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很深，老旧小区里一户人家的灯还开着，林纵北坐在家里角落的椅子上。
他背后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是想把所有隔绝在里面，让外面的人看不见。
他准备好了晚饭，已经热了两三遍，可是卧室里的男人还没有结束，那声音像是在凌迟少年的一把刀，细小的刀慢慢悠悠地割开他身上每一寸。
等男人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放弃热饭了，看着桌子上的饭，冷了就冷了吧。
男人从卧室出来，看见林纵北，转头对着室内的女人说：“你儿子啊。”
女人穿好衣服出来看林纵北，她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给儿子使眼色，林纵北像是没看见。
她只好转头对着男人说：“是啊，我儿子。”
男人：“听说上的好学校。”
女人把学校名字一报，男人倒是意外起来了，他重新看了几眼林纵北，开口说：“好学校啊，你儿子成绩这么好，有大前途啊。”
女人笑着说：“老不死的就给我剩一个儿子，幸好这孩子争气，要不然我这活的更没有盼头了。”
男人听着女人的牢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林纵北，他的语气正经了几分，“以后争取考一个好大学，就可以去外面看看了。”
林纵北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两人，女人此刻倒是有些着急了，想让林纵北说些什么话，可是林纵北依旧不搭理他们。
她甚至想上前去拍醒林纵北，男人看穿了女人的意图，拦住了她，劝道：“这孩子长大了，有脾气正常，你这是做什么。”
女人不以为然地说道：“长大也是我的孩子，打他几下又能怎么样？”
男人：“孩子长大就有自尊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对他了。”
女人哼一声，柔声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男人随手拎起外套，声音里染着笑意：“我心领了。”
她伸手攥住他的袖口，轻轻勾了勾，声音放得柔了些：“要走了？”
男人低头看了眼被拉住的袖子，眼底的笑意更浓，拍了拍，“嗯，该走了。”
男人走后，女人倒是恢复正常了，她不复之前的样子，转身看着林纵北，缓缓道：“以后这个点回去，直接去楼上睡觉，不用再做饭了。”
林纵北终于开口了，他的话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问道：“这是你第几个男朋友？”
“问这个干什么，你怎么了？生气了？”徐婷叹了口气，“妈，不是让你看见有人就别进来吗？”
林纵北不回答，徐婷坐在沙发上开始卸妆，她的手缓慢而沉重地擦卸脸上的妆容，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学校要交的费用，明天妈凑齐了，再给你送学校去，你给老师说说，就是几节课的时间，她应该能同意。”徐婷的声音带着疲惫，她没回头，只是对着镜子继续卸妆。
林纵北：“你为什么不能找一个好人家嫁？起码不用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好人家，哪里来的好人家？”徐婷笑笑，“有好人家，未必能走到结婚这步。”
“你爸…你爸也算了，他就是看着老实。但是当初也幸好选了你爸，他别的不说就是给我带了一个好儿子。
“就这一点，我也就不怨他了。”
林纵北出声又问道：“你不觉得你的人生选择大多都是错的吗？”
看着儿子一反常态的样子，徐婷皱了皱眉：“你今天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我？怎么说你？”
徐婷叹了口气，心中了然，她哑声说：“不用管别人怎么想，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了。你以后好好考一个大学，旁人也不会再说三道四的了。”
“我成绩是班里最好的，可是老师选人从来没有考虑过我。”
“有这种事情，我完找找你们老师。”徐婷想了想，继续道：“算了光说没用，还是得塞点钱。”
“你等着，回头妈去拜访拜访你们老师。”
“没有，她知道你的钱是怎么来的，他们都知道。”林纵北冷哼一声，继续说：“他们会嫌脏，不肯要的。”
徐婷的手顿住了，镜子里的她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你们学校有人说什么了？”
林纵北：“他们都在说，你想问谁？”
“对不起，儿子。”
“妈是没办法……”徐婷的声音突然变得暗哑，她的眼睛冒着泪光，“妈没文化，你爸也没剩什么钱，你们学校费用太高，妈的工资只能负担生活，别的钱是一点都没有。”
“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
林纵北：“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要是没生我，你可以过得好得多。”
他说到这句，徐婷倒是笑了笑，她轻声回道：“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生下你。”
林纵北冷声道：“可我不高兴，所有人都在替我惋惜，如果我可以出生在一个更好的家庭，我会大有作为。”
“你…你以后也可以。”
“不行了，现在要想打造跳板，金钱和权力这两样，必须得有一个，而我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林纵北苦笑一声，说道：“即使我以后考上一个好大学，毕业以后依然要回到这个圈层，依旧只能当有钱人的马前卒。”
她走过去，想伸手拉林纵北，却被他猛地躲开。
“别碰我，你每天跟那些男人做那种事，你有没有想过我？本来他们就看不起我，现在更是。”
徐婷摇头道：“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没办法？你根本不该把我送到那所学校去，你知不知道？我原本觉得平淡日子也挺好的。”
“可自从进了那所学校，我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他们从出生就拥有的东西，是我拼尽全力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它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你而毁了我。”
“他们说要找跟班，也不能找像我这样的。他们嫌脏，走近都害怕被我传染。”
他一步步逼近，徐婷连连后退，她看着儿子陌生的神态，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声音发颤：“你别这样，妈害怕。”
“我也害怕，你为什么要给我一个无望的人生？”
“你为什么这么自私，既然已经过得这么不好了，为什么还要生一个孩子，为什么还要多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受罪？”
积压的愤怒、羞耻和痛苦，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刀，在徐婷惊恐的目光里举了起来，利刃扎进了她的胸口。
一个小时过后，鲜血在地板上四处流窜，徐婷的衣服，林纵北的身上都是血，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他看着徐婷倒在地上，她的眼眶里盛着满满的泪水，那泪水缓缓地从眼角溢出来。
突然，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扔掉刀，蹲在地上，抱着徐婷冰冷的身体，发出压抑的哭声，眼泪流了满脸。
半个小时后，他的眼泪流干了，恢复了正常，他放下尸体，蹲在旁边看着，像是在思考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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