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沈湛乔马上被领进二层的第一号病房，这间病房在走廊最里面。
房间里边空荡荡的，只有装着孔柏川衣服的那几只行李箱。
医生在给昏迷不醒的孔柏川做了基本的诊查后，就留下他们两人单独在这房间中。
沈湛乔久久靠在白色墙壁的边上动弹不得，他茫然地环顾着这四周。
前半夜他还在酒店等孔柏川，没想到最后等来了医院电话。
他那两只失神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嘴巴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纵使到了现在，沈湛乔还是不敢相信，他没有走近病床去看望病人。
而是缩手缩脚地去到阳台上转了一圈，留意着天气的变化。
风把漆黑的云重重叠起，楼下院子里的杂木丛林时不时发出尖声的喧嚣。
沈湛乔索性在阳台上径直地坐了下来。
在那黯淡的月光下，他那张削瘦的脸颊上突然多了两道濡湿的泪痕。
医院里的夜晚，特别漫长，一分一秒都好像被延长了多少倍似的。
似乎过了好长时间，护士端来了吊水瓶，她就要准备给床上的人扎针。
这个时候，沈湛乔急忙站起身，跑到病床沿边。
他本不敢去看孔柏川的，但是他更不放心他就一个人躺在那儿。
只见，沈湛乔张开了嘴巴，他的眼睛睁得老大。
他牢牢地凝望面无血色的孔柏川，讲不出一句话，只能硬着舌头“啊啊”地喊出了两声。
沈湛乔捻熄了床头的灯，他把孔柏川的手轻轻放回被单里。
“哥，今晚你可以好好睡了。”
沈湛乔把身上那件前半夜孔柏川换下给他披的大衣脱了下来，将它盖在他的胸前。
“我哪儿也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他将椅子拉到了病床边，靠在那椅子上，努力地支撑着，不让自己睡了过去。
沈湛乔一边注视着孔柏川静静躺在那，一边侧耳倾听他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呼吸声。
外面走廊偶尔有值夜的护士走过，脚步都是轻悄悄的，周围陷入一片静谧。
直到第三天的凌晨，孔柏川那麻痹许久的神经才忽然苏醒。
他睁开眼，却见沈湛乔“晃当”一声地站了起来。
“哥——你终于醒来了。”
沈湛乔咿咿唔唔地说了一大段孔柏川努力听也没听明了的话。
讲到后来，他甚至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张倦得发了白的脸上，泪水纵横——那是孔柏川所见过，最悲怆的一张面容。
孔柏川躺在病床上，仰着脸看向他，那眼神仿佛是在心疼些什么。
他颤抖的，抬起手指去贴在嘴唇上，不想让沈湛乔再说下去、再哭下去。
“别哭……”，孔柏川乏力地闭着眼睛，气弱地说。
说完，他偏过头，便又昏了过去。
沈湛乔寸步不离地守在孔柏川的身旁，一阵不可抑止的心酸猛地又兜上了心头。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他是多么害怕失去孔柏川。
这种恐慌沸沸扬扬地直往上涌来，顷刻之间，他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在漫长的陪护过程之中，沈湛乔突然发觉四周不知为何安静了好几分。
他抬起哭肿了的红眼向外望去，原来外面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下起了雪。
沈湛乔站起身走去，把半开着的窗户又关小了些。
他的脸颊贴在窗玻璃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在飘落的雪。
看来雪已经下了有好一阵子，他呼出的气把窗玻璃弄得模模糊糊的。
沈湛乔在窗前站了好久，像是想到了什么似——
他回过身，冲着病床上的人说：“喂，孔柏川，你说过你要带我去练滑雪的……”
当天清晨，沈湛乔从床边的椅子上摔了下来。
他急忙睁开眼，孔柏川已经醒来了，他裹在毛毯里，满脸有点通红。
“早上好”，沈湛乔语气轻快地笑说，然后问道：“睡得好吗？”
尽管他因为几夜没有好好睡一觉，今早睡醒时有点儿发烧，但他还是拿出了十二分精神。
“嗯”，孔柏川冲他点点头，“只是睡了好长时间，现在好像有点头疼。”
“哥，你看，外边下了好大的雪。”
透过了锃亮的玻璃，晴彻的蓝天和鸡冠模样的雪白山峰仿佛是凭空生出来的一般近在眼前。
此情此景让孔柏川吃了一惊。
他躺在病床上，看不到阳台外和屋顶上，那里还有积雪沐在入冬的阳光里。
沈湛乔身上有点儿软绵绵的，但他还是努力做出了朝气的模样。
他充满活力地敞开了大窗户，还有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被雪覆盖的阳台边、高大的林木上都有水汽轻轻升起，袅袅水汽源源不断。
孔柏川先是感到外面一片白花花的，有点刺眼，过了一会儿，眼睛终于适应。
他想起了之前说带沈湛乔去练滑雪的承诺，于是他在他的背后说着。
“对不起，我没有做到在今年的初雪带你去滑雪的承诺……”
沈湛乔听得很难受，他转过身，把手掌捂在了他的嘴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哥……你别说对不起。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你健健康康的。”
没过多久，表情亲和的柳冶和护士长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孔柏川入院的每个早晨都是如此，他们会特意走到这间病房来，看望他们医院的大金主。
“您昨天晚上休息得好吗？”柳冶说话的声音很清脆。
孔柏川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寒暄没有多久，柳冶把沈湛乔叫到他的诊室，给他看了孔柏川的肺部X光照片。
在这一瞬之间，沈湛乔才在恍惚中意识到原来他是一个多么脆弱的人。
“小沈？小沈……”
柳冶在旁边悄悄地唤道，沈湛乔一颗漂亮的头颅，在他的话语中愈垂愈低。
直到沈湛乔抬起头，柳冶才发觉到他坐在他的旁边哭泣了起来。
上次他自己生病住院时他没有哭，然而这次因为孔柏川，他的泪水一条条的从眼里淌出来。
柳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站起身，没有说话，默默地给他倒了杯茶水。
然后他侧过头，用余光注意着沈湛乔的情绪。
只见他僵挺挺地坐在那，脸朝着前方一动也不动。他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失神地直视着。
任凭泪珠一滴滴地掉落在了他的胸前，他都没有去揩拭过。
柳冶从来没有看见过人这样灰白这样无力，但他还是要说：“小沈，柏川先生的病……”
为了让沈湛乔能看得更清晰，柳冶把他带到窗边，将X光片子举了起来。
迎着日光，他向沈湛乔一一加以说明。
右胸部的几根肋骨，颜色是白白的，在片子上看得还很清楚。
但左胸部则出现了黑的病灶，“病灶比想象中扩散得要快了一点……”
“估计是因为柏川先生平时一心都扑在了工作上，没有好好休息。”
“这种情况还是有点严重了的……，需要做个手术。”
沈湛乔从诊室往回走去，只觉得柳冶医生的这一番话在他的耳朵里轰轰作响。
他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那些话语似乎和他毫无关系。
这一路上，他面无表情的，与身穿白衣的护士擦肩而过，扫过开始接受治疗的其他病人们。
脑海里脑海外都传出了阵阵喧嚣，沈湛乔终于走回到了最里边的那房间。
正当他机械性地放缓了脚步，准备推开他们这间病房的大门时，病房里突然传来——
“咳咳，咳咳……”
是孔柏川发出的一连串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干咳声，声音难受得让人头皮都发麻。
“他是因为我而累出这个病来的吗？”沈湛乔一边想，一边在注视着门上“孔柏川”的这几个字。
他不由地心绞在痛。
“请问，您是沈湛乔先生吗？”一个黑西装男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沈湛乔极力抿住了嘴巴，克制住身体的不适，然后点了点头。
“沈先生您好，萧晗小姐有请——”
他顺着黑西装男的指引，看到在十米开外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女人。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从乌黑长发到漆黑皮鞋，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幽暗的黑色中。
在黑色的衬托之下，她的皮肤比沈湛乔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苍白几分。
沈湛乔赶忙三脚两步的，穿过人群，追到她的面前。
“萧晗小姐，柏川先生正在里边歇息……”
他扶着腰，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喘吁吁地向萧晗招呼道。
萧晗朝着他上下打量了半天，有点惊讶地说。
“你就是沈湛乔？”
沈湛乔赶忙合掌点了头，只见他整个人都要瘦脱了形。
萧晗脸上渐渐转为悲戚起来，半晌，她叹了一口气。
“孔柏川——唉，你们——”
说着，她竟有点哽咽起来，她赶紧掏出了手帕揾了一揾眼睛。
“萧晗小姐，这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柏川先生也不会被卷入这个事情当中。”
沈湛乔咽泣起，不住地道歉之。
女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个人都相对黯然。
半晌，萧晗才幽幽地说道：“是他犯傻。”
“……我没想到他会为了你都不要命了似的。”
“萧晗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沈湛乔顾不上礼节之道，他连忙执住了她的手臂，慌问出口。
他只知道孔柏川在回剧组的时候遭受韩少骐的袭击，而韩少骐也已经被捕了。
在这其中，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恢复日更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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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犯傻”金主以身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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