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早八让体内的困乏因子躁动，刚上完一集物理课，教室睡倒一片。
门后稀稀拉拉走进几个女生，去完洗手间回来，激情讨论着昨晚的八点档琼瑶剧。
八卦欲是催人打起精神的良药。
有个女生格外激动，义愤填膺：“那可是她闺蜜诶，她怎么能明知故犯，喜欢上她老公。”
“更狗血的是，还怀了他的私生子。”
“咦，渣男贱女，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林蕊呵了声，说：“人不可貌相，有些人天生就有着当小三的潜质。”
说完，目光瞥了眼某个座位。
温柠低头整理笔记，手一滑，笔尖刮破纸张。
她下意识偏过头，位置空空荡荡，桌面凌乱地放着几张空白的试卷。
他又逃课了。
她昨天捡到饭卡后，就顺手搁在了他抽屉，他低头就能看到。
她并没有想让他知道的心思，只是物归原主这么简单。
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都去年级办公室开会了，班长坐在讲台狐假虎威，下面的纪律乱糟糟，不少人逮着时机闲聊。
晚自习有英语听写，温柠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认真记单词。
“柠宝，把你的化学小聚焦借我瞅一眼。”徐佳凑过来。
“好。”温柠从抽屉里翻出来，递给她。
在记第六个单词，温柠听到过道旁两个男生又在打赌。
她认真学习的时候，能自动屏蔽掉周围的任何声音，全身心投入其中。可偏偏那人的名字是个例外，似乎具备一种魔力，能被耳朵敏感精准地捕捉。
“今天野哥又没来。”
“要么去网吧打游戏了，要么翘课约会去了，野哥箴言：唯游戏和美人不可辜负。”
“约会？不是说才跟那个谢班花分手了吗？”
“卧槽，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五啊，叼毛，你是2G网吧。”
旁边一个男生闻声凑过来：“别争啦，不是网吧就是准备表白去了，不过你们也真是八婆。”
“你懂什么，专家说八卦可以增进社会关系，四舍五入我这是为人类做贡献。那你这意思是野哥他……无缝衔接？”
“牛逼啊。”
“诶，别，我也是猜的。”
“那赌一个周的牛奶。”
“行。”
……
“温柠。”有人喊她。
温柠回过神，发现视线依旧停在第六个单词。
她抬头，见周围三个人都在看她。
她疑惑地眨眨：“啊？”
卢扬感慨：“不愧是学霸啊，我们喊了你好几声，你身上跟装了屏蔽仪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哦哟，这令人折服的强大的专注力。”
温柠心虚地咳了声，说：“喊我干嘛？”
陆星澜眼神发亮：“下周四我生日，你来吗？”
她跟陆星澜是一个小组的，平时关系也不错，没有不去的道理。
不过温柠平时不爱与人交际，到时候会有不少陆星澜的朋友。
她孤立无援，生怕不自在。
于是，温柠看向徐佳。
如果徐佳也去的话，那就没什么顾虑的了。
姐妹默契如斯，徐佳直接说：“真不巧，下周四正好是清明节，我得跟我爸妈回老家上坟，等晚上赶回来都凌晨了。”
卢扬一想到生日正好是清明节那事就好笑，手肘勾着陆星澜打趣：“你说你小子，哪天生不好，上赶着清明节。”
陆星澜：“过的阴历，又不是次次清明节。”
“我倒觉得清明节挺好的。”温柠抿抿唇，开口，“万物生长此时，气清景明，谓之清明。是个寓意很好的日子。”
陆星澜盯着她看了几秒，手肘撞了下卢扬，下巴抬起，勾唇：“听到没。”
卢扬弓背佯装受了重伤，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星澜站起来，捏着卷成筒状的书，在桌子上哐哐几声响，教室里安静如鸡，齐齐看过来。
“这周四我生日，欢迎大家来捧个人场。”
陆星澜说完，几个跳脱的男生兴奋地起哄，教室里莫名掌声一片。
这是要请全班。
卢扬意味深长：“啧，陆大少爷，挺高调的啊。”
“你懂什么，人多热闹。”
见这么多人都要去，温柠也没什么好推拒的了，答应下来。
课下，又琢磨着要送什么生日礼物，打算放学后去周边饰品店逛逛。
—
晚自习照旧，教室里大家埋头学习，灯光明亮，只能听到笔纸沙沙声。
门外胡来传来脚步和交流的声音，渐行渐近。
温柠下意识看向窗外，是别班的人经过。
她莫名期待着什么。
视线收回时，掠过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他一整天没来了。
是去网吧还是约会了，又或者生病了呢，如果生病了，有人照顾他吗？
温柠打断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那些根本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事。
就因为胡思乱想，她向来全对的英语听写居然错了两个。
她既自责又无奈，惩罚自己把整个单元的单词抄写了好几遍。
她需要陷入忙碌，才能不被那种烦闷的情绪困扰。
一直捱到晚自习结束，同寝室的胡遥过来，问她要不要去操场跑步。
许是期中考试临近，温柠感到一些学业上的压力，最近翻来覆去很久才能入睡，听胡遥说跑几圈能助眠，就应下了。
操场上人不少，几盏明灯映照下，人影绰绰。
有散步的，跑步的，还有发愤图强背书的，也有小情侣悄摸着约会的。
温柠和胡遥把书包放在树下，忽然胡遥扯了扯她袖子，“温柠，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咱们班的周野啊？”
温柠看过去。
橙红色的环形跑道上，女生穿着白色长裙，外搭一件藕粉色的针织衫，周围都是穿着朴素校服的高中生，她长发微微打着卷，很是打眼。
皮肤也白，歪头和旁边的人说着话，唇边笑意点点。
与她同行的，是个男生。
身形利落清瘦，途径跑道时，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下，避开跑步的人，是庇护的姿态。
温柠收回视线，她已经到了可以单看背影就能认出他的地步。
没有谁的背影能像他那般，刻入她的骨髓。
温柠咽了下喉，若无其事地开口：“嗯，是周野。”
身为班上，乃至整个年级的话题bking，胡遥打开了话匣子，一边慢跑，一边扬长脖子瞥了眼，悄声八卦：“哎，还真是周野，有一说一，他眼光一如既往的好，那女生真漂亮啊，比起谢妹妹有过之无不及。”
温柠回忆起那道纤柔背影，附和：“嗯，是挺好看的。”
旁边忽然没了声儿，偏头见胡遥盯着她看，温柠狐疑摸了下脸，以为有什么脏东西。
下一瞬听她口吻认真地说：“柠柠啊，其实我觉得你也挺好看的。”
温柠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多余的情绪也给了那个人。
在颜值这方面没什么自知之明，所以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啊？别打趣我了。”
胡遥见她不相信，笃定道：“真的，大一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不大好相处，看起来就挺……高冷的，而且我脸上很多痘，有点自卑……我都不敢找你说话，后来相处下来，发现你长得好看就算了，还是最温柔的那一个。”
谁不喜欢夸夸呢，温柠愣了会，而后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好啦，再夸下去宿管阿姨要吹哨了，而且青春期长痘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啊，你不丑，真的，超级无敌有趣加可爱。”
温柠其实不太擅长夸人，只能绞尽脑汁地想词。
写起作文时行云流水，与人沟通时却颇为艰难。
即便如此，单是那诚恳的表情就足以让人动容。
面前的女孩瞳孔晶莹透亮，皮肤光滑白皙，睫毛卷翘，三庭五眼，不笑时有种清冷的疏离感，笑起来眼角弯弯，鬓边垂下的碎发又透着一股子乖。
胡遥心里又夸了一句，真好看呐。
随后她一拍脑门，跑起来：“诶对，再跑一圈就回去吧。”
温柠点头：“嗯。”
迎面吹来夜风，温柠步伐不停，倏地佯装不经意地问：“他们交往了吗？”
胡遥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周野。
“我看贴吧上说周野还在追求阶段，那女生是艺体生，学芭蕾的，看那样子就不太好追。”
温柠的呼吸逐渐变喘，周身热起来，离操场边的观众台也越来越近。
她视线不经意扫过上方。
男生把黑色外套脱下来垫在阶梯上，少女盈盈而坐，接过他递来的热咖啡。
他指尖燃着猩红一点，放浪形骸。
风华正茂的年纪，他笑得散漫张扬，很打眼。
“会追到的。”
她似在自言自语，声音轻的融进风里。
却有一种莫名的笃定。
他可是周野啊，没有什么是他拿不下的。
……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
温柠挤进人群，目光搜寻名字。
徐佳：“我找到了，可恶，又考差了。不过柠宝，你这次考得还不错诶。”
见温柠没什么反应，视线仍在上面搜寻，徐佳指了下说：“你还没找到吗，不会吧，你位置那么靠前。”
温柠眼睛一亮，她找到了。
学生时代的暗恋，大概就是每次出成绩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偷偷看他的名字。
周野的成绩在中下游，分数全靠理科撑着，不听课也能在及格线，如果好好听课，上重本肯定没问题。
不过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乱想罢了，她什么忙都帮不了，也没有立场去帮。
而且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在乎成绩。
对于那种家庭来说，金钱、人脉、资源才是最重要的，分数够用就行了。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用不着她操心。
-
温柠的总分再创新高，第一次拿下八班第一名的成绩，同时语文和英语还是班里的最高分，作文还被打印成铅字当做范文在全年级传阅。
老师脸都笑烂了，一边评讲试卷一边不厌其烦地夸奖她。
一时，温柠成为班上的模范好学生。
“好学生，能借我一点东西吗？”卢扬转身看着温柠。
温柠正在整理笔记，闻言，茫然地眨眨眼：“什么？”
“你的脑子。”
“……”
“他先天性脑干缺失，别理他。”陆星澜钳住他脖子。
“呜呜呜光天化日骚扰民男啊。”卢扬故作胆怯状。
陆星澜被狠狠恶心一把。
卢扬：“对了，晚上去网吧吗，我买了新皮肤，今晚决战紫禁之巅。”
陆星澜：“不去。”
“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跟小妹妹约会啊，你都鸽了我好几次了。”
“野哥他女朋友拿了个跳舞的奖，今晚组局庆祝。”
“那行吧。”
温柠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下，咳得小脸通红，生理性泪水打湿了眼睫。
胸口像被打湿的棉花堵住，有着厚重的沉闷感。
陆星澜连忙给她递纸巾。
温柠轻吸了口气：“谢谢。”
晚自习结束回去路上，温柠主动提出去跑步。
胡遥疑惑：“你前段时间去跑步是因为考试压力，现在成绩出来了，你考得也不错，为什么还要去跑步呀？”
温柠看着灯光昏昧的操场，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减肥。”
“啊？你再减就要变成晾衣杆了。”
在舍友的惊诧下，温柠已经慢跑着汇入操场的人流。
书包被她利落地放在操场边，胡遥无奈，坐在草坪上等她。
夜晚的校园广播站响起音乐，是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
他的嗓音温和磁性，带着些许忧郁，夜色中勾起人伤感的情绪。
温柠想不明白，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可为什么在知道他跟别人交往后，心里还是会无法抑制的疼痛。
眼眸逐渐朦胧，湿润滚烫的液体源源不断冒出来，融进夜风中。
她忽然庆幸这是夜晚，庆幸有周围的喧嚣掩护。
能让她短暂地、放肆地哭一场。
陆星澜：什么是暗恋？就是为了让你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我请了全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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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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