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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执子之刻 风动不语

不是摄政王沈珩,是晏子珩。

那人现在浑身气质大变后,面容显得清秀俊朗,眼神平和,醒来虽有一段时间,却几乎不言不动,仿佛正默默适应这副身体与混乱的世界。

这么看起来,他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金銮之上,权掌朝纲;不记得听雨轩夜烛初燃时她那句“惊扰清梦”;一切似乎变成了一场梦境。

他说他名叫——晏子珩。

桉楠在篝火旁守了一夜,没问他太多。她从沈珩醒来的第一刻看到的,那眼神清澈、沉静,却空得过分。

那不是装疯的人的眼神,如果是——那她这个前任专业演员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卓绝演技了。

那是一个干净得近乎危险的空白。

她蹲下身,把火堆最后一块湿柴拨入灰烬,火光被风一吹,竟像是随时会熄灭。

影十一推门而入,衣角带着夜露气,他一眼便看见她未睡。

“外头动静未起,天亮前应是安全的。”他低声道,“后山那道旧路,我已经走过一遍,没人跟来。”

桉楠轻轻“嗯”了声,没抬头。

影十一望了屋内一眼,嗓音压得更低:“他真的……全忘了?”

“真要忘干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轻声开口,像说着一场梦的余温。

影十一倚着破门,目光如旧:“那是什么?”

桉楠没应,微弱的火光映着她侧脸,她看着篝火底下的红星跳了一下,才慢慢道:“……晏子珩是沈珩,沈珩也是晏子珩。”

她这话似乎在回答,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回答。桉楠看着眼前跳动的火星有点晃神,此刻晏子珩醒来是否就如同刚醒来的自己般?

影十一看向敞着门的里屋一眼,又转向桉楠,声音放得极低:“你把他看得太轻,也太近。”

桉楠侧头一笑,眼神还带着点困乏:“不近也不行。他醒来看见的是我,开口第一句也是问我是谁。你觉得他要信谁?”

影十一眉头轻动,却没说话。

桉楠自顾地拨了拨火堆,像是解释,又像是随口:“他忘了什么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是暂时陪着他,等他想起来。”

“他要真记不起呢?”影十一终于开口,话锋极淡,藏着锋。

桉楠像没听出威胁,只是耸了耸肩:“那我也只能陪着。他醒的时候,我在。别人他不认。”

她站起身,拍拍衣角,语气仍旧平缓:“你守你的人,我留我的命。”

“彼此不碍。”

影十一望着她,沉默片刻,终是问出那句:“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

桉楠没答,反倒抬头看向榻上那人。

沈珩正在看她。

不是审视,也不是探意,只是单纯地——看着。

像是一个在异地醒来的旅人,试图通过他人的表情和话语,去判断自己是谁、在哪。

“你叫什么?”他忽然问。

她走近了两步,对上那人仿佛初生的眼神。

“桉楠。”她答。

沈珩点了点头,像是认真记住了,片刻又问:“你带我逃出来的?”

“不是,”她语气很轻,“是你和我一起逃的。”

“我和你……”沈珩低低重复,似懂非懂。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像是脑海深处有某种裂痕开始泛起。他皱了眉:“我为什么会在皇宫里?”

桉楠轻声道:“因为你曾是摄政王。”

这几字落下,屋中一瞬寂静。

火光映在沈珩的脸上,他眼神里波澜不兴,只是淡淡道:“我不记得了。”

桉楠没意外,只是点头:“记不得也没关系。”

“那你信我吗?”沈珩忽然问。

桉楠看着他,眼神无波,却在风声里轻轻一笑:“你信我,我信你。”

沈珩怔了一瞬,似是被绕住,又像是被这句话打入心底。

——

宣平殿内,鸾帘垂落半寸,屏风外三列大臣静立,不敢高声。

太后倚榻而坐,面色冷静,指尖缓缓拂过茶盏边缘,语气却不带一丝情绪起伏:

“摄政王失踪,三日无信。你等可有人,能给本宫一个主意?”

无人作声。

赵礼轻声道:“殿下权重位高,贸然改制,恐生朝变……”

“摄政一职非我所定,是太祖遗命。”太后眼神一凛,扫向众人,“可摄政之位空悬,是本宫之忧。”

殿中微动。

站在屏风一侧的顾长恭低头垂手,不言不动。

太后却忽地转眸:“顾长恭。”

他闻声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臣在。”

“你既为中枢次辅,朝政已阅半载。此事你怎看?”

顾长恭垂眸片刻,道:“摄政王若无音信,再拖便生变数。臣以为,可暂立辅臣,共参国政,缓局势之乱。”

太后不置可否,只转眸看向顾长恭:“你以为,朝局当如何处?”

顾长恭拱手而出,低声道:“臣请设‘摄辅’之位,代行摄政之责,以安内外。”

“摄辅?”太后语气微顿,似笑非笑,“你倒想得早。”

她抬手将茶盏轻轻一旋,盏中水影微晃,眼底却无一丝波澜。

“你若真坐此位,可担得起众口?”

顾长恭目光沉稳,拱手道:“太后既有意之,臣不敢推诿。愿竭力辅政,不辱所托。”

太后淡淡一笑,手指拂袖:“赵礼、陈戟、李慎三人,各握一方实柄,世家、兵线、吏部,各有其属。”

“你设三策,是想他们各安其位?”

她语气不急,话锋却像绕枝的春蛇,温凉又致命。

顾长恭垂首答道:“策非分权,乃示信。”

“赵礼为‘稳’,守法绵政;陈戟为‘武’,震边止乱;李慎为‘柔’,抚人安民。”

“臣愿身居策外,不求权衡,只望各施其能,合力稳朝。”

太后静静看他,指腹摩着杯沿,忽而轻声一问:

“你这话,听着温和。可三策既出,若有一策不成,又当如何?”

顾长恭抬眼,眼神如水静落:

“策成,是诸臣同心;策不成,则由太后决之。”

“臣不过举棋,落子之人,不止我一人。”

太后闻言,笑意不深,却唇角不歪,低声一句:

“你这副棋局,可要落得巧。”

她语气如常,话中却隐含锋意。

“莫叫旁人看了去,还以为本宫宫中无人,只得你一人独谋。”

顾长恭低头再拜:“太后之意,臣明。”

太后未再追问,只淡声吩咐:“顾长恭暂理摄政事务。三日后,摄辅之议于朝中明定。”

“若摄政王再无音讯——印、兵、礼,皆移顾次辅署中。”

众臣一惊,却不敢发声,只低头应命。

——

夜深风紧。

桉楠披着影十一借给的旧袍,自屋后踱出,步履不急。影十一没阻止,只远远应了句“别太久”,就又倚门静坐,仿若沉睡。

她走得很慢,像真是出来巡地,目光扫过院后断墙。那处后林地势低洼,石阶被泥水侵蚀出一道窄痕,通往密林残径。

她站在那儿片刻,目光落在地角那一堆碎石上,随手挑了三颗掌心大小的青石,垒在残墙根部,间隔极短,形似残缺之“钩”。

——这看起来似乎是个联络标记,桉楠在摆的时候心中期望着:但愿那人能够知道是他留的吧……

她将最后一颗石子安稳放好,坐下靠在枯树一侧,这几日接连发生的室令她感觉到有些疲倦。

风穿枝叶,卷起她半敞的衣襟。远处隐隐有夜枭低鸣。

突然,一声轻响掠过灌木——

桉楠浑身一紧,手腕一动,指尖搭上袖中短刃,却未出鞘。

一道人影无声落地。

那人没靠太近,只站在三尺外看她,隔着夜色,低低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你。”

借着月色,她辨出来人。

谢惊蛰。

他立在风中,衣衫上还带着林间湿气,一身灰尘。面部表情看不明,但是那双眼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你这三石,若不是我,兴许还以为是哪个逃兵忘了摆的。”

他声音哑得发沉,却强撑着笑。

桉楠没有起身,只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儿。”

“我不知道。”谢惊蛰走近两步,停住,“我这几天在这片林子转得跟只没头苍蝇似的。”

“哪怕一片破布,一点血痕……我都追着查。可你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一日找不到,我心就沉一分。”

“到第三天,我差点以为那些流言是真的。”

“他们说你和沈珩一道走的,说归铃营是你们内应——说你,是自愿被他带走的。”

他顿了顿,嗓音哑下去:

“我也不是没动摇过。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如果你真叛了,你还藏什么、躲什么?”

“你要是真想叛,不如直接向我下旨就好。”

桉楠没有说话,目光静静落在他脸上。

他语气轻,但眼里没笑。

他看着她,嗓音低下去:

“你知道你失踪这几天,有多少人以为你已经死了吗?”

“他们找不到你,以为你弃了旧部,投了太后,也有人说你跟摄政王一块谋了归铃。”

“可我不信。”

“你不该是这样的。”

桉楠缓缓站起身,低头拂了拂袍角:“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现身。”

谢惊蛰苦笑:“我现身,你若避了呢?”

“我是怕你……不想见我。”

桉楠没看他,只轻声问:“你真的怕我不想见你?”

“我怕你不再信我。”

谢惊蛰这句话说得很轻,可在桉楠心里落下,却有一瞬失衡。

她知道谢惊蛰信她,可她没想到,自己“没先联系他”这件事,对他而言是这样一根倒刺。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信了别人。”她声音平稳,“我只是没法先找你。”

“那你先找了谁?”谢惊蛰忽而开口,语气中第一次带了点压不住的锐利。

“沈珩?”

桉楠一怔,没答。

谢惊蛰盯着她,声音发紧:“你知道那天我回听雨轩时看到什么吗?”

“人全空了,霜杏消失得干干净净。你不见了,摄政王不见了,宫墙内乱成一锅粥。”

桉楠被他盯着心头有点发紧,低声道:“我没打算不见你。”

“只是那天,我不能赌你还在。”

谢惊蛰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良久。

风穿过枯枝,林间暗影浮动,月色从枝隙间洒在桉楠眼睫上。

良久,谢惊蛰忽而开口:“主上……可还用我吗?”

桉楠看着他,有一瞬晃动。

她知道,这是他在说:你是否还将我视为你的人。

她轻轻点头,眼神坚定:“我用你。”

谢惊蛰沉默了许久,他那份一贯的调侃和不正经,忽然像被抽离了大半。

“桉楠。”他用这两个字唤她的时候,声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

“你若真要背叛景昭的规矩……我不会留你。”

桉楠虽然表现的无悲无喜,但是内心却像是沉了一湖冷水。

“我……知道。”

谢惊蛰目光不闪,像是执拗地等一个答案。

桉楠轻声道:“但你也该知道——我若背了他的规矩,他一定第一个不会放过我。”

“景昭将我指为继任,不是让我为自己活命,而是让我重拾这局。”

“我若贪生,他就算在阴曹地府也断不能放过我了……”

谢惊蛰眼神动了动,薄唇抿起,像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他信你,那我便信你。”

桉楠点头:“足够了。”

两人对望片刻,风过林梢,月光照在他肩上。

他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旧袍,袖口微垂,眉目清秀,五官还带着少年人的稚色。但眼神却沉得出奇,像静水深潭,无声地压住了风声。

那张脸说不上多凌厉,却有一种不合年岁的笃定,从眼神里透出来。

就像一个才十七八的少年,心里却藏着一个早已看惯生死、谋定而后动的旧人——哪怕站得寂静,也叫人不由自主跟着走。

谢惊蛰一时看得有些怔了,突然回神后咳了一声,略显尴尬般收回视线,“内宫方面……太后命人暗里已经发了追杀令,势必要找出沈珩和你的——尸骸。”

“我会给她想看的东西。”

谢惊蛰挑眉:“你打算用什么给她看?”

桉楠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这个你不会喜欢,等下一回我再告诉你。”

谢惊蛰眯了眯眼,似笑非笑:

“只要你不说‘我打算把摄政王留着’,我都还敢听。”

桉楠没接这句。

“我要回去了。”她淡声道,“不能让沈珩的暗卫察觉。”

谢惊蛰点头,临走时忽而低声一句:

“我认你,是因为他定了你。”

“但你要真走错一步——他不在了,我可以替他裁你。”

桉楠没有回头,只道:“若我真走错,不必你动手。我自己会裁。”

【场景:章节写完后,人物拉着作者在后台对线】

谢惊蛰(满脸风尘):你让我在林子里绕三圈,结果就放了三块石头?你确定这不是哪个山民码火堆落下的?

桉楠(淡定地搓着袖口):能认出来不就够了吗。

谢惊蛰:能是能,就是太潦草了点。我冒雨连夜奔袭,结果你蹲那树下像在钓我。

桉楠:你来了不是吗。

谢惊蛰(陷入沉默):……你赢了。

影十一(从暗处跳出来):所以这期间,是我一个人在守夜,一个人防追兵,一个人盯沈珩?

作者(弱弱举手):你这叫高配影卫担当,我给你涨工资行不行?

影十一(冷笑一声):你再安排桉楠夜巡三次试试看?

另外彩蛋一问:

? 如果你是谢惊蛰,你会选:

A. 当场质问她和摄政王的关系?

B. 一言不发,把她带走再说?

C. 假装看不见,但布下监控?

留言告诉我你选哪一个,看看你是理智派、疯批派还是……宠溺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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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执子之刻 风动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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