎了上去。见他还想从侧门出去，赶紧拉住人：“这边没位置了，车在正门。”
路昭点点头，跟着他往正门走，手里却被塞了一杯咖啡。
“先喝点垫垫。”沈京装的很随意的样子。
路昭皱眉，快走两步和他并肩走出行政楼正门：“你今天很反常。”
沈京脚步不停，随手指着小广场上的一辆黑色奥迪：“因为哥今天很低调。”
路昭摇摇头，掏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工作群里又出现一堆消息，还没来得及点开，手机就被沈京一把抢走。
“下班时间不要用工作手机污染生活。”
“我想看看时间。”
沈京扫了一眼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上的群消息，撇嘴道：“你这人真的很割裂。”两人已经走到奥迪车前，他拉开车门，把手机扔到后座上，“先吃饭。”
路昭却没接话茬，反而一手按住车门拦住了他：“先说正事。”
“在这说？”沈京回头看了眼C大行政楼，这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下班，“一会你们姨娘出来瞧见，你，我，这。”他快速地指了指自己和路昭，一脸的一言难尽，“又怎么说，嗯？”
路昭哼了一声，转到另一边进了副驾驶位，偏头招手示意他把咖啡给自己。
“那就路上说。”
沈京今天开的奥迪也不是什么普通低调的款，反倒是个奢牌联名新款，全球限量只有二百辆。虽然是外观是黑色，但识货的人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很不巧，C大行政楼出来的人里就有好几个认出了这辆车，也认出了沈京专门给自己买的车牌号JCA006。JC自然就是京驰，A006则是停车位，也就是他家地库A区第六个车位。
路昭瞧见孟校长从楼里出来，往这边瞟了好几眼，又转头跟自己的秘书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加快脚步往这边来，还一面招手一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可是真低调啊。”路昭叹了口气，暗暗后悔自己不该答应让他来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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