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晨像被按了慢放键，走廊里的脚步声拖着长音，每一步都像是在跟周末的懒觉拔河。教室里更是一片兵荒马乱，此起彼伏的打哈欠声连成一片，靠窗的男生把校服外套当枕头，趴在桌上跟周公续着没聊完的游戏局，口水都快浸湿了练习册。
后排几个女生对着小镜子揉着水肿的眼皮，讨论着昨晚没追完的剧，声音软绵得像没睡醒的猫：“你说男主最后到底选了谁啊？我熬夜看到三点都没追完……”
“别提了，我妈查房时差点把我手机没收，现在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谢瑾瑜背着书包走进来时，带进来一阵晨露的清冽。
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微微吹乱，几缕调皮地搭在眉骨上，却没像旁人那样急着扒拉，只是抬手把滑落的书包带往上提了提。
睫毛上还沾着点未散的困意，像蒙着层薄纱，可眼神扫过黑板上的课程表时，已经悄悄清明了几分——第一节是数学，得赶紧把昨晚没算完的最后一道大题补完。
他放下书包的动作轻缓，拉开椅子时，椅腿与地面摩擦出一声轻响，像在这困顿的早晨敲了记小钟。
前桌猛地回过头，顶着鸡窝头嘟囔：“语文作业借我瞄一眼，就最后那篇阅读理解，昨晚梦到被孔子追着要答案，愣是没写出来。”
谢瑾瑜弯了弯嘴角，从书包里抽出习题递过去，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朝气，像给这昏昏沉沉的早晨，悄悄注进了一缕清醒的风。
早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没多久，7班的门还虚掩着。夏云培就站在门口，背脊挺直得像棵白杨，目光快速扫过教室里的一排排座位，像雷达扫描似的，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他刚站定没两秒，前排几个女生先注意到了，手里的笔“啪嗒”顿在纸上，眼神瞬间亮起来，比刚喝了三杯美式还精神。有人用胳膊肘悄悄碰了碰同桌，嘴型无声地说“我艹！是夏云培！”，那激动的样子，差点把桌子掀了。
消息像水纹一样往四周漾开，原本安安静静的教室泛起细碎的骚动。
靠窗的女生猛地坐直了，假装翻书的手却在微微发抖，书页都差点撕下来；后排几个正抄作业的也停了笔，偷偷抬眼往门口瞟，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他在看什么啊？”有人压着嗓子问，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兴奋。
没人回答，但几乎所有女生的视线都黏在他身上，连呼吸都好像放轻了些，生怕惊扰了这突然的驻足。
整个教室的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抑制不住的雀跃，像刚开了瓶冒泡的汽水。
孟桉玖刚从洗手间拐回来，嘴里还叼着根刚塞进去的棒棒糖，一眼就瞅见夏云培杵在七班门口，背对着走廊，脑袋还往教室里探，跟只偷窥的大型犬似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起了点促狭心思，悄悄把脚步放得极轻，一步一步挪过去，手都抬起来了，指尖离他后背还有两寸，准备来个“偷袭”，夏云培突然就转过身来，眼神跟X光似的直直射过来。
“你想干嘛？”夏云培眼神直愣愣地落在她脸上，语气平淡，却像早就知道她在身后，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孟桉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坏笑还没来得及收，瞬间卡成了个奇怪的表情，像被按了暂停键的表情包。两秒后，她猛地把手缩回来，在裤子上蹭了蹭，清了清嗓子：“咳咳……你站我们班门口干嘛呢？！跟个望夫石似的，怪吓人的。”
“找你。”夏云培答得干脆，惜字如金。
“找我？”孟桉玖眼睛瞪得像铜铃，下巴差点掉下来，又往前凑了半步，盯着他确认，“你确定是找我？！不是找错人了？我跟你说，我可没欠你作业啊。”
夏云培眉峰皱了下，明显带了点不耐烦，额角的青筋都快跳出来了：“确定。”
这时孟桉玖才后知后觉地往班里瞟了一眼——好家伙，刚才还低头刷题的女生们全抬着头，眼睛瞪得比她还大，有人手里的笔都掉地上了，滚到过道中间，也没人敢捡，就直勾勾地盯着门口这俩人，跟看什么年度大戏似的。
连讲台上刚要开始领读的课代表都停了，手里的书举在半空，跟被点了穴一样。
夏云培显然也察觉到了，眉头皱得更紧，像拧成了个疙瘩：“去楼梯口说，我有事找你。”
“不去，”孟桉玖往后退了半步，抱臂站定，故意抬杠，“有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非得藏着掖着？难道是想跟我表白？我可告诉你，我拒绝围观！”
“还关乎到你弟。”夏云培语气没什么起伏，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像在说“你自己看着办”。
孟桉玖刚要脱口而出“说什么都不……”，“你弟”俩字像根针，猛地扎进她脑子里，让她瞬间清醒。她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脖子往前一伸，还带着点坏笑：“去，我去。别说楼梯口，你就算让我去校长办公室，我都陪你！”
说完率先转身往楼梯口走，脚步都比刚才快了半拍，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跟谢瑾瑜有关？难道是这俩人终于要摊牌了？
到了楼梯口，孟桉玖停下脚步，转过身就问：“说吧，什么事儿？是不是想请我帮忙追我弟？我跟你说，这活儿可不便宜……”
夏云培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递到她面前，信封是浅米色的，看着还挺精致。
孟桉玖一看这阵仗，眼睛先瞪圆了，手都没接，直接叫出声：“不是吧？你看上我了？虽然我知道我魅力大，但我们真的不合适！我喜欢的是……”她往后退了半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可告诉你，我不答应啊，赶紧拿回去，别影响我找对象！”
夏云培明显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才皱着眉开口，语气里带点无奈，像是在看一个智障：“不是给你的。”
空气突然静了静，孟桉玖脸上的嫌弃僵住，干笑两声：“哦……那你是……？
“给你弟弟的。”夏云培把信封往前递了递，语气不容置疑。
“啊？！”孟桉玖下巴差点掉下来，脑子里“嗡”的一声——给她弟的？情书？她瞬间反应过来，嘴角压都压不住地往上翘，姨母笑直接挂脸上了，心里头已经开始放烟花：“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俩肯定有事！夏云培可以啊，够直接！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强多了！”
她赶紧伸手把信封接过来，手指刚碰到封口想拆开看看里面写了啥甜言蜜语，就被夏云培一把按住，跟护食似的。
“你不能看。”他语气挺硬，眼神里带着警告。
“我就看一眼怎么了？就一眼！”孟桉玖较劲似的想挣开，心里的好奇心都快爆棚了——学霸写情书会是啥样？难道是用函数图像画的爱心？
夏云培没跟她争，直接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抬眼看她，像在进行什么交易：“把你收款码打开。”
孟桉玖懵懵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乖乖点开了自己的收款码，心里嘀咕：难道是想用钱收买我？这招对我可没用……除非钱够多。
夏云培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输了个数字。
“微信到账12000元。”
机械提示音一响，孟桉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瞳孔都快地震了，刚才那点较劲的心思全没了，语气软得能掐出水，脸上的笑容比蜜还甜：“好好好，我不看，绝对不看！保证亲手交到我弟手上，半点差池都没有！就算是绑，我也给你绑到他面前！”——嘿嘿，又多了笔零花钱！这下买新出的游戏卡带不用找念姐要了，简直完美！
夏云培收回手机，满意地点点头：“行，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
孟桉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弟啊，迟早是你的人！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绝对给你办得明明白白！”
食堂里人声鼎沸，不锈钢餐盘碰撞的脆响混着说话声，嗡嗡地填满整个空间，跟个巨型蜂巢似的。谢瑾瑜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摆着小半碗没怎么动的饭，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青菜，跟青菜有仇似的。
自从上次被夏云培亲了脸之后，他就刻意避开了对方，连吃饭都选了这种最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跟个躲猫猫的小学生似的。
孟桉玖端着餐盘，眼睛在食堂里扫了两圈就锁定了目标——那小子缩在角落，跟个受气包似的。她脚步放得轻，绕到谢瑾瑜旁边的桌子，“哐当”一声把餐盘往桌上一搁，声音大得差点把旁边同学的汤碗震翻，拉开椅子坐下时带起一阵风，差点把谢瑾瑜的头发吹乱。
“诶诶诶，老弟，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她压低声音，脸上堆着促狭的笑，跟个卖假药的贩子似的。
谢瑾瑜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嘴角撇了撇：“你送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上次你给我的‘秘制辣条’，我吃了拉了三天肚子。”语气里带着点惯常的嫌弃，手里的筷子却停了，显然还是有点好奇。
“嘿，你这什么话？”孟桉玖不乐意了，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不看看怎么知道？万一是你盼着的呢？比如……某个帅哥给你的惊喜？”说着就从校服口袋里摸出那封信封，递到谢瑾瑜面前，眼神里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
谢瑾瑜顺手接过来，指尖捏着信封边缘捻了捻，纸质有点硬挺，上面没写名字，也没贴邮票。他挑眉：“这什么东西？炸弹？还是你又欠了谁钱，让我替你还债？”
孟桉玖刚想脱口说出“夏云培给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夏云培那句“别说是我，不然退钱”，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她特意把“女孩”两个字咬得重重的，像生怕对方听不清：“啊……这是有个女孩给你的情书。可以啊老弟，藏得够深啊，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居然不告诉我！”
“噗——”谢瑾瑜刚塞进嘴里的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他赶紧抬手捂住嘴，喉结动了动才把饭咽下去，脸都呛红了。
他把那封“情书”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又翻过来调过去地打量，跟检查文物似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抬头看向孟桉玖时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你确定是给我的？不是……给夏云培的？上次就有个女生塞错了，把给夏云培的情书塞我这儿了，还写着‘我愿意做你的专属函数，陪你解遍所有难题’，肉麻死了。”
“确定！千真万确！”孟桉玖拍着胸脯保证，差点把餐盘拍翻，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说漏嘴，这12000块钱挣得不容易啊。
谢瑾瑜没再追问，把信封往口袋里一塞，拿起筷子胡乱扒拉了两口饭，碗里的菜几乎没动，跟小鸡啄米似的。他把餐盘往旁边一推，站起身，动作快得有点急，像屁股着了火。
孟桉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快得有点不自然，甚至带着点蹦跶的意思，背影都透着股藏不住的雀跃，口袋里的信封轮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着，像揣了只小兔子。她看着那背影，忍不住偷笑——看来这钱挣得值，有戏！
谢瑾瑜揣着那封信回到教室时，午休的喧闹刚起了个头，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跟群刚出笼的麻雀。
他几乎是快步走到自己座位，拉开椅子坐下的动作都带着点急，差点把椅子腿弄折了。周围同学的笑闹声、翻书声混在一起，他却像是没听见，只低着头，手指在口袋外捏了捏那个信封的轮廓，跟揣了块烫手的山芋。
前桌凑过来问他：“跑那么快干嘛？饭吃完了？我看你碗里还有大半呢，是不是食堂又做了黑暗料理？”
他“嗯”了一声，声音有点闷，指尖已经摸到了信封的开口，心里的小鹿乱撞。等同桌转回去跟别人说话，他才飞快地把信抽出来，摊在摊开的练习册上，借着书页挡着，低头看了起来，像做什么坏事似的。
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落在信纸上，把那些潦草的字迹映得格外清晰，连笔锋里藏着的紧张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睫毛垂着，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里的神色，只有嘴角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往上翘了点弧度，像被春风拂过的柳叶。
信封是浅米色的，边缘被夏日午后的风微微吹得起了点卷，带着点自然的褶皱。拆开时能闻到一点淡淡的草木香，像是从操场边的香樟树上蹭来的味道，清新又干净。
字迹不算工整，但看得出来很用心，大概是写的时候太急，笔尖划过纸面时偶尔用力过重，留下深色的墨痕，像是藏不住的心跳。
“今天上午在篮球场，看见你蹲在树荫下系鞋带，阳光从叶缝里漏下来，落在你发梢上，金闪闪的。突然就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比去年长了点。”
“晚自习前的晚霞红得厉害，你站在走廊上看了好久，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栏杆。我站在楼梯口，也看了你好久。蝉鸣太吵，吵得我想跟你说的话，全堵在喉咙里。”
“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风一吹过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长。比如操场边的草，比如……我总忍不住往你那边瞟的眼神。”
末尾没有署名，只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下面配了一朵云，云朵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很清晰地写着一串电话号码，数字旁边画了个电话听筒的图案，可爱得有点犯规。
谢瑾瑜的指尖捏着信纸边缘，指腹无意识地蹭过那句写着“往你那边瞟的眼神”的地方，像是在确认那字迹里的温度。
字迹里藏着的那点慌乱和雀跃，他看得一清二楚，像看到了对方写这封信时红着脸的样子。
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说不清的得意，像小时候得到了最想要的奖状。他抬眼往窗外瞥了瞥，操场边的香樟树影晃了晃，蝉鸣正闹得欢，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跟信里写的一模一样。
“呵，”他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带着点小傲娇，嘴角却没压住，悄悄扬了起来，像偷吃到糖的小孩，“原来被人追是这种感觉啊，还挺……不错的。”
指尖又在信纸上顿了顿，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叠成一个小方块，塞回信封里，再往书包最里层一藏，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秘密。
抬头时，眼神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雀跃，连带着看前桌递过来的数学卷子，都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顺眼了几分——说不定，这个夏天真的会有点不一样呢？
作者有话说：会，还不止一点[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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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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