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若音眉头微蹙:“我没有仇家,至于时迁……”
乔时迁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孟淮妴,不用言语,莫名就有一种深重的熟知之感在空气中流转。
他眼中有了神采,定定地答:“官场上攻讦你的不少,下一个,是……”
“不必!”孟淮妴打断他,侧过身避嫌,对应若音道,“不必再对付我的仇人。”
她不能直接说其中有她的人,只能道,“到此为止吧,再多几个,难免会叫人发现共同点——都是我的仇人。届时,那些杀人的锅,都将要我背着。”
到此时,算是点破了应若音夫妻是为了她在杀人。
乔时迁轻笑一声,似乎是苦笑,也似乎是嘲笑,但到底没再贬她是自作多情。
应若音问道:“你知道常贵妃入冷宫了?”
孟淮妴轻轻点头。
“既然消息这么灵通,那你也当知道,娇嫔死了,她可与你没有任何瓜葛,岂会叫人怀疑你?”
说起这个,孟淮妴也是不解,随之问道:“你为何要杀娇嫔?”
“不是我杀的。”应若音看了乔时迁一眼,没打算隐瞒,坦白道,“娇嫔曾经欺负过妙妃娘娘,我也与她编造过常贵妃欺负我的事。妙妃娘娘便提及德妃溺死一事,有了谋算。今日二人下场,都是妙妃娘娘做的,具体细节我不清楚,案发后,我就自个在宫中待了许久,案件的处理,是圣上和宗人令及几个后妃闭门定论的。”
竟然是妙妃玩的一箭双雕?
“妙妃为何帮你?”孟淮妴问,至于其它细节,看来是无法得知了。
“后宫中人闲来无事,斗来斗去有了恩怨,不是怪事。常贵妃也没少对付她。”应若音不疑有他,笃定道,“妙妃娘娘是个很好的人,平时也教我许多,只是外表娇媚看着不太正派,其实内心可比我们简单多了,恩怨分明的。此次,我与她也算是同仇敌忾了!”
“你没有仇家,算什么同仇敌忾!”关于她对妙妃的看法,孟淮妴不置可否,坚持道,“你不能次次都牵连一个外人,还是收手吧。”
应若音眉头皱得更深:“终究不是你杀的,你身正不怕影子斜!”
孟淮妴双目开合,上下打量她,没想到应若音对此如此坚持,她劝道:“若我怕呢?”
应若音身板挺得笔直:“大不了,我留下点破绽,让他们怀疑我!”
孟淮妴倒吸口气,甚为无奈,为了避免她们夫妻误伤自己的人,以及杀太多人影响以后的造反计划,只能对着应若音继续劝道:“应若音,如今死得人太多,你至少一年内,别再动手。”
应若音抬头,还没有答应的意思,张嘴就要继续拒绝。
此时乔时迁终于动了,他走上前来,隔在二人中间,低头,眸色幽深,对孟淮妴沉默一瞬,才道:“放心,不会再动手。”
声音很轻,但承诺很重。无可质疑。
再看应若音,俨然没有反对的意思了。
孟淮妴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对二人行了见礼,道:“那就多谢了。”
乔时迁回了个见礼,同时在她离开前出声,道:“打听到细节后,会让你知道的。”
孟淮妴脚步稍顿,只能重复:“多谢。”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面前,应若音看向乔时迁,勉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道:“你要我去打听?”
乔时迁点头:“她想知道,劳烦你……”
“好啊!”应若音即刻应下,忍住生长的妒意,“但两件事,我只答应一个……”
话音未落,她猛然被抱住,高大身躯将她深深按在身前,双肩被紧紧锢着,像极了爱情。
她听到耳边传入一道堪称温柔的声音,说的却是——
“别再杀人了,好吗?”
她的心不由一半沉溺一半发颤。
冷得发颤。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顷刻间变得干涩。
“你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
她不信那温柔是假,却也不信这要求因己。
乔时迁的双臂微松,接着又更紧了些,温柔到几乎透着心疼,道:“杀人,很危险。”
她不由就整颗心都沉溺下去。
最后的一丝理智被击败前发出嘲讽:瞧,只要他愿意,稍稍装一装深情,你就能义无反顾。
“好。两件事,我都答应。”
——
从四皇子府离开后,孟淮妴本想回府的,可路过一家医馆时,就不由停下脚步,看着来往医馆的人,或是一脸病容,或是一脸面无表情,少有坦然接受一切结果的。
还有那痛哭流涕的,她转着翡翠戒指,目光跟随那痛哭之人,更加理解了一些贪生。
真是麻烦,她瞧不起,可还是要成为。
复抬步离开,只想抓紧时间,多看些医书,又对晏罹吩咐道:“让人找找,天下有哪些能称神医的。”
理智上,她是不相信天底下还有比沈醉医术更高的神医活着,是以此前并没有想做此无用功。但现在沈醉无能为力,她也想试一试,这“无用功”能否有奇迹。
才回到府上,黛禾已归,附耳道:“酉正二刻,摘星楼,蒋卫会至。”
孟淮妴看看天色,再次出府,好在外头乔装一番。
选在摘星楼,而不是蒋家的越湖楼,可见蒋卫很是注意,在避着蒋家势力。
酉正二刻,摘星楼雅间。
蒋卫到后,又着自己的护卫再次检查一遍是否藏人后,才取下帷帽,露出真容。
孟淮妴朝他身后看了看,确定他只带了一个中年男护卫,如今武功在近超,以调侃的口吻试探:“蒋……”
“少爷”二字被忍住,她想起蒋林倾向于被称职位,遂改口,“蒋编修,看来你对令尊安排的人手,多有不满啊。”
雨灾一案还没有彻底结束,大约月底能完结,到那时,蒋卫必然能升官。就是不知,皇帝给他安排了个什么位置,他蒋家又想给他安排什么位置。
他身边的护卫暗卫,殷南殊交代过,有一个暗卫是自己人。是得蒋卫信任的,只是现在看来,还不够信任。
蒋卫浅浅一笑,不对此做回应,道:“我并非蒋林,郡主只管顺口就是。”
对已逝兄长直呼其名了么,有意思。
孟淮妴想了想,直接把写犯事官员名单拿出,摊开在桌面上。
蒋卫低头看了一眼,接着抬眼。
孟淮妴左眉微挑,右唇角轻撇,头随着右边有微小的点下动作,一切尽在不言中。
蒋卫明了,却不见异色,如常地又低头细看,自动排除上头的受贿包庇等罪,一双眼睛只往收受男女的官员上看。这些男女,应当就是暗倡了。
孟淮妴默默打量,发觉他成长得很快,如今瞧着,就像一尊玉佛。
救灾,如同救世。
真是容易令人成长啊。
可她不信,他会慈悲为怀。
“你神神秘秘让孟淮清做,又不惊讶我会知晓……”孟淮妴目光带着些审视,“可见你希望我知晓,甚至,不担心丞相知晓。这不,正因为我知晓了,帮助孟淮清,你才能这么快看到这些名单。”
“呵——”蒋卫短促地轻笑了一下,目光还在名单上,像是要背下来,同时摇头应付孟淮妴,“不,我还是希望丞相知晓的时间,可以迟一点。”
他抽空般抬眼,再低头时已是肯定,“还好,你还没提。”
“哦?蒋少爷希望我何时提?”孟淮妴饶有兴致地问。
“何时是时机,相信郡主比我清楚。”蒋卫与她绕着弯子,显然现在并不准备透露。
孟淮妴靠向椅背,垂目看向低头的蒋卫。
一个像睥睨天下的王,一个如普渡众生的佛。同样地令人心生信服。
虽是做好了看他行动再判断的耐心,但若是愿意说,孟淮妴也想先听到。于是再问一次:“你要这名单,有何用处?用我孟家的东西,不担心是假的?”
“我说了,郡主便会信吗?”蒋卫这回抬起的头没有再低下去,他面上未笑,却似带着笑意,此时在平淡中又有一股自负忽轻忽重,看不真切,“我与孟家无仇,郡主岂会害我?”
孟淮妴合上眼,以己度人,她现在需要这些名单,是为了造反后将毒瘤摘除。
那么口口声声与孟家无仇、对蒋林再无敬意、防着护国侯的蒋卫,岂非是在与蒋家割席?
可他的野心,从割肉来看,绝对不小,那么他势必也是支持蒋家造反的。而嫖客名单……
蒋卫不像是想越过护国侯掌控这些官员的样子,事实上只有嫖客名单,也不足以掌控。
一旦蒋家造反,蒋卫就能知晓全国各地哪些是蒋家的人,现在偏偏要提前知晓这些名单,只有一种目的。
和孟淮妴一样的目的——摘除这些毒瘤。
毕竟蒋家造反时,蒋卫并不能判断出哪些自己人是相对干净的。现在让孟淮清调查,就是为了区分,才能在清理时,不放过一个也不伤及无辜。
想通这些,孟淮妴才睁开眼,再看蒋卫,有些钦佩了。没想到,他竟然表里如一的,正派且干净。
不过,做戏得做全套。
孟淮妴坚持道:“蒋少爷不说,如何知晓我不会信?虽然查得不甚深入,但也**不离十,这上头的官,可没有干净的。若蒋少爷不是另有用处,那么我就得亲自去查,再将这些人,交给朝廷处置了。”
照她的过往行径,理当如此,将罪官绳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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