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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赶来的1999,澳门,新世纪赌场。

天还没黑,昼伏夜出人们已经渐渐的聚集了,他们大多是从内地搭轮渡来到这里,脖子抻着,眼睛冒着,趋之若鹜的姿态就像一群群觅见蜜糖的蚂蚁。

这些人就是赌徒。

赌对于赌徒的重要就如同糖稀对于蚂蚁的重要,这里的人赌得当然不仅仅是钱,赌钱是最低级的娱乐,很多人不屑于低级的娱乐,他们赌钱赌运赌命,赌房赌车赌人赌权赌势甚至赌上国家,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赌不到。在这个片到3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任何东西都可以充作筹码。

天刚暗,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西装革履的蚂蚁们已经成双结对地爬进了新世纪赌场,他们眼中的快活使得霓虹闪烁的新世纪愈发闪耀,他们脸上的迫切让澳门一片华灯。于是在人造科技的攻势下,太阳也打起了寒颤。高城攥着拳头,他觉得也许雨就要落下来了。

“高先生,请下注。”

荷官的呼唤让高城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专注于面前的一方战场,他跟前是几张扑克牌,一边的筹码已经将尽,五颜六色的真金白银扔出去,就换回这几张薄薄的塑料片吗?

高城捏着圆滑的筹片摩挲,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撇出去一个。

荷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开口就是十足官方的英语:“高先生,这里最低起注是五十万美金。”

“什么?”

周围的几个高鼻深目的看客发出嗤笑:“五十万,美金!你会说英语吗,中国人?”

“……”高城的脸瞬间铁青,他身后的随行人员替他推出仅剩的库存,其中一位把手在他肩膀上一碰,那个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

还能举什么?动什么?一个中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还要说洋话,穿洋装,马上就要迈入新世纪了,他不远万里从内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人赌牌吃人眼色?

高城打鼻子里扔出一个哼,做工精致的靠背椅都被他碾得咯吱响,他极不顺心地看向赌桌上的第二个大陆人:

“袁会长,这就是您说的‘好地方’?”

“入乡随俗嘛。”与高城在赌桌上自相残杀的同胞袁朗支着手肘,眼神好像很有兴致地在牌池里逡巡,他驾着一副平光眼镜,但是依高城看像是强装斯文,总之是他最看不惯袁朗那个漫不经心的样儿:“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们就客随主便吧,啊。”

“我个人对,对你的动机表示怀疑。”

袁朗表示了然,他说高先生,这句话您已经重复过多次,您没说烦,我却听烦了。高城摆出一个那又如何的表情,任一个人都会认为他是在找茬:“那你就不打算给出一个解释吗?”

“我一向没有这种习惯。”

袁朗任由高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他,荷官正对着袁朗露出微笑:

“袁先生,请下注。”

袁朗颔首,看着自己面前那座由筹码堆成的小塔,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塔底轻轻抽出一片,那小塔就以一种气吞山河又不容置疑的架势轰然倒塌,并且争先恐后地向四下流淌,这位阔绰的袁会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还是淡淡地笑着,他这一号人十足把金钱当草芥。

“少见多怪了吧,高先生。”袁朗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哪。”

“火烧还算轻的,这他妈像水土流失。”高城说。没什么错,金钱流失在赌桌上如同雨水渗入土地,金钱像地下暗河,金钱滋养着这片海上陆地。金钱的流动是无声的,但是没人会歧视金钱,于是牌桌上的大家都露出了沉醉的笑容,高城看一眼那个把腰掐得细细的荷官,他还在微笑,笑容有夸大的趋势,根据他的作态,大概能推测出这又是一位靠男色吃饭的香帅,香帅把柔软的目光投向袁朗,确切的说是投向袁朗手下财富的残影,目光复杂至极。

高城的目光也同样复杂,好在侍应生及时路过,他招手要了一杯酒,侍应生的腰比荷官的还细,两个虎口扣住能对上指头,他往桌上看了一眼,也停下不走了。

这又是一只被钱流吸引而来的蚂蚁。高城想。

袁朗说:“知道这些钱会流到哪去吗?”

高城哼一声,他说总不会流到我的口袋里,你问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袁朗笑:“为了进攻而防御,为了前进而后退,为了走直路而走弯路……我们初来乍到,花一点钱做见面礼,拜拜码头,得点喘气儿的机会,这是不错的办法,在这种地方,钱的动静比我们喊得都响亮。”

袁朗讲完,高城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他听见荷官说:

“二十点,庄家胜。”

四周响起起此彼浮的抽气声,荷官的笑容更甚了,袁朗轻推一下眼镜,回身在侍应生的托盘上拿过一杯酒,对着满桌的牌尸也面不改色地四下致意,至于高城,他已经不去计算那每一颗筹码背后的价值,因为比起接下来的一切,这代价实在算个微不足道。

人群已经很快把袁朗和高城忘在脑后,他们错看了他俩,这两个大陆人,中国人,亚洲人在所有人眼里是倒霉蛋和冤大头,他们是输家,赌场上除了赢家,没人在乎输家。

两个输家下了牌桌往门外走,刚才的荷官小跑着赶上来:“袁先生,外面在下雨,赌场安排了专车送几位回酒店下榻。”

袁朗看看自己左右的随行人员和保镖们,他说那多麻烦?还是不要,我们人很多。

荷官也注意到了袁朗的随行人员,他迷恋的眼神登时有点怨毒:“……这样啊……那么好,我叫人来给您准备伞具……”荷官说完按了按耳麦,估计是没收到反馈,他又回身在兜里掏对讲机。

高城皱眉不去看这个强作纠缠的男人,他的视线里,刚才的侍应生已经扔下托盘,提着一把长柄雨伞,卑躬屈膝地朝着这边走来了,有钱就是方便,赌场反应够快的,还没通知就有人来送伞吗?高城想着,看着侍应生靠近。

咔嗒。

侍应生的皮鞋后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叩响了一下,很微细的响动,但是荷官忽然像被针刺了一样僵住,虽然只有一瞬间,可那足够近在咫尺的袁朗看得一清二楚:荷官在兜里的手合拢了一下,像攥紧了什么。

脑袋的那根弦猛然绷得快要断裂,行动先于大脑思考,袁朗猛然后撤大喊:

“小心——!”

早来不及,荷官已经掏出了一把顶上膛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近在眼前,一切不过发生在须臾之间,身边的几个保镖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正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紧接着袁朗就看见对方扣下了扳机——

“砰!”

简直是要撕裂耳膜的巨响,子弹顺利射出,某处豁然洞开,噼里啪啦,零碎的组织从头顶落下。

头顶?

预想中的疼痛当然没有到来,那颗足够轰掉他半个脑袋的子弹没有如约而至。抬头看,穹顶上巨大的枝形钻石吊灯已经被打碎,连皮带骨往地上堆,地上的蚁群被惊动后一哄而散,方才还优雅走动,挥霍金钱的一干人经过短暂的骚动后就开始没命地往出逃。

刺杀开始了。袁朗的保镖们也终于一哄而上……双方在不断退去的人潮中射击,枪声炒豆子一样清脆紧密,袁朗在随从的保护下躲避着流弹和它制造出来的火花,此时他明白了荷官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那眼神像是一位上帝在凝视作品,这个作品会带给他一种成功,当然是成功,雇主的意思是杀死这个姓袁的大陆富商,得手的话,荷官不就成功了么?

荷官原来是个杀手。

杀手……

想到这里袁朗又于枪林弹雨中寻找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把自斜刺里杀出,劈开枪口劈落枪支也劈断人臂的黑色长柄伞,它让死神偏离了既定的路程,谁也不能说它不够神通广大。

穿着黑色马甲的侍应生把神通广大的它随意地拄着,沉静甚至……娴雅地立在那里,这个好像在进行默剧表演的人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对手,他在评判和等待。

敌人不懂他的仁慈,人长两只手是干什么用的?右手被劈断当然还有左手,于是杀手动了,与此同时,袁朗眼中的默剧演员也动了,他那样轻松地转动伞柄,一把狭长的军刺从伞骨里脱出,失去脊梁的雨伞颓然瘫倒,它和杀手们的命运如出一辙:

——小卓别林在表演,表演抵、推、戳、刺,任何一个像耍杂技的动作对他来说都像吃顿便饭。后仰,前扑,跳起,趴伏……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给自己打个对折。他怎么敢那样玩他的腰?和他的其他部位比起来,他的腰更应该属于一只马蜂。袁朗疑心他的身体马上就要在反复的折扣中一分为二了。

这样的想法最终没能得到证实,因为不论怎样辗转腾挪,小卓别林的腰板都挺得直直的,他劲瘦,可细得有力量;单薄,却韧的可怕。

他给予观众的是一场出色的表演,一场无与伦比的默剧。

这是袁朗眼中比较浪漫和艺术的说法,其实主角不过在搏斗,他在追着子弹跑,子弹则描着他咬,对他开枪的几个人最后被他撞得滑出半个大厅,身下拖出好一幅血色的图画,另外几只蚂蚁瘫软了手脚,站也站不住,只能徒劳地在红河里划动四肢,血是鲜红的,细细的纹路顺着大理石砖碎裂的缝隙在蔓延,这是小黑蜘蛛结下的一张血网,他的猎物们都尚且在挣扎,但是至少保住了小命。

袁朗惊叹于这血腥的艺术,这就是许三多留给他的初印象,一根细而韧的丝线,有着毫不犹豫的仁慈和……神勇。他就这样把许三多看在了眼里,在这样早的时候,在谁也没有非分之想的时候,袁朗就把许三多看在了眼里,无论如何都剜不出来了。

配角一个个倒下,英雄救英雄的好戏也要落幕了,许三多把带血的军刺拢回袖子里,他弯腰,经过又一个令袁朗心惊胆颤的折扣,许三多拾起雨伞,撑开。

堂皇的大厅里绽放出一朵黑色的花。

袁朗看着他的恩人向这边走来了:“您好,可以走了。”

“……嗯?哦谢谢,你去哪……?”

袁朗看到他的救命恩人一言不发又目不斜视地路过了他,径直来到高城面前,恩人把伞递给高城,恩人把高城按进车里,恩人回手把将车门关上。

高城瞪了眼睛看着恩人:“你不和我一起走?”

“您好,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袁朗听见恩人这么说,恩人的声音也是又薄又脆,不经折,但是好听。

“结束了?!我这,我这还没彻底安全呢?!”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恩人还是铁面无私的,恩人是高城的保镖。袁朗想。

“……那我继续聘用你行了吧?!”

“这要听从组织的安排。”

高城气个仰倒,扒在车门口东张西望,他说袁朗!袁会长!你不是有钱吗?快点的,表示!

现在是前保镖了。被呼唤的袁朗想,他推推眼镜,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我靠!”高城狠狠锤了两下车座子,结果司机以为得到了命令,赶忙启动了车,带着高城率先绝尘而去。现场幸存的人则不幸承受着尾气和高城的吼声攻击。袁朗看看自己身边那几位落花流水的保镖,再看看立在一边,轻声打着电话的恩人,眼神不言而喻。

老话讲的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看来保镖还是贵精不贵多的。

赌场门外,几辆奔驰车匆匆赶来,齐桓下车为上司拉开车门:“对不起,老板,我来晚了。”

“……回去再说。”

齐桓带来的人在无声地收尾,袁朗长腿一伸跨上车,齐桓坐在前头,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还注意着袁朗的情况:

“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您流血了?”齐桓的话语中难掩焦急,他肯定想立刻把袁朗送医,但是很明显,这个权力是掌握在袁朗的手里的。

“哦。”袁朗把眼镜摘下来看了看,说:“小问题。”袁朗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眼镜,喷溅状的血迹被均匀涂抹,给透明无色的镜片添上一层红晕,袁朗把眼镜虚抬起来对着车窗外,许三多水红色的身影就被他框在那个四方的小小天地。

薄薄的,无色透明的玻璃容器真是理想的观察皿,于是许三多的一切都在袁朗的眼里显微

他的筋骨,他的精神气儿,他劲劲儿的小模样,还有那种绝无傲慢的落落寡合,许三多已经打毕了电话,并且越走越远了。那片又小又窄的背影越来越薄,袁朗的手帕一抹就给他的背影拭去了,袁朗眨眨眼睛,为着今天又一次死里逃生而微笑。

“我看中一个人。”

“……啊?”

“一个保镖……准确说,一个士兵,太难得了,你抓紧时间去和警务处沟通,一定抢在高城之前把这个许三多协调过来,马上,立刻,我们的时间不很多。”

“是!”齐桓说,作为袁朗的手下他向来都少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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