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瑜跟着夏云培和徐彦辰拐进巷口时，鼻尖先一步捕捉到了熟悉的香气——是赵叔家特有的酱油混着糖醋的甜香，勾得他肚子当即“咕噜”叫了一声。
店面确实不大，玻璃门上贴着泛黄的“家常菜”字样，推门时风铃“叮铃”作响，里头的喧闹声瞬间涌了出来。
“嚯，这人也太多了吧。”徐彦辰探头探脑，目光在攒动的人头里打转，“还好来得早，再晚点怕是得站着吃了。
夏云培眼尖，很快瞥见角落一张刚收拾好的小方桌，抬手示意：“那边有空位。”三人快步走过去，拉开塑料椅时还带起一阵风，邻桌大爷正嗦着面条，抬头看了眼这三个穿着干净卫衣的少年，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
谢瑾瑜刚把背包往椅背上一挂，就转身往前台钻：“你们先坐着，我去打个招呼。”穿过挤挤挨挨的过道时，他熟练地侧身避开端着餐盘的阿姨，还不忘跟收碗的大妈喊了声“李婶好”，惹得对方笑着拍了拍他胳膊：“小瑾又来啦？”
前台那儿，赵叔正戴着老花镜扒拉计算器，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听见那声熟悉的“赵叔叔”，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哎哟！这不是我们小瑾嘛！”说着就丢下笔迎上来，蒲扇似的手在谢瑾瑜头上揉了两把，“多久没来了？上回见你还是几个月前呢，这又长高了！”
谢瑾瑜被揉得头发乱翘，忙不迭往后躲，手忙脚乱地扒拉着额前的碎发：“赵叔你轻点！我刚吹的发型！”嘴上抱怨着，眼里却笑盈盈的，“这不是跟朋友看电影嘛，散场就想来你这儿蹭饭了。”
“蹭饭？说得我赵叔多小气似的。”赵叔佯装瞪眼，余光瞥见谢瑾瑜指的方向，夏云培正微微欠身打招呼，徐彦辰则挥得像招财猫，他也笑着点头回应，“行，今天想吃点啥？还是老样子给你留着糖醋排骨呢。”
“先别急，我得问问他们。”
谢瑾瑜抓过柜台上的塑封菜单，转身往回跑，路过消毒柜时还不忘顺了三双筷子，“我马上回来！”
桌边，徐彦辰正扒着夏云培的胳膊晃：“夏哥你看，这菜单上的杭州酱鸭，图片看着就流口水——”话音未落，就见谢瑾瑜举着菜单冲过来，“快点点，赵叔家的糖醋里脊超绝，错过等一年！”
“那必须得点！”徐彦辰抢过菜单哗哗翻页，手指“笃笃”敲着图片，“杭州酱鸭要半只！雪花糖醋里脊必须来一份！对了，再来个炸鲜奶！”
夏云培接过菜单，指尖在“虾饺皇”三个字上顿了顿，轻声道：“这个吧，不太能吃辣。”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捏着菜单边缘时，谢瑾瑜莫名觉得那页纸都变好看了。
“行，我再加点。”谢瑾瑜飞快勾了几个菜，又在“老坛酸菜肥牛”旁边画了个圈——那是他从初中就爱吃的，赵叔总说他一个南方孩子怎么偏爱吃辣，却每次都多给半勺酸菜。
跑回前台时，赵婶正从后厨探出头：“小瑾来了？我刚炸了藕盒，给你留着呢！”她系着沾了油渍的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看见谢瑾瑜就笑得眼角堆起皱纹。
“谢谢赵婶！”谢瑾瑜把菜单递过去，赵叔接过一看，在“酸菜肥牛”上敲了敲：“又吃这个？小心长痘。”嘴上说着，却利落地往后厨走，嗓门洪亮，“老婆子！小瑾要的酸菜肥牛，多放豆芽！”
谢瑾瑜回到座位时，穿校服的小哥正端着托盘过来，手里两瓶冰镇橘子汽水还有一瓶葡萄味的，瓶身凝着水珠：“哥哥们，送的饮料，菜马上好。”小哥看着年纪不大，胸前别着“赵阳”的校牌——赵叔的儿子，以前总跟在谢瑾瑜屁股后面喊“瑾哥”，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谢啦阳阳。”谢瑾瑜接过汽水，还顺手揉了把对方头发，惹得赵阳红着脸跑了。
徐彦辰“啪”地拧开汽水瓶，气泡“滋滋”往上冒，他猛灌了一口，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哎，闲着也是闲着，玩大冒险不？”
谢瑾瑜正用吸管戳着冰块玩，闻言挑眉：“就仨人？玩着没劲。”
“怎么没劲？”徐彦辰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支黑色水笔，笔帽上还挂着个小恐龙挂件，“看好了——”他把笔竖在桌上，“猜丁壳，赢的转笔，笔尖指谁谁就得做任务，敢不敢？”
谢瑾瑜刚想摇头，旁边的夏云培忽然开口：“我加入。”
两人都愣住了。夏云培平时话不多，这会儿却坐得笔直，指尖轻轻搭在桌沿，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徐彦辰立刻来了劲，胳膊肘怼了怼谢瑾瑜：“听见没？夏哥都加入了，你不来就是不给面子啊。”
谢瑾瑜被架着上了“贼船”，只能不情不愿地抬手：“来就来，谁怕谁。”
第一局猜丁壳，谢瑾瑜出了剪刀，夏云培出了布，徐彦辰张开手——是石头。“哈哈哈我赢了！”徐彦辰得意地一拍桌子，抓起笔在掌心转了两圈，“看好了啊！”
笔被立在桌面中央，三个人的目光都黏在上面。
谢瑾瑜悄悄攥紧了拳头，心里把“别指我别指我”念得像咒语，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放轻了。笔杆转得飞快，黑色的身影成了模糊的圈，带着汽水的凉意，在灯光下划出残影。
慢慢的，转速降了下来，笔杆开始摇晃，像个喝醉的小老头。
谢瑾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跟着笔尖左摇右摆，看见笔尖往夏云培那边偏时，他刚想松口气，笔却猛地一顿，笔尖稳稳地停在了他面前。
“噗——”徐彦辰没忍住笑出声，手撑着桌子俯身看他，眼里的坏水都快溢出来了，“让我想想……给你喜欢的人表白怎么样？”
谢瑾瑜差点把嘴里的汽水喷出来，猛地拍桌：“啊？！我哪有喜欢的人！我上哪去表白？！”
“那不管，大冒险就得刺激点。”徐彦辰晃着笔，笑得不怀好意，“要么现在找个人表白，要么……欠着，啥时候我在场啥时候兑现。”
谢瑾瑜咬着吸管较劲，心里把徐彦辰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最后憋出句：“欠着就欠着！”
夏云培忽然轻轻咳了一声，抬眼看他，嘴角似乎弯了弯：“继续玩吗？”
“玩！”谢瑾瑜正憋着一股劲，刚想抬手，就见赵阳端着托盘过来，肩上搭着的毛巾滑到胳膊肘：“菜来啦！杭州酱鸭、糖醋里脊、虾饺皇——”他把菜摆上桌，最后放了盘金黄的藕盒，“我妈特意给你留的，瑾哥。”
油光锃亮的酱鸭泛着琥珀色，糖醋里脊裹着晶亮的糖霜，虾饺皇白胖得像元宝，热气混着香气扑了满脸。
徐彦辰立刻把笔塞回口袋，筷子都快飞出去了：“别玩了别玩了，干饭要紧！”
谢瑾瑜看着他夹起一块里脊塞进嘴里，又看着夏云培用小勺舀起虾饺，蘸了点醋慢慢吃，自己手里的筷子戳着米饭，心里却乱糟糟的。
刚被笔尖指着的紧张还没散，又想起徐彦辰那话，偷偷看了眼夏云培——对方正垂眸吃饭，灯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安静得像幅画。
“喂，”谢瑾瑜用胳膊肘碰了碰徐彦辰，“吃完再玩一把？”
徐彦辰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应：“行啊……不过输了的人……得喝他家的特辣小米辣……”
谢瑾瑜：“……”他看了眼邻桌大爷面前那碗红彤彤的小米辣，忽然觉得，刚才的大冒险好像也没那么糟。
“你这是公报私仇吧？”谢瑾瑜瞪着徐彦辰，手却诚实地夹起一块藕盒。外皮炸得酥酥脆脆，咬开时涌出滚烫的肉馅，混着藕的清甜，烫得他直吸气，却舍不得松口。
夏云培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默默把自己那杯没动过的葡萄汽水推过去：“慢点吃，喝点这个。”
谢瑾瑜接过来猛灌两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才缓过劲来：“谢了啊。”
他偷偷瞄了眼夏云培，对方正用筷子轻轻夹开虾饺，透明的皮里裹着整颗虾仁，蘸醋时动作慢悠悠的，连指尖都透着股斯文劲儿。
“瞅啥呢？”徐彦辰突然凑过来，嘴里还叼着半块酱鸭，“是不是也觉得云培吃饭像拍广告？我跟你说，上次他……”
“吃饭堵不上你的嘴？”谢瑾瑜赶紧把一块糖醋里脊塞进他嘴里，耳根却悄悄热了。
夏云培像是没听见两人的拌嘴，自顾自吃着，只是嘴角那点弧度，比刚才明显了些。
邻桌的大爷吃完面，结账时路过他们桌，笑着指了指谢瑾瑜：“这孩子，跟小时候一个样，吃起饭来急吼吼的。”
赵叔正好从后厨出来，听见了就接话：“这小子打初中就来蹭饭，那时候才到我腰这儿，现在都快比我高了。”他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酱油渍，却笑得一脸慈爱。
谢瑾瑜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只能含糊地“唔”了一声，惹得众人都笑了。
等桌上的菜见了底，徐彦辰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椅背上，卫衣领口被撑得变了形。
他打了个绵长的饱嗝，糖醋里脊的甜香混着汽水的凉意从嘴里冒出来：“不行了，撑死我了……”话音刚落，他突然像被按了启动键似的坐直，手在左胸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那支带恐龙挂件的笔——笔帽上的小恐龙尾巴早就磨秃了，此刻正歪着脑袋，像在看热闹。
“来，继续！”
谢瑾瑜刚用纸巾擦完嘴，指尖还沾着点橘子汽水的黏腻。
闻言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你确定？输了可是要喝小米辣的。”
他朝邻桌努了努嘴，那位大爷正夹着颗红得发亮的小米辣往嘴里送，辣得直咂嘴，额头上却冒出汗珠，看得人舌尖发麻。
“谁输还不一定呢！”徐彦辰把笔“啪”地拍在桌上，笔杆在油腻的桌面上转了半圈才稳住。
他卷了卷袖子，露出手腕上印着卡通图案的手环：“猜丁壳，走起！”
三人同时攥紧拳头，空气里突然多了点紧张的味道。
谢瑾瑜盯着另外两只手，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他心里憋着股劲，非得让徐彦辰尝尝小米辣的滋味不可。随着“石头剪刀布”的喊声落下，三只手同时展开。
谢瑾瑜出了剪刀，指缝张得老大；夏云培也出了剪刀，指尖轻轻搭在桌沿，稳得像钉在那儿；徐彦辰却露出厚实的掌心——又是石头。
“哈哈哈天意！”徐彦辰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抓起笔在掌心转得飞快，笔杆带起的风扫过桌面，吹得那张用过的纸巾边角微微颤动。
笔帽上的小恐龙跟着甩成个模糊的圈，像是在跳圆舞曲。谢瑾瑜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笔尖，心里把“千万别是我”念得像咒语，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口气吹偏了方向。
笔慢慢慢下来，笔杆开始像醉汉似的摇晃，在桌面上划出歪歪扭扭的轨迹。
谢瑾瑜的心跳得像打鼓，眼看笔尖往夏云培那边偏了偏，他刚想松口气，肩膀都垮了半截，笔却猛地一顿，笔尖稳稳地停在了夏云培面前——距离他的手背只有一指宽。
谢瑾瑜刚想拍着胸口庆幸，就听见徐彦辰突然压低声音，笑得像只偷鸡的狐狸：“夏哥啊，那就……跟你右手边的人说句‘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谢瑾瑜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像有颗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正好坐在夏云培右手边，两人的胳膊肘偶尔还会碰到一起，带着点微凉的体温。“不是吧……”他在心里哀嚎，这徐彦辰简直是精准打击，自己还欠着个表白呢，这就把火引到夏云培身上了？
空气突然像被冻住了似的。徐彦辰脸上的笑僵了僵，嘴角抽搐着，显然也觉得这任务太出格，手在桌下悄悄拽了拽谢瑾瑜的衣角，眼神里写满“玩脱了”。他刚想打圆场说换个任务，夏云培却先开了口。
他侧过头，灯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画上去的小扇子。
目光落在谢瑾瑜脸上时，那双平时总带着点疏离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也映着谢瑾瑜傻乎乎的样子——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夏云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像带着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谢瑾瑜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烟花在里头炸开，五颜六色的光把理智都烧没了。
他看着夏云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玩笑的意思，只有一片清澈的认真，看得他耳根“腾”地红了，像被泼了桶红颜料，连脖子根都泛着粉色。
“你、你……”谢瑾瑜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舌头像打了结，只能发出含混的气音。
徐彦辰更是目瞪口呆，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桌腿边，小恐龙挂件还在微微颤动。他看看夏云培，又看看谢瑾瑜，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夏云培却像没事人一样，转回头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其实那儿根本没沾东西。他放下纸巾，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飘忽：“大冒险而已，别当真。”
可他说这话时，放在桌下的指尖微微蜷了蜷，像在攥着什么秘密，连耳尖都悄悄泛了红。
谢瑾瑜愣了半天，突然抓起桌上的葡萄汽水猛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滑，气泡却争先恐后地往上冒，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顺着通红的脸颊往下淌。
徐彦辰赶紧伸手拍他后背，力道大得像在打鼓：“你没事吧？我就是开个玩笑……早知道不说这个了！”
“谁、谁当真了！”谢瑾瑜咳得满脸通红，却梗着脖子嘴硬，声音都带了点哭腔，“玩就玩，继续！”
夏云培抬眸看他，眼里藏着点憋不住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浅浅的涟漪。
他轻轻“嗯”了一声，尾音带着点温柔的颤。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巷子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透过玻璃门映进店里，给三个少年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暖光。
赵叔在后厨哼着跑调的小曲，油锅“滋啦”作响，混着门口风铃偶尔的“叮铃”声，成了这个夜晚最温柔的背景音，把那句藏在玩笑里的真心，悄悄裹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快了快了！把后面的虐点过了就好了！[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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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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