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站在城门前,很是尴尬。
守门员打开了窗户,抬高了声音:
“什么?你没有身份证?!”
奔跑的行人回头看了我一眼,路过的军警也朝我这边走来。
我连忙凑到守门员身前,压低了声音:“我身份证……在空难里丢了。”
“空难?什么奇奇怪怪的。”守门员更加警惕,“你来自哪个国家?居民编号呢?”
“我……”
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哪些国家啊!
我焦急地望向酷拉皮卡,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君桑,他只是调查一下,怕有奸细混进去。你实话实说就好了。”
酷拉皮卡把身份证夹在书里,装入了包中,浑然不知“实话实说”对我来说简直是地狱难度。
我实话实说我是异世界穿越过来的,那不是更可疑了吗?!
我局促又无措地张了半天的口,也没能憋出一句话。
我就只知道巴托齐亚共和国。
那是奇犽的家。
守门员见我越来越可疑,推开门从城墙内走了出来,与此同时还高声喊道:
“来人,把这家伙……”
“等等!我是流星街的!”
“……”
守门员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捂着胸口,情真意切:“我是流星街的人。”
算了,没有身份证的我,本来就只能当流星街的人了。
在流星街里我是异类,在流星街外我与普通人格格不入。
可能我的家并不是在流星街吧
——有西索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不管是在酒店也好,沙漠也罢。
有西索在时,我总会安心许多。
想着想着,我竟然眼眶发热,几乎是眨眼的一瞬,眼泪就掉了下来。
守门员愣了愣,酷拉皮卡也懵了。
在模糊的视线里,金发的少年慌张地从包里抽出手帕,高高胖胖的中年男人推走了上前询问的军警。
在枪声、炮火声中,我听见守门员说:
“流星街啊……我知道,你们没有身份证。”
他就像是不知道流星街的人到底有多么凶残一样,冲身后城墙上的狙击手摇了摇头,用手势打了个暗号,随后放我进城:
“我最怕小孩子哭了,说到底,大家都是想要活命的人,我又怎么会拦着你们呢?”
我抓着酷拉皮卡给我的手帕,与他一起进了城。
城内比城外要好很多。
码头那边是城外的乡下,是防守最弱的地方,许多建筑都是木头做的,火一烧就没了。
城里的房子都是石砖和混凝土做的,天上掉下来的炸弹会炸毁一部分,但不会烧起连片的大火。
街上好多人都在跑,抱着孩子的,抱着行李的。
大家都在喊快逃啊。
路中间有五六岁的男孩子哭着喊妈妈,被年轻男子拖拽着拉进了轿车里,哭着鼻子把脸挤在车后玻璃窗上,与轿车一起渐行渐远。
酷拉皮卡试图拦下行人问路,但对方跑得太急,差点儿把酷拉皮卡掀翻在地。
我们俩打量着路边,最后走向拄着拐杖的老人。
他走得比较慢,甩不开我们俩。
“你好,请问怎么从这里到罗莎市啊?”
老人抬起皱巴巴的眉角,瞳孔一片青白色,似乎视力不太好。
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他才好像注意到我,疑惑地“啊”了一下。
是老婆婆,不是老爷爷。
“罗莎市……那可有点儿远啊。”
老婆婆的拐杖往前敲打着,步履蹒跚,“我想想……好像是从这条路直走……”
又一声炮鸣,老婆婆的神情茫然,后知后觉地弓下腰来,缩着头捂住耳朵。
我和酷拉皮卡对视一眼,酷拉皮卡皱了皱眉。
我立刻背起老婆婆,与酷拉皮卡朝着道路前方狂奔。
“怎么走,你说。”
我喊道。
老婆婆愣了好一会儿:“小姑娘……你这也太没礼貌了,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坐在你身上了。”
“对不起,下次我会提前打招呼的。”
脚下是鹅卵石铺的地,左右两边的房子里已经跑不出人了,大家都在往道路前方跑。
“你跑得还挺快啊。”
酷拉皮卡气喘吁吁地跟在我身后。
巷口尽头是三岔路口,我们在路中间停了下来。
“左边,右边还是中间?”
老婆婆毫不犹豫道:“右边。”
我和酷拉皮卡朝右边奔去,右边的道路很是荒凉,基本上没看到几辆车。
路上有人,但却是反方向朝我们过来的。
越跑到后面,就越是偏僻,连个房子都看不到。
淡黄色的月光把天空照得蓝紫一片,道路下方是河流和田野,除了背后传来闷闷的炮响,还有清脆的蝉鸣声。
听不到酷拉皮卡的脚步声,我纳闷地回过头去,他正弯腰蹲在原地喘气。
我问:“累了吗?需要休息?”
酷拉皮卡抬起头,举起手臂擦去额头的汗滴,他用冷静的目光环顾四周,最后望着老婆婆:
“这不是去市区的路。罗莎市是萨黑尔塔合众国的首都,以它的繁华程度不可能会在偏远的农村或山区。你在骗我们。”
酷拉皮卡的话让我顿时清醒,夜风凉凉地灌入我的脖颈,我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婆婆:
“真的吗?你在骗我们吗?”
老婆婆皱巴巴的脸上没有表情,她垂下眼眸,挥了挥拐杖:
“你把我放下吧。”
我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来,生怕摔到她,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骗我们,但直觉告诉我她不是坏人。
“去罗莎市,你们回去找刚刚中间的路,那边人最多了。站路边等久一点说不定……还能坐上顺风车呢。”
老婆婆把拐杖戳在了地上,抖了抖手臂,往前走去,“我儿子在田里干活,我得去找他,骗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们载我一程。”
她穿过我直直朝前走去,佝偻的背影走两步就要散架了。
又是一颗炸弹从天上坠落,掉进河里,炸飞起一地的鱼。
老人再次半蹲在地上,捂住耳朵,看起来相当无助。
我看向酷拉皮卡:“我良心有点痛。”
酷拉皮卡:“我也是。”
于是我们二人再次背上老婆婆,最后在她的指示下走向了田野的尽头,最后在一片瓜田里找到了个戴着斗笠的中年男子。
老婆婆喊了半天,男人也没抬起头,还抱着西瓜往篓子里装。
最后她指使我冲进田里,举起拐杖给了男人一下。
男人这才抬起头来,露出憨然的脸:“妈,你怎么来了?”
“打仗了,家被炸了,我们赶紧跑吧。”老婆婆说。
男人捂着耳朵,大声问道:“妈,你说什么?”
老婆婆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趴在男人耳边大声吼道:“打——仗——了——”
男人点了点头:“哦,好,好。”
反应如此平静。
我茫然地看着他。
老婆婆无奈地笑着:“我儿子听力不太好,智力也有点儿缺陷。”
哦,怪不得那么多炮响,他还这么淡定地捡西瓜。
难怪老婆婆这么紧张。
男人丢下了手里的铲刀,在土里蹲下了身,背起了地上的篓筐。
老婆婆瞪着眼睛,用拐杖敲打着男人的头:“都什么时候了,西瓜还有命重要?快扔了。”
男人有些不舍,抓紧篓筐的背带。
老婆婆抬起了拐杖,男人立刻放下了篓筐。
“真是谢谢你们啊。”
老婆婆站在田地里,男人也朝我们鞠了一躬。
“既然老婆婆你找到儿子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我和酷拉皮卡正欲转身离开,又被老婆婆用拐杖勾住了手臂。
“等等。”
老婆婆制止道,“你们先别急着走。”
酷拉皮卡疑惑地问:
“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老婆婆对男人道:“这两个人要去罗莎市,你车呢?载他们一程。”
“什么?还有车吗?”
我感到十分惊喜。
十分钟后,坐在拖拉机上,我和酷拉皮卡看着周围一圈的西瓜,大眼瞪小眼。
老婆婆随手拿起一个瓜,一拐杖敲碎,给我们俩递过来:“尝尝,甜的,没有农药。”
“谢谢。”
我接过西瓜,汁水顺着手腕流了下来,黏黏腻腻的。
车上颠簸得厉害,我和酷拉皮卡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啃着西瓜。
甜甜的汁水爆在口中。
对面的酷拉皮卡优雅地将瓜子吐到手掌心。
我看着看着,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
嘟起嘴巴:“豌豆射手发射——”
一排黑色的瓜子精准地喷到了酷拉皮卡脸上。
酷拉皮卡脸色一黑,手里的西瓜捏的稀碎。
我没底气地看着他:“对不起。”
酷拉皮卡擦去脸上的瓜子,温柔地笑着:“没关系。”
说着,捡起了另一块西瓜瓣。
一口没咬就砸到了我的脸上。
他拍了拍手掌心:“现在扯平了。”
我舔了舔嘴角的西瓜汁,顺手摸向手边的西瓜,突然被老婆婆一棍子敲在手背上,嗷嗷痛呼着把手缩了回来。
“不要糟蹋粮食。”
老婆婆目露凶光。
我和酷拉皮卡老老实实地道歉。
夜晚的风徐徐地吹着,西瓜的味道环绕在鼻尖,我靠在拖拉机边上,哼着小曲儿。
炮火声越来越远。
“那个时候……”
酷拉皮卡突然开口,我疑惑地回头看他。
“嗯?”
酷拉皮卡揉了揉额角:“在城门口那里。”
“怎么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可怜的样子。就好像……”
酷拉皮卡停顿了,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就好像无家可归一样。”
“嗯……算是无家可归吧?”我思考着,“也不对,有西索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西索?”
“嗯,我爸爸。”
“他一定是很好的人吧?”
“……”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是的,他是很好的人。”
晚安啵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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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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