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裂隙深处,阴风如刀,割在皮肉上竟不留痕,却直透经脉,蚀骨钻心。
黑雾翻涌,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低语如针,刺入神识。
苏云清背负着昏迷的谢无渊,脚步沉重,每踏出一步,脚下的血符残阵便黯淡一分,仿佛被这无边魔气一点点吞噬。
他能感觉到,谢无渊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体温正在流逝。
那曾经如寒渊般凛然不可侵的剑尊,此刻竟像一片将熄的余烬,只靠他背脊的温度勉强维系着一线生机。
丹田内,丹火摇曳,几乎被魔气压得熄灭。
他试图运转《玄灵丹经》中的护心诀,却发现灵力刚离经脉,便如雪落沸油,瞬间被腐蚀殆尽。
玉环所化的命轨之钥沉在心口,冰冷如死物,毫无反应。
耳边,地府判冥最后的狂笑仍在回荡:“你进得来,出不去。”
苏云清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疼痛让他涣散的神识稍稍凝聚。
他闭了闭眼,低语:“只要他还有一息,我就不能停。”
前方,魔影攒动。
扭曲的魂灵被魔气浸染,化作一条条漆黑的触手魔藤,自地底破土而出,如毒蛇般朝他缠绕而来。
他抬手欲结印,指尖刚凝起一丝灵光,便被一股阴冷之力绞碎,反噬入体,痛得他闷哼一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命轨之钥忽地微颤,一道模糊虚影在识海中闪现:深渊底部,铁链贯穿一名白衣男子的四肢,那人面容与谢无渊几乎一模一样,却更显苍白,心口插着半柄断剑,剑身刻着“无烬”二字。
谢无烬?
苏云清瞳孔一缩。
那是谢无渊早已湮灭的剑魄本源!
双生剑魂,一主杀伐,一主执念。
而此刻,谢无渊昏迷,剑魄失去压制,竟因感应到此地某种力量而剧烈躁动,若不尽快稳定,命火将彻底熄灭。
他来不及多想,抽出腰间短匕,毫不犹豫划开手腕。
鲜血涌出,滚烫,带着丹修独有的生机气息。
他以血为引,催动残存的丹灵,低声念道:“以我心火,唤尔归元。”
刹那间,丹田内残存的玉白丹火猛然一颤,竟在魔气压迫下转为漆黑,如墨汁般翻滚。
可就在这死寂般的黑焰中央,一点金光骤然迸发,如星火燎原,照亮了他整片经脉!
净秽双焰——成!
焰起之瞬,四周魔气如遇天敌,发出凄厉尖啸。
那些扑来的魔藤触手在焰光触及的刹那,寸寸焦黑,崩解为灰。
哀嚎声如潮水退去,却又在下一瞬化作更狂乱的怒吼,仿佛这火焰触到了魔渊最深处的禁忌。
苏云清踉跄一步,冷汗浸透衣衫。
净秽双焰虽成,却极耗心神,仿佛每一缕火焰都在燃烧他的寿元。
但他不敢停,背着谢无渊继续前行,火焰护周身,步步踏血。
就在此时,阴影中缓缓走出一道纤细身影。
黑衣如墨,双目空洞,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笃定。
她鼻翼轻动,像是在空气中捕捉某种无形的气息,忽而冷笑:“你身上有爱的焦味……烧得快成灰了。”
苏云清脚步一顿。
她不是敌人?至少此刻不是。
“心碑在前,命债在后。”黑莲抬起手,指向深渊更深处,“那里有座碑,刻着百年前谁为谁断剑。”
她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他心头的迷雾。
苏云清没有回答,目光却落在她脸上——她虽双目失明,却能精准避开每一处魔气漩涡,仿佛脚下有无形的线在牵引。
她的“嗅觉”,竟能感知情念流动?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抬手,以净秽双焰点燃一缕自身执念——那一幕幕:师尊临终的嘱托,谢无渊第一次为他挡下剑气,彼岸花开时两人相握的手……火焰映照中,那缕执念化作微光,竟在空中勾勒出模糊的画面。
焰光下,黑莲的脸色骤然剧变。
一滴泪,无声滑落。
“原来你也……被人遗忘过。”苏云清轻声道。
她浑身一震,仿佛被刺穿灵魂,猛地后退一步,身影悄然退入浓雾之中,再无声息。
苏云清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语。
净秽双焰在他掌心跳动,映出他眼底的疲惫与坚定。
他继续前行。
脚下的血符残阵已几近消散,阿芜的九尾光茧也黯淡无光。
谢无渊的呼吸几乎微不可察,命轨之钥依旧沉寂。
可就在他即将踏入深渊最深处的一刻——
前方雾气骤然翻涌,一道枯槁身影缓缓浮现。
那人形如枯骨,周身缠绕着漆黑魔气,却仍能看出昔日的风骨。
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眶望向苏云清,瞳孔骤缩,仿佛见到了某种不该存在之物。
低语,如风中残烛,却字字入骨:
“你走的路,是她当年烧尽自己走过的。”赤魇残魂立于雾中,形如枯槁,双目空洞却似穿透了百年光阴。
他望向苏云清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早已湮灭的幻影,又像是在确认某种不可言说的宿命。
“你走的路……是她当年烧尽自己走过的。”
话音未落,一道冰寒刺骨的记忆如利刃般劈入苏云清识海——
画面骤现:百年前,天穹崩裂,魔渊初开。
一名素衣丹师立于深渊之上,长发飞扬,手中执一盏青铜古灯,灯焰幽幽,与如今苏云清心口的命轨之钥同源共鸣。
她唤作青冥,是史上第一位执灯者。
彼时心魇暴起,欲撕裂三界根基,唯有以纯阳丹心为引,点燃“净世之火”,方可封印。
她没有迟疑。
指尖划破心脉,丹火**,九重焰浪席卷深渊。
她的躯体在烈焰中化作灰烬,唯有一缕执念凝成灯芯,沉入魔渊最底,镇压百年安宁。
而那盏灯上,赫然刻着与命轨之钥相同的纹路——初代执灯令。
苏云清猛地睁眼,呼吸一窒,喉头如被火焰灼烧般哽咽难言。
他低头看着怀中谢无渊苍白如纸的脸,指尖轻抚过那冷得几乎失去温度的唇。
“原来……不是第一次有人为这天下赴死。”他喃喃,声音轻得像风,却藏着焚尽一切的决意,“但她烧尽了自己,换来的不过是一场虚假的平静。而我——”
他抬眸,目光如淬火之刃,直刺深渊深处。
“这一次,换我来烧。”
话音落时,前方石壁轰然崩裂,碎石如雨坠落。
一道沉默的身影从断岩后走出——哑魇。
他周身缠绕着黯淡的银色锁链,那是封魂禁制的残痕。
手中紧握一块泛黑的骨片,表面刻满血纹,仿佛用千年怨念一笔笔剜出。
他不能言语,却缓缓跪地,以指为笔,蘸着自身渗出的黑血,在地面划下三行字:
心碑有锁,需双生之血;
断剑为钥,需执灯者泪;
心魇非魔,乃被天道剜去的痛。
每一笔都深陷入石,伴随着他身体剧烈的颤抖。
写罢,他抬头望向苏云清,那双一向冷漠如死水的眼中,竟泛起一层湿光。
苏云清心头剧震。
双生之血?
谢无渊体内本就有两道剑魂——杀伐之主魂,与执念所化的谢无烬。
而命轨之钥,自他踏入魔渊便再无反应,此刻却忽然自心口浮出,悬于胸前,第九字“誓”骤然微亮,如星火初燃。
光芒洒落,照见深渊底部隐约浮现的一行古篆,刻于万丈绝壁之上,苍劲如泣:
解药非丹,乃焚。
苏云清呼吸一滞。
焚?不是炼,不是救,不是渡——而是焚。
是要焚什么?焚魔?焚心?还是……焚他?
他低头看着谢无渊紧蹙的眉峰,看着那曾斩断万魔、如今却脆弱如纸的身影,忽然笑了。
笑得极轻,极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若解他的毒,真要焚我……”他将命轨之钥按回心口,低语如誓,“那便焚吧。只要这火,能暖他一瞬。”
焰光摇曳,映着他眼中不灭的执念。
净秽双焰在他掌心静静燃烧,黑中藏金,如同生与死的交融。
就在此时,命轨之钥轻轻一震,第九字“誓”忽而投下一缕微光,指向深渊尽头一处断裂的崖壁——那里,一道陡峭的阶梯自深渊底部盘旋而上,通往未知的高处。
苏云清背起谢无渊,脚步未停,一步步踏向那断崖之途。
哑魇默默拾起骨片,悄然跟上。
风声在身后呜咽,仿佛百年前的哀歌仍未散去。
而前方,唯有一座漆黑石碑的轮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碑面无字,唯有一道裂缝,如心口被生生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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