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宗霄盛挑衅,宗霄敏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愤愤地就想着喊住宗霄盛教他做人,却不想这时,云贵妃叫住了他。
“敏儿。”
“够了。”
宗霄敏扭头看向了自己的母妃,满眼的不甘心,但又迫于无奈,只能不高兴地坐到了云贵妃身边,憋屈着不说话。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还这般斤斤计较做甚,母妃与你父皇最近与你物色了一位王妃……”
云贵妃见着自家孩儿委屈地坐在自己身侧,温柔地伸出玉手抚着宗霄敏的脑袋,轻声笑道。
“儿臣无意嫁娶。”
因为宗霄盛刚才的挑衅,宗霄敏整个人都一蹶不振,就连那上扬的桃花眼都耷拉下来几分。
知子莫若母,宗霄敏贪玩,没个定性,云贵妃也知道,她那纤纤玉指先在他头上点了一下:“无意嫁娶无意嫁娶,你别以外母妃不知道你老去那鸿雁楼里吃酒看戏。”
这么被云贵妃一说,宗霄敏尴尬一笑,说:“官宦家的小姐们都是一堆庸脂俗粉的,没趣。”
云贵妃本就疼他,婚事上自然也是精挑细选,笑着说:“不一样,是国子祭酒端木家的嫡女,闺名一个渠字。”
一边的侍女也将手中的画像递到了云贵妃手中,她打开呈到了宗霄敏的面前,宗霄敏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凑上前又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
宗霄敏握着云贵妃的手微微颤抖着,口中念念有词道:“儿臣见过她!”
云贵妃听后心生疑惑,秀眉微蹙,问道:“端木二小姐因为身体不好常年都在闺房中,你何曾见过?”
“几月前儿臣在鸿雁楼看完戏准备回去,偶遇有人调戏了一同看戏的姑娘,是她出手相助的。”
“曾读洛神赋,一直想知道那洛神是何等的姿色……那一日见了端木小姐,便早已心生爱慕,何来女子有这番胆量,敢与酒鬼斗智斗勇。”
云贵妃瞧着宗霄敏这般没出息的模样,掩唇一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瞧你这般模样,若是让端木家女儿知道了,她哪敢嫁你。”
闻言后,宗霄敏故作正经,深吸了一口气:“孩儿定不负娘所望,一定会有所成!”
云贵妃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垂眸,轻轻抚了抚宗霄敏的脑袋说:“也是该让你成家,让你有个正形了,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
“母妃,时辰也不早了,儿臣便不多叨扰了,儿臣告退。”
“回吧。”
云贵妃撑着额头,凝视着案几上的香炉道。
“本宫今日乏了,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
原本热热闹闹的宫殿,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娘娘就放心吧,六皇子已经长大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一边的锦绣缓步走上前,虚扶了一下想要起身的云贵妃,跟着她一同走到了窗棂前,瞧着屋外的晚霞西斜,倦鸟归林。
“知道,他怎能不知道。”
“我出身本就不好,上有嫡母欺压,下有幼弟等着我扶持,若不是为了想活下来,谁又想拼着一口气,跟着一群女人斗来斗去。”
“这些我早就在家里看惯了。”
“论才智,敏儿终究比不过宗霄盛。”
“但我们母子为了活下来。”
“他宗霄盛只能死。”
云贵妃看着鸟儿落入巣中,将口中的食喂入了幼鸟口中,轻轻噗嗤一笑,唇间艳丽的口脂如同鲜血一般,凄厉,狠绝。
晚间,宗霄盛还未见孙清许的踪影,不觉心生奇怪,派离安去打听也没打听到消息,只能在府里不安地坐着,但眼看着天色已晚,却等不来孙清许,只能打算亲自去找他。
马车路过大门,宗霄盛掀开了帘子,门口早已经站了不少人,孙健琮如今官至礼部郎中,又因为他爽朗正直的性格让他在朝堂上结交了不少知心好友,今日是他寿辰,同僚来了不少人。
“给孙大人道喜了呀。”
不少官员都笑着向孙健悰握拳祝贺,孙健悰也是笑着一一回应。
有人问道:“唉,今日,怎么没见孙家二公子跟在您身侧的?”
这一句戳中了宗霄盛所担忧的,他不禁将帘子掀开了一角,仔细的听着。
“愚儿怕惹大家笑话,晚间回房读书了,大家快请进,就不在这门口多徘徊了。”
士大夫们听后,点头称是,一群人也不在门口多停留,小声交流着步入了孙府内。
宗霄盛也放下了帘子,一人坐在马车里,预估着孙清许怕是回府之后被斥责,这才一直不见身影。
“去后门吧。”
因为宗霄盛总是派马车来接孙清许的缘故,后院看门的也跟着有了交情,见宗霄盛来,也放他进去了。
宗霄盛穿过蜿蜒曲折的长廊,经过了重重叠叠的假山,打探着四周的风景,眼看都快到了孙清许的舒雅斋了,便放慢了脚步,却听见了不远处的小桥上传来了孙清许和别人的聊天声。
“你自小便跟在五哥身边,我们也见面数次,却是难得的能够走在一起聊天。”
“清许愚昧,怎敢同六殿下您攀谈。”
居然是宗霄敏!
他怎么在这!?
宗霄盛听着脚步声越加靠近,连忙躲到了假山的后面。
“早年就多听我爷爷提起你,说你天资聪慧,十岁便能作诗,如今这般的能说会道,不如……”
“殿下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见孙清许不听这些客套的话,宗霄敏也不说了,开门见山道:“上次见面匆忙,只因寻得了孤本,想邀孙少爷来府一同阅读,却不想小厮说少爷早早出门去了,原来一早是去等廖大人的书信的。”
孙清许也笑着推开了宗霄敏要来揽自己胳膊的手,低头笑道:“恕臣冒犯,不过是问候语和近来寻得的好诗罢了。”
邀请?想来云无痕前几日提到走路上遇到拦截书信的暗卫也是宗霄敏的手笔。
宗霄敏瞧着月关下白的如玉一般的孙清许,微微一叹息,将手负在身后道:“廖大人疼爱少爷,本王好生羡慕,只是不知能否一同拜读那封信……”
孙清许没说话,而是摇摇头。
宗霄敏和他好声好气的说了半天,只可惜孙清许软硬不吃,他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还是笑了一声:“是本王冒犯了,王府还有事,告辞。”
话尽于此,宗霄敏拂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孙清许看着宗霄敏的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内心紧绷的一根总算是松了开来,原先一直端着的架子也塌了,皱着眉头甩着胳膊,道:“说话不能好好说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走到了湖边的假山边,坐了下来,手里拿着那封真正由廖文泽写的信,看着满湖月色,沉默着不说话。
嘴上说的坦坦荡荡,他心中还是有顾忌的,于是手誊了一封信才交给了宗霄盛。
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不确定,数十年前曲水流觞自己的确是心疼他被苛待的处境,可他还是留着心眼,他怕会变成农夫与蛇的故事,所以只能给了一封假的给他。
但是过了数年的相处,他也窥见了宗霄盛的阴暗之处,也知他身不由己,知他被逼无奈,接受了他的所有不好,可有些事就是本能的不接受,他说不出来,只有此下策。
他叹了一口气,将信收到了袖子里。
宗霄盛再次探头去看孙清许,只瞧见了俊俏的郎儿披着一袭月色,一双秀眉苦恼地皱成了一团,静静地盯着花丛某处,也不知在沉思些什么,伸出了纤细犹如玉琢一般的手腕,伸到了脑后,解下了微微松散的青丝,骨节分明的手执着玉簪,绕着青丝团成了团,置在脑后。
宗霄盛屏着呼吸看着眼前的一切。
如果说十年前那次落水是自己对他的算计对他的欺骗,那这不知不觉心动的心便是自己对他的真心。
自己孤立无援,病急乱投医,看见谁他都想抛出橄榄枝,但谁又都不信任,相处到现在,唯一还在身边的也就只有孙清许了。
数十年的恒心让宗霄盛对孙清许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荒芜的土地上经过长年累月的滋润也发了芽。
只是难测其心,不知他是否也对自己有心……
他来不及多想,这边的孙清许就站起了身,宗霄盛一阵手忙脚乱,强作镇定,深吸了一口气,拂着衣袖,面部怡然,恰似刚从这里路过罢了。
“唉殿下。”
原本低着脑袋走路的孙清许一个迫不及防撞了宗霄盛一个满怀,他察觉出了来人,藏信的手也背到了身后去,心中不免有一丝慌张,他也不清楚宗霄盛是何时来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和看见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着。
宗霄盛也心慌,谁家皇子大晚上的躲人家后院看着男子发痴,躲了开来问:“从宫里出来有点郁闷,等候多时也没看见你的身影,便偷偷来寻你了。”
于是随口道:“父亲生辰,府中许久未曾办大事,下人们都手忙脚乱的,我在家中帮助父亲处理家事的,想着去找你,但是时间已晚,便没去多叨扰。”
他撒谎。
孙清许满眼闪躲,宗霄盛的手在袖子里也不由得握了起来。
孙清许注意到宗霄盛因为隐忍而红了的双眼,想再开口解释,却不想不远处传来了交谈声,心下一紧。
“许阁老,您稍后,清许此时尚未休息……”
孙清许心头一紧,回首去看宗霄盛。
“许世聪那个老狐狸来了!你快走!”
“我不走。”
“走啊。”
孙清许想要挣扎开宗霄盛的手,却不想越挣扎他抓得越紧,借着月色,孙清许终看清了他满眼的狠戾。
就像饥饿的贪狼,死死地盯着爪下的猎物,生怕一边的动物会夺走自己爪下的猎物。
“……不走,你跟在我身后吧,切不可挑起祸端。”
孙清许将微凉的手覆在了宗霄盛的手上,拂去了他的手。
孙清许听着两人的交谈声愈加靠近水池边,便稍作调整,自己在前,宗霄盛跟在后,两人迎面碰上了孙健悰和许世聪。
“啊,五皇子在此,臣见过五皇子。”
许世聪猝不及防地与宗霄盛碰上了面,虽心里不悦,但面上仍挂着得体的笑容,弯腰行礼道。
孙健悰虽心里疑惑,但仍然跟着低头行了礼,做足了礼数。
在前的孙清许弯下腰也彬彬有礼地拱手作揖行礼以表敬意,而站在孙清许身后的宗霄盛一览无余的看见了低着头的许世聪和孙健悰。
宗霄盛看着低着头的两人,一阵沉默不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开口道:“免礼吧。”
“真是巧啊,在这遇见了五皇子。”
许世聪回首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孙健悰,转身满脸笑意地看着宗霄盛,道。
“得了新奇的物件,登门相赠孙少爷罢了。”
权贵的往来多有利益之谈,就算没有,别的心思也难预测,宗霄盛此言无非就是在说自己与孙清许感情不一般 。
孙清许一听,眉头紧皱,一只手在身后悄悄的扯了扯宗霄盛的袖子。
“殿下惜才。”
许世聪笑着点了点头,满是赞赏,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宗霄盛面前的孙清许。
这时孙清许恰巧抬头,与许世聪撞了眼,孙清许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毕竟是三朝元老,踩着满堂白骨才站在如今这个高位的,孙清许自是怕他。
“孙家的二公子,自年少时便因为着聪明才智闻名于一时,年纪轻轻又拜了廖丞相为师,有这样的人伴在殿下您身侧,当真是福气。”
“只怕你有心,孙清许也无用武之地啊。”
许世聪见四下无人,说话也不在拘谨,丝毫不顾宗霄盛的颜面,咄咄逼人地问道。
“论家世,论身份地位,你无一处比得上敏儿,您又何苦占着贤才,不松手呢?”
宗霄盛本就因为刚才孙清许撒谎,心中微微不喜,如今又被许世聪这般一刺激,心中积压已久的怒气不愿在积堆,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却被孙清许拦了下来,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孙清许安抚了几下宗霄盛的情绪,转过了身,作揖行礼,不卑不亢地道:“晚辈的这份职位是陛下所赐,臣应当尽职尽责,况且师父收徒从来都不管一人才智如何,中意了都会收入门下,晚辈只不过做事聪明了点而已,入了他眼罢了,而那什么年少成名,名冠京城,都是无聊的人自己编的罢了,人有了一张嘴,什么话不会说。”
一边站在许世聪身后的孙健悰满脸惶恐,小心翼翼的窥探着许世聪,一边小声道:“清许说话没过脑子,您不要在意……”
“哈哈哈哈,好,说的好。”
“孙清许,你身上有点本事。”
“但是你跟在他宗霄盛身边,必然不会长久。”
宗霄盛还想说话,许世聪却已经带着孙健悰离开了。
“你去派小厮去城东的糕点铺看看可还有糕点。”
“是……”
孙健悰就这般惶惶恐恐地带着许世聪走远了,孙清许也是好不容易才喘了一口气,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地冒,他深吸了一口气,回首去看宗霄盛,挥拳怒气冲冲地栽了他胸口一拳。
“你露什么马脚啊!许世聪他这人精明的厉害,就算你是皇子,他也不是你说能得罪就能得罪的人,若你一时说错了话,那一切便都前功尽弃了。”
“他这是明摆着要和我抢人啊。”
宗霄盛捂着被孙清许软趴趴打了一拳的胸口,满眼委屈,颤声道。
“我孙清许一生不侍二主。”
月色之下,耳间只闻孙清许铿锵有力的誓言和
“可是我怕……他们都想从我身边夺走你……”
“不要骗我,好不好?”
孙清许刚才许世聪突如其来的凝视吓得心慌不已,硬着头皮才回复了他的话,解了宗霄盛的围,却不想他这小子这么搪塞自己,于是干脆都不理宗霄盛的煽情,双手环胸,目视着前方,不看宗霄盛。
“清许……清许?”
宗霄盛委屈巴巴地说了半天,却见孙清许不理会自己,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像一个要糖吃的小孩一样,泪眼汪汪地晃了晃他的衣袖。
“清许,我下次不会这么莽撞了……你就原谅我吧。”
“没有下次,听见没有?”
孙清许遭不住宗霄盛这般撒娇,咬紧了后槽牙,一点也不客气,指着宗霄盛道。
“好。”
宗霄盛素来知晓孙清许受弟弟妹妹们的讨好,自己偷偷跟着私下学了一些,用在他身上……果然好用。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
宗霄盛喜滋滋地看着孙清许转过身往前走的背影,嘴角一直挂着的笑容渐渐淡去……
错我肯定还是会犯,但往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别人要从我身边夺走你这种事。
你这辈子都只能呆在我的身边。
永远只听我的使唤,奉我命行事,永远都不离开我。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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