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进入关键阶段，研发三部的加班成了常态。何叙白被林蔷额外“关照”，负责处理一批繁杂的北美项目收尾资料。这份额外的工作量，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悄然荡开了细微的涟漪。
夜色渐浓，办公室只剩下何叙白工位上方的一圈冷光。他揉着酸胀的太阳穴，面对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桌角堆积的文件山，疲惫感几乎凝成实质。习惯性地活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无意识地扫过。
靠窗的角落，肖慕可的工位已空，但她并未立刻离去。她背着包，手里拿着保温杯，静静地站在那儿。深栗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她的目光落在何叙白身上，在他疲惫的眉眼和杂乱的文件上停留了片刻。
两人的视线在空旷中意外相接。
肖慕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垂下眼帘。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微微颔首，只是安静地转过身，步履比平时快了些，消失在门口。
何叙白怔了怔，心底泛起一丝微澜，随即摇头甩开，继续埋首工作。
日子在堆积的文件中滑过。何叙白的眼下浮起淡淡的青影。这晚，正当他对着又一份复杂报告皱眉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淡香靠近。
“何工，还在忙呢？林总监让我来搭把手！”林蔷的助理苏晴笑容明丽，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开始麻利地处理起他手边的一部分数据。
“太好了，谢谢苏助理。”何叙白松了口气。
办公室门轻响。是肖慕可。她停在工位旁，目光先是落在何叙白身上，看到他因苏晴到来而稍缓的神色。随即，她的视线滑向正与何叙白低声交谈、距离颇近的苏晴。肖慕可的动作顿住了一瞬。
何叙白感觉到目光，抬头看去。
肖慕可的眼神很平静，但何叙白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凝滞。她的唇线似乎极其细微地绷紧，随即迅速转身，没有停留，步履清晰地走向门口，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桌上，她的水杯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何叙白看着空荡的门口，又看看身边热情干练的苏晴，心里的疑问清晰了几分。
又一天在忙碌中结束。何叙白的精神明显萎顿，敲击键盘的手指都透着无力感。苏晴依旧准时出现，高效地分担着工作。
肖慕可今天似乎走得格外晚。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面，目光却不时飘向何叙白的方向。她看到他揉着额角，看到他强打精神应对苏晴的问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键盘边缘。
苏晴起身去倒水：“何工，帮你带一杯？”
“不用麻烦……”何叙白话未落，苏晴已笑着拿起他的杯子：“举手之劳。”
茶水间门关上，办公室只剩何叙白与肖慕可。
何叙白正对着一个棘手的数据块发愁。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他以为是苏晴，抬头。
是肖慕可。
她已走到他桌旁，距离不远。没有言语，脸颊微染红晕，眼神避开他的直视，动作却异常坚定——她伸手抱起了他桌角那叠最混乱、最棘手的原始资料。动作轻快而利落。抱起文件后，她低着头，快步走向旁边会议桌，开始专注而高效地分类整理，侧脸线条专注，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尖泄露一丝异样。
何叙白完全愣住了，看着那叠最大的负担被安静地移走。
“咦？肖工也在？太好了！”苏晴端着水杯回来，有些意外。
肖慕可的动作顿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林蔷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她倚在门框，端着咖啡，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会议桌旁那不同寻常的一幕——何叙白呆怔地看着肖慕可，苏晴好奇地旁观，而肖慕可……那个总是准时消失的“小哑巴”，此刻正埋头于本该属于何叙白的繁杂文件，耳尖通红！
林蔷的桃花眼瞬间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绝顶有趣的猎物！她嘴角勾起一个玩味十足的、近乎恶劣的笑容，踩着高跟鞋，步履生风地径直走过来。
“哎哟喂！”林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促狭，“瞧瞧！这是什么稀罕景儿？”她走到会议桌旁，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肖慕可低垂的发顶和何叙白呆滞的脸上来回扫视，带着浓浓的兴味，“我们肖组长，今天这是……转性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何叙白，“看不得某人孤军奋战，于心不忍了？”
肖慕可的身体明显一僵，整理文件的指尖微微发白，头埋得更深了。
林蔷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掌控一切的狡黠。她没再继续调侃肖慕可，反而转向了苏晴。
“小晴啊，”林蔷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爽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正好，你去地下车库，把我车开到公司正门等着。我这儿还有点事，处理完就下去。” 她顺手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递给苏晴。
“啊？现在吗？林总监？” 苏晴有些意外，看了看还在忙碌的何叙白和肖慕可。
“对，现在。” 林蔷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点催促，“钥匙拿好，去吧。”
“哦，好的林总监。” 苏晴虽然有些疑惑，但不敢多问，接过钥匙，放下手中的水杯，带着一丝八卦未尽的遗憾，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林蔷、何叙白，以及那个僵在会议桌旁、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文件堆里的肖慕可。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粘稠。
林蔷脸上的笑容瞬间从公事公办的利落切换成了纯粹的、带着点亲昵的兴味。她踱步到肖慕可身边，无视了旁边依旧处于震惊状态的何叙白。
“行了，小晴走了。” 林蔷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笑意，仿佛在宣布游戏正式开始。她再次弯下腰，凑到肖慕可通红的耳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分享秘密的闺中密友，带着促狭的调侃和一种了然于心、洞悉一切的了然，确保近在咫尺的何叙白能感受到那份亲昵，却听不清具体字句：
“啧……” 林蔷的气息带着暖意拂过肖慕可敏感的耳廓，声音里含着笑意，“小哑巴…这么沉不住气啊？想帮忙就光明正大嘛，躲什么？” 她故意停顿，满意地看着肖慕可瞬间绷紧的脊背和红得要滴血的耳垂，以及那微微颤抖的长睫。接着，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哄劝却又充满戏谑的语调：
“放心……累不坏你的呆头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
这句话如同投入深水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肖慕可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怀里抱着的一叠文件因这突然的震动，最上面的几张纸“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她的脸颊瞬间涌上惊人的绯红，从耳根一路蔓延至纤细的锁骨！那双总是沉静的墨玉眸子瞬间睁大，盈满了巨大的惊愕、羞耻，以及一种被敬重的上司当面点破隐秘举动的、近乎无措的慌乱！她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辩解什么，却在对上林蔷那双含着促狭笑意的桃花眼时，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和眼中剧烈翻涌的复杂情绪。
然而，在这一刻，何叙白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完全不知道林蔷说了什么。他也无法思考肖慕可为何如此反应。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这从未有过的景象牢牢攫住了！
肖慕可那总是沉静如水的脸庞，此刻染上了惊心动魄的绯红，如同最娇艳的蔷薇初绽。那片红晕从她小巧的耳垂蔓延到白皙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盛满了极致的羞怯、慌乱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生动光彩。那份因林蔷靠近和耳语而流露出的、带着巨大羞窘的无措神态，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何叙白的心上，让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甚至忘记了林蔷的存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肖慕可那张羞怯到极致、生动无比的脸庞。
林蔷仿佛没看到何叙白的呆滞，她直起身，脸上带着“玩够了”的满足笑容。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用指尖轻轻揉了揉肖慕可的发顶（动作亲昵而具保护性），目光却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清晰地落在了旁边已经看呆了的何叙白身上！
“好啦，” 林蔷的声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却又无比清晰地对何叙白说，“看把我们小哑巴累的。何工，剩下的活儿，明天再说吧！别让我们肖组长太辛苦。” 她刻意加重了“太辛苦”二字，嘴角噙着恶作剧般的笑意。
说完，她不再理会僵立的两人，拿起自己的外套搭在肩上，然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摇曳生姿地离开了办公室，留下一个心满意足、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几张滑落的纸静静地躺在地上，还有肖慕可压抑不住的、带着羞窘的急促呼吸声。
肖慕可猛地回过神。巨大的羞耻感和被林蔷彻底看穿的慌乱让她几乎想立刻消失！她看也没看地上的纸，甚至没看旁边彻底石化、目光灼灼盯着她的何叙白。
她所做的，只是慌乱地将怀里剩下的文件轻轻放回会议桌上（动作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却掩饰不住指尖的微颤），然后，像终于想起极其重要的事情，低低地、飞快地说了一句：“……我……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抓起工位上的背包，低着头，步履又急又快却竭力保持着平稳，像一阵裹着巨大羞窘的风，迅速“飘”出了办公室大门，只留下晃动的门扉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淡淡馨香。
何叙白依旧僵在原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清空了所有程序。
林蔷的离开，苏晴的缺席，散落的文件……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唯有肖慕可那张因林蔷耳语而羞窘到极致、绯红欲滴的脸庞和那双盛满慌乱水光的眼睛，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视网膜上、脑海里、心脏深处。那片惊心动魄的红晕，那微微颤抖的长睫，那无措慌乱又带着罕见生动光彩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肖慕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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